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龟”与“归”同音,来骂归仁绍。归仁绍的儿子与皮日休同在场中,读了这首《咏龟诗》,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后来,皮日休又到归仁绍府上拜访,归仁绍的儿子便在皮日休名片的皮字之下题诗一首:
入片厌裁浪作毡,火中爆了水中揉。
一包闲气如长在,惹踢招拳卒未休。
归仁绍将这张题了诗的名片还给了皮日休。皮日休与归仁绍以诗相诮骂的这种做法实属无聊,故被时人斥之为“轻佻”、“浮薄”之举。
皮日休是晚唐诸子中的佼佼者,其诗多与时政有关,风格质朴刚健。
文章说理性强,具有强烈的反叛精神。鲁迅对其评价颇高,谓之“是一塌糊涂的泥塘里的光辉和锋芒”。
南朝天子爱风流
五代南唐有个歌女叫王感化,歌唱得很美,“声韵悠扬,清振林木”。
元宗李璟即位后,宴乐不辍。曾乘醉命王感化唱《水调》词。她只唱“南朝天子爱风流”一句,反复唱了四遍。李璟听后,似有所醒悟,停下手中的酒杯感叹地说:“南朝陈后主要能明白这句诗的含意,也许不会有亡国之恨了。”
南朝陈后主陈叔宝,是个沉溺于声色的风流天子,曾亲自制作《玉树后庭花》等歌曲,以致失去天下。王感化以此来警策李璟,应该是很有见地的。从此,李璨对王感化很宠幸、很器重,曾作《浣溪沙》词二首,手书后赐与她。后主李煜即位,感化将李璟赐给她的二首词呈上,李煜十分感动,待感化甚厚。
王感化唱的“南朝天子爱风流”一句,使李璟在一片升平景象中居安思危,不能不说他此时的头脑还有点清醒。不幸的是,李氏父子终还是只会填词、不能治国的“风流天子”,虽然地处江南、物产丰饶,也不免为宋所灭。
不作寒士语
宋太祖赵匡胤的军队围困南唐都城金陵,南唐后主李煜派徐铉为使来见宋太祖。徐铉想凭三寸不烂之舌解除金陵之围,便在赵匡胤面前极力称赞后主李煜如何博学多才,有圣人之能,又背诵了几首为世人所传诵的李煜的诗词。赵匡胤听后,哈哈大笑,对徐铉说:“你背诵的这些诗词,尽是些寒士语,小家子气,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徐铉心里很不服气,以为赵匡胤不过是小人得势、口出狂言罢了,便说:“如此说来,殿下的诗词一定写得十分精彩了,能否让我也领教一二呢?”赵匡胤说:“早年有一次从秦中归来,途中醉卧田间,醒时月出东方,记得当时吟出了两句诗:‘未离海底千山黑,才到天中万国明’。”徐铉听后大惊,连连称颂。
赵匡胤的这两句诗,确实很有气势,从中可以看出他在尚未统一全国时的勃勃雄心。这和后主李煜词的格调是迥然不同的。赵匡胤是一个完成统一大业的一代开国之君,李煜是自幼生长在宫廷里的风流天子。两个人的生活阅历、性格胸襟不同,诗的思想、风格也必然大不一样。赵匡胤对后主李煜词的艺术性还是十分欣赏的,他曾说:“李煜若以作诗功夫治国事,岂为吾虏也?”
赐以金杯
北宋徽宗时,上元灯节,朝廷有令,允许年轻士女随意赏灯,并每人赐御酒一杯。有一个年轻女子饮酒后将金杯藏人怀中,被卫士发现,押到徽宗面前。徽宗问她为什么要窃取金杯?女子口占《鹧鸪天》一词:
月满蓬壶灿烂灯,与郎携手至端门。
贪看鹤阵笙箫举,不觉鸳鸯失却群。
天渐晓,感皇恩。传宣赐酒饮杯巡。
归家只恐公姑责,窃取金杯作照凭。
徽宗听了大悦,将这只金杯赐予了这个女子,并派卫士将她护送回家。
诗,可以观民风。从这首词中可以看出,北宋时,封建礼教对人们的束缚还不甚严重。上元节青年女子可以上街观灯,与自己的情人拉着手走似乎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一但失散了还居然受到皇帝的同情。
深明大义的蓓桃
寇准妾蓓桃,深明大义,长于歌诗。寇准在一次宴会上,赠给歌妓一束很贵重的绫子。寇准在朝中是位功高德厚的重臣,蓓桃觉得他这样做过于奢侈了,自己有责任规劝,于是便作了《呈寇公》诗:
一曲清歌一束绫,美人犹自意嫌轻。
不知织女萤窗下,几度抛梭织得成。
原诗三首,此首尤佳。以“美人”与“织女”两相对比,对劳动妇女寄予深切的同情,对寇准的挥霍、奢靡予以委婉的讽喻,含蓄感人,是一首难得的好诗。
少游的绝命词
水边沙外,城郭春寒退。
花影乱,莺声碎。
飘零疏酒盏。
离别宽表带。
人不见,碧云暮合空相对。
忆昔西池会,鹤鹭同飞盖。
携手处,今谁在?
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
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这首《千秋岁》是秦少游词中的名篇,和者甚众。据说这首词传至宰相曾布家,曾布读后说:“秦七必不久于世,岂有‘愁如海’而可存乎?”
不久,少游果然下世。
这首词是秦少游贬谪西南被放还的途中,路经古藤、过衡阳时所作。
衡阳太守孔毅父与少游甚厚,款留数日。一日,二人饮于郡斋,少游作此词。孔毅父读至“镜里朱颜改”之句,甚为吃惊地说:“少游盛年,何为言语悲怆如此!”少游走后,孔毅父又对家里人说:“秦少游气貌大不如平时,恐不久于世矣!”这也是少游去世前不久的事情。
古时候,由于迷信,“诗谶”之说很盛行。这两个掌故均属于此类。秦少游还有一首《好事近》词:
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
行到小溪深处,有黄鹂千百。
飞云当面化龙蛇,夭矫转空碧。
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
后来,少游至藤州,于是这首词中“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也成了所谓的“谶语”。其实,人在病故前,总会有些心理上的改变,很自然地会反映到他的诗词创作中去,这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因素在内。至于一些牵强附会的联系或纯属偶然的巧合,更是一些毫无意义的无稽之谈了。
苏轼出狱
苏轼于元丰三年,因写诗讽刺新法,被捕入御史台狱。御史台又称乌台或乌府,这一诗案即当时著名的“乌台诗案”。御史李定等人,欲借此置苏轼于死地。神宗皇帝玲爱苏轼之才,使其免死,释放出狱后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苏轼在狱期间,写了一首《咏桧》诗,其中有两句:
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
有的人将这两句诗抄录下来送给神宗皇帝看,并进谗言说:“陛下便是飞龙在天,苏轼以为陛下对他不了解,还要求于地下之蛰龙,这不是有另思二主的不臣之意吗?”神宗听了这些话不以为然地说:“诗人之词,怎么可以这样去分析呢?他咏他的桧树,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神宗皇帝积极主持和支持王安石变法革新,是封建社会里颇有作为的帝王。从他处理苏轼这件诗案来说,还算得上是开明和通达的。
十分诗也
苏轼在杭州时,郭功父持诗求见。郭功父,名祥正,字功父。据说其母梦李白而生。梅尧臣《赠郭祥正》诗中有“采石月下访谪仙”之句,他真的以为李白即是自己的前身,便飘飘然起来。他有一首七言古诗《金山行》,其中有“一朝登临重太息,四时想像何其雄。卷帘夜暗挂北斗,大鲸驾浪吹长空。寒蟾八月荡瑶海,秋光上下磨青铜。鸟飞不尽暮天碧,渔歌忽断芦花风”等句,很受王安石的赞赏,于是更加狂傲。郭功父在苏轼面前高声吟诵,声振左右,然后问苏轼:“您看我的诗达到了几分程度?”苏轼说:“十分诗也!”郭功父一时高兴,又继续问道:“何谓十分?”苏轼说:“七分是读,三分是诗,这不是十分吗?”
苏轼对待郭功父的态度,有失之过苛之处。尽管郭功父性情高傲,但他的诗有些还是写得不错的。
点金成铁
南北朝的时候,梁诗人王籍写了一首《人若邪溪》的五言诗,诗中有“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之句,一时轰动诗坛,传为绝唱。
到了宋朝,王安石也很喜欢这两句诗,只是觉得还不够味儿,于是便在自己写的(《钟山绝句》)中袭用了下旬,改成“一鸟不鸣山更幽。”(全诗是:“涧水无声绕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改完以后,自己觉得挺得意。
一天,他的好友黄庭坚登门拜访。两人煮茶论诗,越谈越投机。王安石兴致勃勃地拿出诗笺请黄庭坚鉴赏。黄庭坚是有名的江西诗派开创人,一看就失声笑道“老兄,你这一改,倒要算是点金成铁的好手啦!”
在“春风又绿江南岸”的诗句中,因改一“绿”字而大获声誉的王安石,没料到在这一“鸟鸣”的改动上,却落下了笑柄。文艺应该是充满矛盾的自然界和社会生活形象的反映,我国古典诗词一个优秀的传统艺术手法,便是善于巧妙地揭示这种对立统一的情景,例如“此时无声胜有声”、“万绿丛中一点红”等皆是传神之句。
王籍诗句的优点,也在于他深刻地揭示出山林中“噪”与“静”,“鸣”与“幽”的对立统一,惟其夏日蝉噪,方知风声松涛俱息,才显得林更寂静;惟其鸟语婉转,方知人迹不到,才显得山更幽深,真是诗中有画,宛然在目。而经王安石一改,则矛盾消失,意境索然,诗句就显得平庸了。
点金成铁之讥,自是妙喻。
彭几剃眉
彭几是一个喜欢崇拜名人的读书人。有一次,他初次看见宋朝大文学家范仲淹的画像,连连拱手说:“敬佩,敬佩,新昌布衣彭几拜谒!”然后,他把画像仔仔细细端详一番,深有感触地说“一点不错,有奇德的人,相貌也一定是特殊的。”接着,他取出镜子对着面孔左照右照,又捋捋自己的胡须得意地说:“大体上是与范公相像的,只是我的耳朵里少了几根毫毛。不过这不要紧,再添几岁年龄,自然会长出来的。”
后来,他到庐山游玩,在太平观里看见唐朝名臣狄仁杰的画像,连忙敬礼,说:“宋朝进士彭几拜谒!”拜罢,他又对着画像仔细研究起来。他发觉狄仁杰的眉毛与凡人不同,分枝的眉梢一直插到鬓边。他牢记在心,回到家里就用剃刀把自己的眉梢修成尖尖的几枝,好像正要向鬓边斜刺上去的样子。
家人见了他那副怪相,都惊奇发笑。“这有什么好笑的?”彭几光火了,“我前次看见范公画像,正恨自己没有耳亳,但长不长耳毛那是天意,我也无法可想,可是眉毛呢,我是有办法让它顺着我的意思朝上长的,这有何可笑?”
彭几崇拜名人,原来只是崇拜他们的外表,追求外貌的相似,结果把好好一张面孔弄得不伦不类。所以,我们在学习别人长处时,应注意事情的内容,不可偏于形式。
儿媳改嫁
王安石儿子王雱,字元泽,治平进士。历任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天章阁待制兼侍读、龙图阁直学士。年少聪颖,性情豪迈,睥睨一世,不幸多病。王安石知道儿子的病日重一日,不久于人世了。便让儿媳楼居独处,后又让她改嫁他人了。
王雱思念妻子,填写《秋波媚》(亦称(《眼儿媚》)一词: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
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王雱这首词写得很有情致,语言也相当工丽,但未必真的是病中思念妻子所作。这个掌故,很可能是反对王安右变法的人编造出来,作为对王安石的人身攻击的。其实,王安石让儿媳改嫁,免得因儿子病故,给儿媳造成终生的不幸。这正是一位伟大的政治改革家不以封建礼教为念的表现。
取名号
据说,苏轼对前代诗人从不轻意称赞,惟独喜欢白居易,更敬仰白居易的为人。白居易,字乐天,自号香山居士。苏轼在自己的诗中不只一次将自己比做白居易:“我甚似乐天,但无素与蛮”,“我似乐天君记取,华颠赏遍洛阳春”,“他时要指集贤人,知是香山老居士”,“定似香山老居士”等等。
白居易为忠州刺史时,有(《东坡种花》诗二首,又有《步东坡》诗一首。苏轼也有《东坡》诗八首。苏轼是在谪居黄州时,即平生最不如意的一个时期,取“东坡”为号的。
苏轼敬仰白居易人品中的哪一方面呢?从苏轼提到白居易的一些诗句中来看,似乎是对白居易的名字“乐天”二字颇感兴趣。两个人不仅在政治生活中有某些共同之处,都几次遭到贬谪,而且都有达观、乐天的性格特点。这恐怕是苏轼每以白居易自况的主要原因。
彭渊材的“五恨”
彭渊材奇于乐,洪觉范奇于书,邹元佐奇于命,号称“新昌三奇”。彭渊材自言平生有“五恨”:“一恨鲥鱼多骨;二恨金橘带酸;三恨莼菜性冷;四恨海棠无香;五恨曾子固不能诗。”
这位精通乐理的彭渊材,不仅“奇于乐”,本身就是个奇人。他这“五恨”初看起来,似乎都是些毫无道理的挑剔。曾子固,即曾巩,是北宋一位大文学家,文章一时无人匹敌,然而彭渊材以他不能写诗为“恨”事。可见诗在人们心目中处于多么重要的地位!曾子固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但他并不是不会写诗,他的一生也写了不少诗,有些诗还写得不错,如《甘露寺多景楼》、《大燕席》、《上元》等。只是他的诗远不如文章的成就大罢了。
欧阳修并非近视
欧阳修做扬州太守时,手种一株垂柳于平山堂前,当他离开扬州时,这棵柳树已长得婆娑可爱了。他对这株柳树颇为怀念,曾在《朝中措》一词中写道:
平山栏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
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
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盅。
行乐直须年少,樽前看取衰翁。
欧阳修所居住的平山堂,距江左诸山甚近,堂上望山,清晰可见,但他却在词中写道:“平山栏楹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故此,人们猜测他一定是近视眼,看不真切。苏东坡觉得这种猜测很可笑,故在(《水调歌头》一词中写道:“长记平山堂上,倚枕江南烟雨,渺渺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来说明欧阳修在平山堂上看山,“山色有无中”一语,不是因近视眼所致,而是因为山中有云雾的缘故。在平山堂上看山,即或是晴天即所谓的“倚晴空”,因山高入云雾之中,所以也时隐时现、若有若无。
其实,作者追求的是一种朦胧的意境。晋代大诗人陶渊明在《饮酒》诗中写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于是有人“考证”陶渊明一定长着一双斜眼。不然,在东篱下采菊,何以能“悠然”地看见南山呢?甚至以此称陶渊明为“陶斜眼”。阅读欣赏诗词,应该从作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上人手,那种专门在“字缝”里面做文章的做法是很不严肃的,也是不足取的。
针线闲拈伴伊坐
柳永因填写《醉蓬莱》和《鹤冲天》词,触怒了仁宗皇帝,吏部不能委以官职。他便去拜见宰相晏殊,想申明一些情况。晏殊问柳永:“贤俊近来作曲子了吗?”柳永回答说:“和相公一样,也作曲子。”晏殊说:“我虽然作曲子,却不曾写过‘针线闲拈伴伊坐’这样的句子。”柳永听了,没有再说什么,便告辞而去。
“针线闲拈伴伊坐”是柳永《定风波》词中的句子,全词如下:
自春来,惨绿愁红,羞心是事可可。
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
暖酥消,腻云掸。
终日恹恹倦梳裹。
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
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
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
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柳永在这些词中:不像某些文人笔下那样,只是将妓女作为玩物来欣赏描写,而是将妓女作为知音知己来写的。但是,一向以写艳词著名的晏殊,以此来指责柳永是没有道理的,难怪柳永不服气地走了。
优人嘲“西昆”
北宋初年,杨亿、钱惟演、刘筠等人,写诗专门崇尚晚唐诗人李商隐和温庭筠,以致走向唯美主义极端。因这些人都是上层官僚和词臣,常在“西昆苑”内互相酬唱,并编有《西昆酬唱集》,故称为“西昆体”。他们凭借权势扩大影响,致使后来者越演越烈,甚至直接窃取李商隐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