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这一刻只觉得,哪怕是孤单单的困在冰窖中一辈子,都比现今这舌尖上的疼痛要好受一些。
她满脸泪水,双眼圆睁,面目狰狞。
太疼,开始甩头,撞在王景轩胸上,再“砰”的一声甩在墙壁上,却不知道似的。
她的挣扎扑腾起不少水花,两个人被打的全身湿透。
王景轩被撞得歪了一歪,他实在没多少力气了。看着白九没有理智般的毫不停歇,开口哄道:“白小姐……白九,我们等一下就可以出去了。”
白九恍若不闻,她开始用手去扯自己的舌头,想要把舌头揪下来,甚至割下来。
王景轩努力的抱紧白九,又说:“你知道江南华州司户曹参军的长子叫什么吗?他叫曹胜合,文武双全,江南四大才子之首……”
白九的手被王景轩挡开,挠在墙上,指甲刮着墙壁发出刺耳的声音,手尖上出了血。
王景轩按住她,有些气喘:“白九,你记得我说过,我不会娶你……”
白九顿了一顿,眼神清亮了一瞬,疑惑的看王景轩。
王景轩连忙继续:“你真的想嫁给我?”
这个话题实在太敏感,白九被疼痛覆盖的大脑运转了一下,竟然就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世家王,嫡支七公子。现在虽然中毒眼盲了,但是有好的时候啊。自己的身份本就是高攀。
况且王景轩貌美如花……
况且王景轩和自己有肌肤之亲……
白九脑海里鬼使神差的冒出这么些理由来,身子靠在王景轩怀里,竟觉得自己小脸红了一红。
不会趁此要挟王景轩娶了自己吧?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自己初衷并非如此啊。嫁给他又是好事还是坏事?王家兄弟隔阂,杀的你死我伤的,是不是有性命之忧啊?好像也不怎么好吧?王景轩心眼小,爱报复人,手段狠辣,好像也不是良人吧?
白九哆嗦了一下,又连连摇头。
王景轩笑了一笑,狼狈不堪的面孔又散发出光彩,嘴角一弯,淡淡一句话冒出:“我不会娶你。”
白九此刻反应慢,犹豫了片刻,才明白过来,眼中不由冒出怒火。既然不会娶自己,那刚才那一问是何必?哄自己玩吗?
白九一巴掌拍在王景轩脸上,很随意,像是胡乱挥过去的。她力气没剩几分,所以并不如何疼,王景轩手一番,就按着白九的手抚在自己脸上,再不动。白九的手被他压制,也动作不了,只能感受到指尖下冰凉的皮肤滑腻的像是锦缎,不由轻轻的揉了一揉。
王景轩嗤笑出声,低头瞧白九,眼底透出笑意。
“我跟前自小伺候的丫头有十二个,各各貌美如花,轻盈如燕的有,珠圆玉润的也有。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甚至兵法易经都有涉猎。其中娇弱的,温柔的,爽朗的,端庄的,娇憨的……,个性却又各有不同。这些年断断续续的,长辈又陆续放了人进来,我自己在各处走动的时候,也收留了几个歌姬。甚至为了新鲜,祖父还特意从乡下寻了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送与我,朴实可爱,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王景轩任由白九的手指在自己脸上缓缓揉弄,他的手指也开始在白九小小的手背上缓缓滑动,轻轻的,慢慢的,弄得白九手背有些痒痒的,酥酥麻麻的。
“白九,你不过十三岁,又自幼没了母亲。可听得懂我说的话?”
白九听懂了,她此生虽然未经人事,梦中却已经结婚生子。王景轩说的隐晦,却也让人听的明白,那各色姑娘,只怕都是用来暖床的。世家公子,为了防止以后沉溺于女色,所以都是打小从女人堆里滚出来的,只为历练,习以为常才能弃之如履。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白九轻声念了一句,王景轩再次轻笑出声。
“这各色姑娘,就好像不同的花瓶,质地不同,样式不同,适合插的花也不同。却到底只是花瓶罢了,需要的时候拿来一用,不需要的时候,也无所谓。而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不可能随身带着一个易碎的花瓶的。他只会在安定的时候,才摆几个放着罢了。”
白九挪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歪在他怀里,不做声。
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王景轩果然是个人渣啊!
他以为这些混账事情和变、态的思想炫耀起来很有意思吗?
王景轩瞧着白九那张严重不屑的假笑脸,自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你说说,你是什么样的花瓶?又和别的花瓶有什么不同?若说的好,说不听我倒是会有几分兴趣。”
白九听他扯到自己身上,还把自己和那些丫环村姑歌姬的禁脔来比较,心里“噌”的就升起火苗,立刻回了一句:“你才是花瓶!”
这么一句倒让她勾起想法来,微微坐直了些,睁开眼睛看王景轩,笑着说道:“我且不说自己,我和你说个秘密,在我眼里,你才是那个最漂亮,最好看,最婀娜多姿,晶莹剔透,美丽无瑕的大花瓶!我看着你就觉得喜欢,我是喜欢上你这个大花瓶了!”
王景轩脸色僵了一僵,没想到白九这么直白。
白九满意的瞧着他,嘿嘿的笑:“我呀,每天就想着在你这个花瓶里是插腊梅好呢还是插芙蓉好呢,插菊花也行,肯定别有一番情趣。我看见你就开心,就想请人来一起欣赏,等过一阵子有了更好看的花瓶,我估计才能过了这阵子的新鲜劲儿!不过你放心,我就是这么喜欢你,也就看看罢了,最多探手过去把玩把玩,可不会把你摆在家里占地方,真出了事,我也没功夫带着你一起跑是不是?”
白九越说越离谱,王景轩认真听着,脸色反倒缓和下来,也不插话,直到白九乱语一通再没什么胡话可说,才呵呵的笑了两声。
白九哼了一声,心情极度不好。
王景轩这么歇息了片刻,觉得恢复了些精力,竟就能慢慢抱着白九站起来,朝着冰窖大门那边走过去,漫过脚面的冰水渐渐消失,才舒服了一些。
边走边问白九:“你察言观色的能力不错,我仔细琢磨,竟然是能断真假,几不出错。”
白九恩了一声,知道这事情也瞒不了他,顺势请教:“只是我现在遇到两个人,判断不出来。一个是东方荃,还有一个是你。瞧着句句都真。”
“哦?”
王景轩在中间的过道上停下,放了白九靠墙坐着,自己退开一步,也靠墙坐下,一边动手整理自己的衣衫,一边说道:“东方荃自认为将来是一国之母,该包容万物,广纳人才,所以待人真诚,几乎不说假话。”
“那你呢?”
白九盯着王景轩,在夜明珠昏暗的光芒下瞧着他又恢复成那个翩翩公子,温煦谦让,客气而疏远。
“我不屑于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