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山(外文名称JohorBahru),这是在马来半岛最南端、也是欧亚大陆最南端的城市。从这几年厉有财行迹东南亚的地图上看,马来西亚几乎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至于新山,虽然早有耳闻,但这次却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带着钱囊踏上这片投资的热土。他跟着当地的熟人Zain察看了几个棕油工厂,大大小小的炼油坊子集中在城市边郊,很多都是小本经营,生产的原料供给大工厂用以收购;有的控制中间链环节的收购,专门立仓存囤桶油;而有的工厂的产油却是通过政府设立的输油管道直接汇入港口货仓,是笔名副其实的大生意。厉有财自从出门的第一天起就想着有朝一日自己闯荡一片天地,让半世屈囊却拿剩余的半世继续飘零的父母得以告慰的同时又能予以自己对年少被迫远走的悲戚回忆一扫氤氲……他不甘于像蝼蚁般蛀蚀的生计,就拿出铁定的语气对Zain说,
“我们做,就不能像炼油坊子那么做,这样迟早会有一天被行里吞没乃至被官府取缔,那可不是长久之计!”
“Cai,你说的挺准,你年纪轻轻,见识却这么广,跟我这大了7、8岁的人比起来可是一点不逊色!我也有这个想法,我的堂叔在新山宝燮贸易占有一定股份,宝燮是当地的炼油大家族,他们老大宋燮做棕油历来已久,在柔佛州享有很高的名声,而我堂叔和他有交情,是拜过结义的兄弟!如果你真想大干一场,我去托我堂叔这条线,跟宝燮跑点买卖,说不定还可以耷拉些有响声的眉目出来!”Zain听了有财的话后好似深受启发的样子而显得灵光乍现。
“那今天就不去外边兜转,你这就联系你的堂叔这条路子,看看能不能行得通……”有财紧跟节奏,老陈的Zain实却不像有财这么机智果敢,在有财的推波助澜下,Zain毅然拨通了堂叔的电话,不多久便来到新山宝燮工厂找到了Zain的堂叔Petra。
堂叔是个厚嘴唇、大耳朵典型的马来人,说话带有浓厚的当地口音,当他得知侄子要和人合伙做生意,观念十分传统的他觉得要替自己哥哥好好管教管教这个不受约束的小孩,便二话不说义无反顾地反对他们从事棕油货易这件事,Petra一阵劈头盖脸的训斥让Zain好不自在体面,面后连连跟有财畏难告歉。有财见事不顺,便示意Zain放弃和堂叔的谈兴,两个人踱步迈出了Petra的房间,可是内心的落空终究不能悬而不决。有财擞立了精神,便和Z一起在厂子里转悠了起来。这个诺大的炼油工场,四处飘散着棕油冷峻突兀的草腥气,有财不熟悉棕油,但是他熟悉马来,熟悉贸易,熟悉商业圈里人与人之间打交道的秘诀!所以他在经验薄弱又缺乏主见的Z面前充分展现了具备领导力的一面。他们走着走着经过场子里的宣传室,里面的人正广播一条告知,先是用马来语说的,第二遍的时候有财听到了中文:通知各部门,本月起至半年内工厂人员扩招,有意向来宝燮企业上班人员的家属可以通告下去,流水线上……新入行的员工要服从分配,需要被派往本州各个分厂就职,通知有效期直到人员招满为止……有意向报名的人员请来宣传登记室……”
“Z,你瞧,这不是一个机会吗?我们这次也不算白来一场!”有财瞪圆了眼睛说道。
“Cai,你这是要去招工?你不做投资了吗?……”Zain眉头微微向下,说话有些泄气的样子。
“当然不是,现在他们工厂缺人,而且这么名望的企业,还在不断招人,肯定是在扩大发展规模,所以有两点可以确定,一是这家炼油企业具备很强的实力背景,另外一个,他们也有很多需要改良的不足之处啊……你知道我以前是跑船的,认识的都是华人劳役,这条路子我熟呀,这不是正好撞到嘴边了吗!你说呢?”Zain听后哑口无言,对有财犹如发动机马达转速的脑袋表示由衷钦佩,“Cai,你说的真是太对!我听你的,你说我们怎么干?”
为捕获一大网鱼群之前要作好摸底的准备以及静待时机将宝燮潜陋的薄弱处一举突破,就这样,两人登记报了名,计划先进入工厂……
三天后,有财被通知派往居銮新设的工厂,而Zain却被留在新山,由于初入乏术,他们俩决定还是暂时分开。等有财那里有了消息,两人再回归合力。说罢,热火朝天的运工客车早已停在了新山宝燮的门口,伴随着从车窗里流溢出的厉有财脸上如临重任的告别之意,Z和他开始了分头的征程。
居銮的宝燮棕油企业面临着宋燮在当地开营第五家的分厂,这次招工正是要往新厂区放送职员。而此刻的宋燮带着女儿鲜花去报名暑假期的游泳培训,而同时办公室传来电话说新的工人刚到厂子,人事主任却临时身体抱恙不能准时到岗,且委派的员工人数也远超过原定预计的数量,这让难得有空陪伴女儿的宋燮只得改换了去报名的时间,然后调转车头向自己的新工厂一路奔赶。对被临时更改行程已见怪不怪的鲜花,坐在疲于工作的父亲车子的后座沉默不语,无奈地打开拼图游戏,以打发她也无暇顾及和关心的“紧急情况”。
一到工厂,宋燮疾步抵达新人下落的聚集地,和几个执行层一起商讨尽早将来工安顿下来,而在此时久坐的鲜花下车出来透风,抬起头的时候眉宇间的那颗朱砂痣被看在厉有财的眼里是那样熟悉,他的记性异常的好,眼睛一下子转向连衣裙下鲜花的左腿膝盖上,啊,的确有一个伤疤,这让有财一下子想起7年前那一场海上的境遇,“难不成她会是当年那个小丫头?”有财心里泛起了嘀咕。鲜花为了避开人群慢步走到楼厦的背阳面,走路的时候会有风,鲜花习惯了一个人散步。而此时的有财出于强烈的好奇心理,假借解手之由走开了人丛,随着刚才目光移换的方向走去……那个在楼房倒映的烈日中的阴影里,鲜花煞是敏感地回过头,看见身后不远处有名大个子的青年向自己同一个方向走来,她心想定准是场子里的人便放心松了去,转身继续走着。可谁想,有财走到鲜花的边侧就再也不往前赶了,他佯借着与鲜花同步地走着,不时乘着间隙侧过脸打量起鲜花。过了好一会,鲜花也起了疑心,心想这个人是不是怀有歹意或是有什么事需要向她问询呢?于是,鼓起勇气的鲜花突然间站立在原地不动,想看看对方有什么反应,此举让有财也在同一时空下凝滞了脚步,转而面对面迟疑地望着她,她看了看这个身影,定睛打量了他的脸庞,这个脸庞让他不知名地想起一件白衬衫,那是件什么样的衬衫,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鲜花也开始犹豫,就在此时,厉有财却掷地有声地喊了一声:
“鲜花?!”
此时,鲜花猝然想起那件断了袖子的衬衫,那块给她包紧了伤口后变得血迹斑斑的袖头布!是他,是当时那个带自己看海,去岛上拾草药的男孩?是他吗?他的那条衬衣布还收在自己的抽屉里,里面包裹着当年初见的如梦幻般美丽的“绿幽灵”宝石,这一切是发生在眼前站在风里显得俊气挺拔而又沉静的青年身上吗?这一切若是真的,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对鲜花来讲这会是莫大的惊异和喜悦!
“呃……你是在叫我的名字?”
“是的,没错,你是那年捷安达号渡船过境来的鲜花?你在船上摔破了膝盖,我记得我们还一起去过一座无名岛,你记得吗?”
“难道,你是……”两个人隔着犹如一座山的距离却生怕漏听了些许一丝丝回忆里的信息。“你还记得……我就是厉有财,那个诶那么一下扯下袖子的那个老大。”厉有财边说着边假作撕掉衣服袖的样子打趣地表演着当年的情景再现。他这一动作一做,前前后后就是7年……
“真的是你!我看着像你当年的模样,可我不敢相信你出现在了这里,这几年你去了哪里?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过得好吗?”鲜花有一股脑儿的问题想从有财身上得到答案,但有财却只窃窃地密不露齿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猜。”
鲜花心想,他的的确确就是有财,他还是一点没改不爱正经的痞态,好像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起不了眼的小事情,这让鲜花在沉寂的回忆中多了很多清新的空气和松弛的神经,这些都曾带给过她快活,让她体会到一种被释放的自如和抵达到无拘无束的自由国度,这是在不管是遇见他以前的涠洲岛还有和他分开以后宋家的生活里她都不曾感受到的气氛,她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她也不明白这是什么,但她知道,她喜欢和有财聊天、走路,喜欢听他四六不着调地半开着玩笑……
“好了,你还是那么严肃,我曾经下船找过你,那天一早你不见了人影连一声招呼也不留,我还想你是不是被人贩卖去乡下,这种事情在这不要太正常,我们老家来这里结婚生了后代的可不都是用钱买……你呢,有了多少后代?”社会的教训和经历的印记让有财直击人心的痛处。
“你猜?”鲜花长技以制夷。
有财听就抖落出一地的笑声,而后应景地走向了鲜花,两人面对的时候,鲜花只得抬头才能看着有财的双眼,一切都过去了太久而一切又是来得这样迅猛,这就是当年唯一让她看到生活光亮的人,一个带给她希望的人啊,天意竟然又安排他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鲜花,到爹地这来,我们可以回家喽!”只听宋燮在不远处放声唤喊着鲜花,鲜花在四处惊慌中不知所措,该是道别还是回见,一时半会没了主意!有财看出鲜花的处境,急忙补充道:“我就在这个厂子等你,下次没见着你我不会离开这里,你先放心走!”有财坚定的语气让鲜花跳出两难的境地,在对着有财默允地点头后转身向父亲的地方靠近。
看着鲜花慢慢远去变小的身影,有财双腿僵持,忽然间有了一种放不下鲜花的心情,一个让他倍感怜惜又唤醒了自己强大保护欲的女孩怎能轻易让他割舍离去,想着想着,他感到这次来到居銮遇见故人该是好运的兆头,这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在棕油行业里掀风起浪闯出一番作为的这股信念……
2007年夏,再遇有财的这天晚上,鲜花躺在床上,灯还是那盏灯,想起那年初来此地时模糊了自己双眼的这盏灯,今天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而此时此景,鲜花的嘴角却上扬着不可名状的隐秘的却又蕴酿着一瓣甜美的微笑。响起背景音乐《梦望断》
《梦望断》
作曲/编曲:winky
作词:wjjslove
原唱:winky诗暗恋
和声:檀烧
后期:嘉嘉不爱喝中药
喧嚣人世无宁休
几许尘缘几许愁
花落余残空悲切
万般流水到寒秋
长亭忆君重折柳
夜不眠兮人消瘦
山有木兮生红豆
相思入坛酿醇酒
光斑驳了流年
漏断疏影弥留云出岫
眉深锁一池碧波皱
人生如梦难留怎长久
落日斜阳影啊长风盈满袖
情网何咎谁知心忧
重回首小楼谁独倚啊
凭栏惹相思
酒醒梦迟谁记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