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8663700000040

第40章

“阿爸,你……”邓鸿猷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家炳死了,让你们邓家的人害死的。我要是查出是谁,要砍了他头来祭家炳。”说罢又放声大哭。

“阿爸,阿爸,你要节哀呀!”邓鸿猷悄悄地吩咐基民,“基民,这回你无论如何要叫一声爷爷,免得他老人家过于伤心了。”邓基民征了一下。但邓鸿猷的目光不容他不服从。他只得低头上前,朝区雄躬躬身子,恭恭敬敬叫了一声:“爷爷——”

区雄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惊诧地睁圆了眼,心里很激动。但很快他发觉自己有点失态,马上又装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嗯!”地应了一声,接又咳嗽一阵。

“姓邓的,你耍什么花捃,家炳死了,你该满足了。是他斗了你,你不是很恨他吗?”区雄阴鸷地问道。

“不!阿爸。我从来没恨过宗炳。他斗我,打我,我都不在乎。他到底是我的小舅子。基民的叔父……阿爸,我们是亲人,你说呢?”邓鸿猷推心置腹地说。

“可能家炳是乌涌村姓邓的害的!”区雄怒吼道。

“阿爸,难道一个阿炳死了还不够吗?这冤冤相报何时得了?”邓鸿猷恳切地说。

“滚开!这里没有你讲话的地方。”区雄依然怒气冲冲。

邓鸿猷又叫过基民,“你该叫一声你生身阿爸。快!”

基民犹豫了一下,但看看父亲的神色,心里已明白他的用心。于是走到家耀面前,轻轻地叫了一声“爸……”

区家耀的心颤动着,强忍着泪,无限感触地拍拍基民的肩头,“基民……我……我……”他忽地想起阿娣,心更悲恸再也抑制不住地嚎淘大哭起来。

“哥!哥!”家玉和鸿猷连忙来劝家耀。

邓基民又走到钟惠琴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妈!”声音很轻,钟惠琴的心为之一震,她细看基民,越看越觉得基民很象家耀。她鼻翼一耸,泪珠便如断了线的珠,扑簌落下。她拉过强仔,要强仔叫基民为哥哥。

“哥——”强仔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一声。

钟惠琴咽了泪,拉着两人的手:“你俩是兄弟,你的命大,这次要不是阿基……”钟惠琴又忍不住放声大哭。

邓基民以侄子身份跪在家炳灵前磕了响头。

这时,区燕正好也穿着素衣出来,基民一抬头,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区燕的嘴唇嗫嚅着,她几乎要叫出声来。

“阿燕……”邓基民深沉地叫了一声。

区燕这时再也忍不住,借着家炳的灵位,痛哭开了。人人只以为她为叔父伤心,也任由她去。只有邓基民心里明白,区燕是为他们的爱情死亡而痛哭,他也禁不住唏嘘泪下。

阿多抱着阿娟尸体,一步一步艰难地向荔枝林走去,向江边走去。他两眼木然,直勾勾盯着江水,轻轻地说着,“阿娟,我知道你是阿娣附身的,你就是阿娣,如今这么快,你又要回去了,我要亲自送你回到江边去。阿娟,阿娣,我会每天来看你的,你俩本来就是一个。本来就是一个……我每天要来看你,来看你……”

荔枝林的绿荫垂覆着,伸出柔软的枝叶,轻轻地摩挲着阿娟苍白而秀丽的面庞。鸟飞过,也停了下来,不啁啾了,肃立在枝头上致哀。阿多抱着阿娟,迈着步,一步一步,踩倒了青草,踏过了水淖,他全然不顾,一步一步地走着……

来到江边。天很蓝,但拥着许多白云,象是灵堂的帐幔,水也很蓝,却呜咽着,似是哀音袅袅……阿多把阿娟的尸体放正了,把她的头发撩拨整齐,把衣服拉平整,于是又去江边掏了水,替阿娟洗去脸上未净的血渍,洗了一遍又一遍……

“阿娟:你静静在这里安息吧!这里是我们相会的地方。我会常来看你。你的阿娣姐也在江里常陪伴着你。你要是寂寞了,你就变只小鸟来叫我,我一定马上来到你的身边,阿娟,阿娟,阿娟……”阿多对着默默不语的阿娟倾诉着,阿娟再也听不见他说了。阿多也真想自己一死了之,跟着阿娟去了。但想到阿彩,他想他对阿娣还没有尽到责任。“阿娟,你等着我吧!我绝不会辜负你的。”阿多忍着泪,慢慢地跪下,跪倒在阿娟尸体面前,俯下身子,对阿娟作最后一次的亲吻。他炽热的嘴唇在阿娟冰冷的嘴唇上亲吻,他的滚烫的眼泪滴在阿娟的眼眶里,阿娟也为这等生离死别肝肠寸断。……

阿多用双手拼命地刨着江边湿淋淋的泥土和沙石,挖呀挖呀……手指甲也刨翻了,手指头刨出了鲜血,他还是不住地刨。他要亲手葬下阿娟,他要用自己的鲜血为阿娟刨出墓穴,他满头大汗,全然不顾只使劲地向下刨。

这时,临江村远远传来为家炳出殡的哀乐声。阿多翘首望了一下,惨笑一下,又俯身拼命刨土……

这时,邓鸿坤气急败坏跑来了。他昏昏然一觉醒来,发现灵堂上不见了阿娟的尸体,连阿多也不见了。他心慌了,急急寻找来了。他一看见阿多拼命在用手指刨土,蹒跚着走过去抓起阿多鲜血漓的双手,“阿多……你……。邓鸿坤眼眶湿了。阿多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跪在邓鸿坤面前大叫一声“阿爸啊!”

邓鸿猷久未回家,乍一归来,一切都很感亲切。他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但一合上眼睛,脑子即又出现父亲和岳父那誓不两立的神态,他怵然,又只得睁开眼。

家玉为他用黄皮树的叶子烧了热水,抓上一把盐,要他洗澡,说是好去霉祛邪。邓鸿猷洗了澡很舒服,摇着一把蒲扇又躺在椅上。四处看看,书柜里的书少了许多。那是在抄家时被抄走的。四卷雄文《资本论》《国家与革命》……却都整齐。

家玉替丈夫泡了一壶茶。茶很烫,家玉一不小心烫着,溅了一桌子。邓鸿猷顺手拿下本工具书,撕了几页擦桌面。

家玉不可思议地看着文夫,“这是书哇,不是抹桌布。”邓鸿猷不以为然.“噢,书?不要紧……”。望望丈夫,她轻声地叹了口气。

邓鸿猷又拿出父亲的来信来看,他知道香港的“广鸿兴”已经能够造出轮船来了。邓鸿猷缓缓拿起笔,决意给父亲写封信。他对家玉说:“拿张纸来吧!”家玉发现丈夫神情呆滞,心中很不安,“你……”

邓鸿猷心里很是愧疚、悔恨。河南尾曲广鸿兴为父亲艰难所创,而到了自己,连一般三千吨货轮至今还泡在水里沤锈。老父去了香港又中兴了广鸿兴,而且比老广鸿兴更有规模。他忽觉得自己有一种被阉割的痛楚,他能算是一个男人么?

他愤然划着一支火柴,拿起一本“三结合”写的书,点着了火,先着扉页,只消一瞬,挺刮的铜版纸烧黑了,卷曲起来,化为灰烬……

“你疯了!”家玉夺过那着了火的书,急忙用脚乱踩,但火是踩熄了,书只剩下书脊了。

“唉——”邓鸿猷又长叹一声躺倒在椅上。

阿多这几天失魂落魄,茶饭不思,常常一个人跑到荔枝林阿娟的坟头呆呆坐着,望着茫茫的江水自言自语。

阿彩知道义父是为阿娟的死难过,自从义父和阿娟相爱后,相对地对她的爱抚少了。阿彩为此常常在睡觉时偷偷哭泣、呼唤着母亲。那时,义父的脸上有了光彩,常常莫名其妙地笑笑,拉着她的手,兴高彩烈地告诉她:“阿彩,我找到你阿妈了。她简直就是你阿妈,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阿彩不可思议她睁大了眼睛,难道是他吗?他不是只爱阿妈吗?她马上抽回自己的手,奔回自己的房间,“嘭”一声把门关了,然后伏在床上哭泣,哭着叫阿妈。她相信阿妈的话了,“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可靠。”

然而,每当她偷看到义父在阿娟坟头哭得死去活来,呼唤她阿妈的名字的时候,听来句句皆血泪,她才觉得义父仍然深爱着阿妈。开始同情他了。

阿彩在工具间里心神恍惚坐着,邹毛一直诞着脸盯着她,直勾勾在她身上瞄来瞄去。他借故借工具去和阿彩搭讪,阿彩一看见他那瘪凹的嘴巴就感到恶心。

“喂!衰女包,你老窦我要借家伙呀!”邹毛乜着眼说话,他现在当了车间的革命领导小组的组长,在车间里他说了算,今非昔比,是个领导了,领导就应该有领导的威势。他看阿彩不理,能不恼恨,“喂!阿彩,聋了吗?我要借工具。”

“你借什么工具,又不干活。”阿彩厌恶地说。

“我不干活?好笑!我不干活,能有你吗?问问你死鬼阿妈去,那个野老窦阿多也知道,不信你去问问。嗬——哈哈哈。”邹毛侮辱了阿彩,很感满足,得意地大笑。

阿彩受不了这莫大的侮辱,脸上通红,猛把门关了,趴在桌上大哭。阿多早已来了,他听到了邹毛说的话,实在忍无可忍,冷不防,在背后一把抓起邹毛,一下把他直挺挺掼在地上,摔得邹毛的腰骨散了似的,他捂着腰哇哇叫着:“你……你……你敢打领导,你敢打领导!”

“丢那妈!你这麻疯佬。能当领导?我要造你的反,造反有理!”阿多扬着拳头,冲着邹毛喊。“你过去当反动派打手,残害人民,你今日恶贯满盈,我不把你打倒,我誓不为人人!”

邹毛一听阿多把他以前的历史问题料出来,脸上泛白,“你……你瞎说。”

阿多大声疾呼:“各位工友,大家讲讲,你们知不知邹毛当过大天二的手下,又惹过麻疯!”

平时,大家都憎恨邹毛,车间里都起哄了。

“要军管会把邹毛送回麻疯院里去!”有人高声呼喊。

邹毛急了,扎扎跳着,拱着手哀求大家:“革命战友们哪——别听他乱嗡呀!他……他……他是阿彩的野老窦,道德败坏!”

但众人振臂高呼:“打倒麻疯佬邹毛!”

阿多推开了工具间的门,阿彩一见阿多叫了一声“阿爸——”哭得更伤心了。阿多怜爱地抚摸她的头,“阿彩,别怕他,把他送回麻疯院去,就不会来骚犹你了。唉!我也就放心了——”阿多长吁了一口气。

阿彩凭直觉,听出阿多这话中有点不对劲,但说不出那是什么预兆,她隐隐感到这是凶多吉少的预兆。

同类推荐
  • 我们家

    我们家

    《我们家》是颜歌迄今最令读者惊喜的长篇小说力作,2012年9月在《收获》杂志以《段逸兴的一家》之名压轴刊发时即引发强烈关注。这是一个疯病病人康复后讲述的故事,具有着异乎寻常的阅读快感。在这部从第一页就让人发笑、笑到最后禁不住酸楚的小说中,围绕着给奶奶过八十大寿,颜歌以“我爸爸”为主角,以现在时和过去时交缠的叙述方式,对“我们家”三代人六十年不宜为外人道的奇葩家事轻巧“曝光”,与此同时,“平乐镇人”在时代变迁中活色生香的麻辣生活也被连皮带骨地定格下来,而这恰恰是一个发展中的国度必被留下的存照……
  • 无奈的费叶

    无奈的费叶

    无为,原名赵亮。甘肃平凉人,定居广西北海。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周家情事》。广西作家协会会员!
  • 鸳鸯配

    鸳鸯配

    西湖流寓似飘蓬,文即相如貌亦同,玉鸳作缘成巧合,画龙为护定奇功。演南宋末年申云、崔玉英及荀文、崔玉瑞的姻缘,中间穿插贾似道、谢翱及义士任季良、侠士陆佩玄、火龙真人等事。
  • 新宋Ⅱ·权柄2

    新宋Ⅱ·权柄2

    北宋熙宁二年,公元纪年为1069年,著名的王安石变法开始。这是中国历史上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全方位改革,从政治、军事,到农业、商贸,它触及了几乎所有的社会问题。与此同时,王安石,司马光,苏轼,曾布,吕惠卿……这些北宋的杰出之士因为变法而展开了明争暗斗。广泛的变革经过石越的改良而初见成郊,大宋的权力中心开始汲汲于改革权的争夺。与此同时,改革成功带来的征服欲望开始膨胀,宋军开始把目标对准西夏……
  • 弥留

    弥留

    曹永,1984年出生于贵州省威宁县。已在《人民文学》《中篇小说选刊》《中篇小说月报》《山花》《江南》《长城》《作品》《滇池》《星火》《雨花》《文学界》等刊物发表小说若干,有作品被翻译到俄罗斯。贵州省作家协会理事,鲁迅文学院第十五届青年作家班学员。
热门推荐
  • 高血压这样吃这样练这样养

    高血压这样吃这样练这样养

    近些年来,高血压等慢性疾病已日趋年轻化,一旦患上高血压,就需要从饮食、运动、日常调养等方面来控制血压,以防出现并发症。本书邀请知名运动营养学专家,为高血压患者提供了详细的饮食良方、运动处方和保健方法,使患者不用去医院就可以在家自行调养,轻松控制高血压。本书语言通俗易懂,并配有精美插图,是一本为患者贴心服务的高血压预防治疗调养实用宝典。
  • 渐逝青春时光

    渐逝青春时光

    2006年,秋初。那是他人生中真正的开始,命运像微风中的落叶一样,不知到会漂落到哪里。他那时还是一个像白纸一样未经世事的孩子,却固执地独自一人踏上之前从没想过的流浪旅途。对弱者来说无可奈何的社会他将何去何从,道路两旁的灯红酒绿他怎么才能把持自己……
  • 零之曙光

    零之曙光

    当埃里克?沃森,重新拿回在二十一岁时,被赶出去的房子时。守在门外的记者,举着话筒问道:“恭喜你,埃里克先生,沃森家族又重新回到了公众的视野中,那么你对你背后,人们称呼的那一大堆头衔,更喜欢那一个呢?这个世纪最伟大的学者?冒险家?还是刚刚获得的爵位”。“不不不,我想你们误会了,我更喜欢你们称呼我,当时对我父母定罪时的那个称呼,贼,一个臭名卓著的盗墓贼”。埃里克?沃森挑了挑眉,讥笑道。【蹩脚的盗墓贼李伢,穿越到伦敦一个崩塌的盗墓家族,追寻了历史的脚步(财富),揭开一个个尘封已久的秘密。层层剥落的谜题,巧夺天工的机关,深藏其中的异宝奇珍。】
  • 王俊凯的千金小姐

    王俊凯的千金小姐

    路菲菲是很小和王俊凯的青梅竹马,但是王俊凯偶然一天搬家,于是王俊凯走前就留给了路菲菲一句话:有缘,自会相见……
  • 南山决

    南山决

    一曲南山一场梦,一杯好酒一段愁。善恶是非终有报,人间何谓是正道。世道没落,黑白颠倒,万族林立,大厦一夜之间崩塌。看遗孤如何从乱世中走出,一切从这里开始......
  • 剑花香

    剑花香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十八年前结下的仇恨,引出了一个女子曲折的身世之迷,十八年前两对爱侣的生死情仇引出了一对姐妹痛苦的矛盾,十八年后正与邪的较量,情与爱交织,加上两种对剑法截然不同的认识,织成一个动人的故事……
  • 出道从巅峰开始打卡

    出道从巅峰开始打卡

    “恭喜获得金曲榜最佳歌手”“恭喜获得金像奖演帝。”“恭喜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记者:“请问王先生,对于你跨领域取得的傲人成绩,您有什么想说的么?”王旭东苦笑:“出道即巅峰,没办法啊。”落魄的音乐学子王旭东在一场晚会演出后,彻底走上了人生巅峰。(请大家先试读十章,不好看不要钱。)
  • 篮坛上帝之眼

    篮坛上帝之眼

    你的投篮不错,叮是我的了你的突破犀利,叮我复制了身体素质可以啊,我收下了这是一个重生者利用外挂复制,抄袭装逼的故事
  • 你是谁的白衣少年

    你是谁的白衣少年

    我们都曾笑着说永远在一起,可后来的后来,我们又在哪里?是什么东西将我们隔开?
  • 听说大佬宠夫狂

    听说大佬宠夫狂

    【女宠男1v1】【女攻文】【偏执】她的人旁人不能看,多看一眼都像抢。如果说,爱到极致就是罪,那她甘愿被判刑,以无期为限。……君轻:“你永远都逃不掉了呢。”小奶离蹭了蹭她脖颈,乖巧点头。她哑然失笑:“别离开我,纵使一秒。”“为什么?”“我嫌夜长梦多。”“我不做梦。”“你没时间。”他一噎,在她腰上拧了两下:“哼!”再也不理你了。君轻捏了捏他鼻子:“真是小妖精。”原来这世间真有一人,逆天转道,为你而来。……封离:都说你偏执成瘾,殊不知于我而言,瘾即是你,若无你,山月皆无色……【此文女主薄凉,占有欲强到变态,不喜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