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迟听到这一声轻喝,转头面向守意楼的方向,轻唤一声“师父”,由于一时心神激荡,那九宫莲阵图立马散去,人形幻像骤然消散,电遁、雷遁和水遁犹如狂风暴雨向他袭来。
下面汝央四美一起大呼“语迟,小心!”
待白语迟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招架!白语迟命悬一线!就在这时,白语迟的身前闪现一道白光,那道白光立马幻出一个女子像,然后女子像的右手轻轻一挥,幻出一条紫气萤龙,将白语迟团团围住,那些攻击都被挡在这股真气结成的萤龙之外。
“为水,是云,梁梦,巫山,还不快退下!”悬在半空的四灵听罢都回了一声“是,师尊!”遂返身落下幻心殿。
幻心殿内又传来那清幽的声音“御天神是人族无上防御阵法,此刻出现在我幻心殿内,想必这其中有定什么误会。幻族和人族向来交好,莫不要因为一点小误会伤了和气。本座正在闭关,不能亲送,你先自行回去,幻族自会派弟子前去赔礼。”
“师父,是我!是徒儿语迟啊!”白语迟对着守意楼的方向大喊一声。
这个男人,这个幻族唯一的男人,伊秋凌陪他一起度过了垂髫的少年,十六岁亲手给她编上了羊角辫子,在他二十岁那年,拢起了他的头发,束起了发髻,插上了玉簪。可就在一百年前,他解下了自己的头发,带着一头披散的长发离开了幻族,追随心中的乔苒而去。如今一百年了,他再次回到幻心殿,依然是一头披散的长发。只是,在这仲夏明亮的月光下,照出了几丝白发。还记得当年,一脸秀容的白语迟朝如春花,好不快乐,而今青丝白发染,要度何年?
方才战声轰天的幻心殿终于静了下来,皎洁的月光透过空中几多云翳照了下来,幻心殿内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只听到司意涵怀里的孩子一阵一阵的哭声。
守意楼的楼檐上出现一道清幽的红光,一道红绫缓缓地升起,一个白衣女子轻轻踏上,朝着白语迟慢慢的飞过来。这个女子头上扎的是垂鬟分肖髻,额上贴的红色凤火花钿,穿的一身白色对襟襦裙,内里裹着一层粉色的抹胸,脚下穿着一双云英丝履,一阵微风吹过,肩上的一对秀鬟轻轻飘动,看起来娴静美好。
一千年以前,曲澜真境上特别流行这样的女子装束,几百年过去,现在的女子大多喜欢穿交领右衽曲裾深衣了。十五岁及笄那年以后,伊秋凌就是这样的装扮。一千年了,她还是保持着这样的习惯。
青丝璎珞结齐眉
可可年华十五时
窥面已知侬未嫁
鬓边犹见发双垂。
那一年,是谁为她拢起的髻,为她插上的白玉簪子,她又是为谁贴上的红色花钿,一千年了,她是否还记得那个悦己而容的男子?
如今的她是幻族的主人,应该都忘了吧。
可是,就算忘记了一个人的相貌,许多习惯还是没有放不。
好一会儿,伊秋凌终于来到白语迟的身旁,收起了红绫,站在了白语迟的面前。白语迟俯身叫了一身“师父”,伊秋凌没有应他。她微微仰起了头,双唇轻启,唇上的肉绷得紧紧的,上眼皮微微下垂,伸出了右手,右手的中指轻轻抬起点在了白语迟尖削的下巴上,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白语迟。她就这样,以一种无比高傲的姿态看着身前的这个男子,你不知道她对这个男子的感情,是爱,是恨,还是怨。然后左手轻轻的沾上白语迟头上的一根白发,淡淡的说了一声“也开始生出白发了啊。语迟,你长大了。一百多年了,你都不回来看看师父,师父对你不好吗?”
“没有......师父......我......”白语迟聂聂喏喏不知道说什么好。
“起来吧。师父不怪你。”说罢扶起白语迟,挽起他的手落了下去。
伊秋凌和白语迟一落到地上,汝央四美、幻门四灵和殿内的弟子纷纷俯身抱手道“弟子恭迎师尊出关!”
“罢了,你们各自忙去吧。”然后向众弟子摆摆手,示意他们散去。
幻心殿里的弟子都散去了,幻心殿的主事楼前只剩下伊秋凌、汝央四美、幻门四灵和那个哇哇大哭的孩子。
伊秋凌走到那小孩的身边,对司意涵说道“都是些没带过孩子的姑娘啊,小孩子这么抱着肯定会哭的。”说罢伸手抱过这个孩子,说也奇怪,这孩子一抱到伊秋凌的怀里立马就不哭了,一只小手不住地划向伊秋凌的脸,伊秋凌微微低下了头,小孩的手摸到她的下颏“咯咯”一声笑了出来。
汝央四美面面相觑,都觉得好生奇怪。这师尊莫不是使了什么幻法,小孩怎么立马破涕为笑了。另一旁的黄粱梦一脸青黑,附到卜是云的耳边轻声说“坏了,这下师尊又要犯糊涂了。”
伊秋凌抱着孩子走到白语迟身边道“语迟,这孩子几个月大了?”
白语迟哪里知道这孩子多大了,又想着师父既然问了也不能随便应付,竟掐起了手指头数了起来,数来数去,报出“三个月,三个月”,脸上堆了一层的笑。这时候他哪里还管得了许多,只要师父能收下这个孩子,让他干啥都行。
伊秋凌对着白语迟讪笑了一声,又问道“可有名字?”
白语迟哪里知道这孩子的名字,过了半晌口里也没蹦出一个字出来。
伊秋凌的脸上蕴上了一丝怒色,轻喝道“这孩子的母亲在哪里!?”
白语迟一见师父要发怒了,更不知道要说啥了,憋了半天口里跑出三个字“不知道”,说罢头都低到了脖子里面。
一旁的靳中花怪笑了一声道“哟,原来我们的语迟哥哥,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一副秀才样,在外还挺风流倜傥的吗,呵呵呵......”靳中花虽然比白语迟小,却不像白语迟从小就长在幻族的,她是二十岁的时候才入的幻门,对人世间的****之事早已深味。
这边的司意涵别过了脸,不在看白语迟。
“不是......不是......这......”白语迟知道这下冤枉大了,心中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果然是天下男子皆薄幸啊!自己的孩子,一不知道出生年月,二不取姓名表字,三不知生母去向!语迟啊,你原也是这样的人啊,真枉师父疼了你那么多年!”伊秋凌冷冷地看着白语迟,重重地对他甩了一下衣袖,喝到“这孩子的生日我来定,就在今天,这姓不能随你,就跟我伊姓,这孩子长大绝不能像你一样三心二意、始乱终弃,就叫安城!”
白语迟这下慌了更是口齿不清了“师父......这.....我......你......”
伊秋凌见白语迟这样一幅窝囊样子,心都吊到了喉咙上“白语迟,这孩子就留在我幻心殿里,我来当他师父!你回去吧,幻族容不下你!”
白语迟听到这话,悬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那还管自己给冤枉这档子事。和交掉这个孩子这事比起来,这都不是事儿!
这时黄梁梦急了,立马跑到伊秋凌身前,抱手道“师尊,之前收下白语迟已经是错了,这次要再收下这孩子,怕是族人要说闲话了,族规上明明......”
还没等她说完,伊秋凌就喝到“本座收白语迟没错,是他自己不争气!今天是本座出关的日子,本座做的第一个决定,你们都不服吗!”伊秋凌满脸寒意,一身威仪,身姿看起来还是那样娴静美好。
黄粱梦退到一旁,终于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