到了威海,没有理由不去凭吊一番刘公岛。这个曾经是“飘摇水上浮,鲸载无倾倒,烟火数十家,断连村落小”的海上小岛,位于威海湾口,素有“东隅屏藩,渤海锁钥”和“不沉的战舰”之称。
1888年,时为直隶总督和北洋大臣的李鸿章在考察若干地区之后,以“水深不冻、山列屏障、路断腹地、土无厚淤、口接大洋、地处海中”六大地理优势将刘公岛选为北洋水师基地,用西方治军标准操练。
当时的北洋水师,总军力排亚洲第一,世界第四,舰艇总吨位达四万吨,“舳舻相接,旌旗蔽空,盛极一时”。然而,它在建成后刚刚15年便沉没了,沉没在一个“蕞尔小国”算不得猛烈的炮火之下。1895年2月17日,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拒绝了日军的劝降,在绝望之中赴死,刘公岛沦陷,中国第一支水师自此樯橹灰飞烟灭。
刘公岛的炮台上,至今还屹立着地阱式的克虏伯大炮,“其炮以水机升降,见敌则升炮击之。可以圆转自如,四面环击。燃放之后,炮身即借弹药之坐力退还水机,复还阱中”。这种德国顶尖技术生产的巨炮,射程远,威力大,一旦被击中要害,船舰必沉无疑,可不知为何屡击不中。刘公岛某炮台曾经开了一百九十六炮,击中敌舰的不到十炮,更遑论是否击中要害了。就在那无数人生死瞬间的战场上,竟然有炮弹与大炮口径不合、枘凿不入的怪事,更有甚者,炮弹里面装的不是火药,而是沙子……
北洋水师统帅丁汝昌原是陆军将领,因为是李鸿章的亲信而由陆军入主海军达15年之久。可在这漫长的15年中,他并没有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海军指挥员。在他自杀之前就已因指挥不利而受到“薄惩”——戴罪立功,北洋水师覆没在即,他不得已将官印截角作废后“仰药自杀”。
一个海军统帅,一个军人,一个七尺男儿,大敌当前,他不是战死疆场,不是挥刀自裁,却躲在书房里学小女人状“仰药自杀”。何况他仰的是什么“药”呢?不是二战中日本老弱病残随时准备“效忠天皇”的毒药,而是吸一口让人飘飘欲仙的鸦片!试问,若不是随身携带,每日必吸,哪来这么便当的鸦片?
有史料记载,在堂堂的北洋水师大营里,一位高级将领竟然随身带着一条宠物狗,带着它训练士兵,带着它巡视舰队,带着它衣食住行……而当年令日本军队最终下定了进攻中国决心的触媒,竟然是北洋海军士兵的一条裤子。日本人从望远镜里看见中国军队威力无比、粗近盈尺、长有数丈的克虏伯大炮炮筒上,竟然晾晒着水兵的裤子。军队是应该把武器当作眼珠一样来爱护的。一个把用数万两白银购进的卫己迎敌的重武器看成卑劣的晒衣架子的军队,它的士兵也就必然异化成了老百姓。
日本军官就是从中国士兵类似这样的生活小节上,判断出中国军队的散漫和懈怠……
毛泽东曾经说过:“决定战争胜败的,是人而不是武器。”是的,一个装备如此强大的北洋舰队就这样被装备相对落后而且数量也不占优势的日本海军摧毁了。
很少有旅游景区像刘公岛这样静寂。虽然并不空旷,虽然游人如织,但没有喧哗,没有鼓噪,更没有嬉笑打闹,连卖纪念品的小摊也不像别处那样围追堵截地招徕游客,只是偶尔问你一句:“望远镜,要么?”“致远舰模型,要么?”只要你摇摇头,他们也决不问第二句。有的只是时急时缓、时重时轻的脚步声,如历史的鼓棰般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地敲击着。
据说,就在我们到达威海之前,在威海某码头边的一块石头上,有日本人用汉语写着自己民族的豪言壮语:“日中再战,一周内消灭中国的海军!”这虽说是一种可笑的狂妄,但应该促使我们深思历史,不能忘却刘公岛,不能忘却发生在刘公岛的那段惨痛的历史。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110年时光荏苒,甲午海战的硝烟渐行渐远,似已了无痕迹,但那段可耻的失败将永远铭刻在我们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