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从大的方面看来是无限的。宇宙从小的方面看来也是无限的。不但原子可分,原子核也可分,电子也可以分,而且可以无限地分割下去。庄子讲“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这是对的。因此,我们对世界的认识也是无穷无尽的。
《关于人的认识问题》(1964年8月24日),《毛泽东文集》第八卷,第389页。
“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一语出自《庄子·天下》,意思是说:一尺长的木棍,每天截去它的一半,也永远不可能把它截完。这个现象在数学上的意义就是:一个正实数可以被二无限地除下去,它的数值可以无穷小地趋近于零,但永远不等于零。
毛泽东则从这句话里阐发了“物质无限可分性”这样一个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的重要问题。
物质无限可分性的问题,是包含在物质世界无限性这一马克思主义哲学命题中的一个重要问题,它本质上是研究物质世界的多样性与复杂性问题的,而在哲学上,它又为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的无限性问题提供了理论基础。因此马克思主义的经典作家,都对这一问题十分重视,并有过相当精辟而富于预见性的论述。恩格斯就曾指出:分子不过“是在分割的无穷系列中的一个‘关节点’”。针对一些科学家把原子当作“最终的”物质实体的错误看法,恩格斯又指出:“原子决不能被看作简单的东西或已知的最小的实物粒子。”列宁也说:“辩证唯物主义坚决认为,日益发展的人类科学在认识自然界上的这一切里程碑都具有暂时的、相对的、近似的性质。电子和原子一样,也是不可穷尽的;自然界是无限的,它无限地存在着。”后来科学发现,都证明了恩格斯、列宁的伟大预见。
在新的科学技术条件下,毛泽东继承并发展了恩格斯、列宁关于物质无限可分性的思想。在五六十年代的一些文章和谈话中,毛泽东多次表达了他对这一问题的见解。如1955年1月,毛泽东就同钱三强谈过“质子、中子是由什么东西组成”的问题,表示过“物质是无限可分的”、“质子、中子、电子也应该是可分的”、“你们信不信?你们不信,反正我信”等意见。1957年1月27日,毛泽东在省市自治区党委书记会议的讲话中又谈到:“一个原子分两部分,一部分叫原子核,一部分叫电子。原子核很小,但是很重。电子很轻,一个电子大约只有最轻的原子核的一千八百分之一。原子核也是可以分的,不过结合得比较牢固。”
1964年,《自然辩证法研究通讯》第3期刊载了日本物理学家坂田昌一的一篇文章《关于量子力学理论的解释问题》,该文从物理学的角度提出基本粒子可以分割的观点。毛泽东对这个物理学界的新成果十分重视。8月24日,他邀请来当时北京大学的副校长周培源和中宣部科学处处长、国家科委副主任于光远,和他们畅谈这一问题。
毛泽东在谈话一开始就肯定了坂田的观点:“坂田说基本粒子不是不可分的,电子是可分的。他这样说是站在辩证唯物主义立场上的。”接着,毛泽东阐述了他的宇宙观。他说:宇宙从大的方面看来是无限的。宇宙从小的方面看来也是无限的。不但原子可分,原子核也可分,电子也可以分,而且可以无限地分割下去。接着,毛泽东引用《庄子》里的一句话说:“庄子讲‘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这是对的。”
物质的无限可分性问题固然在物理学上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而在哲人毛泽东看来,这个原理更为重要的价值在于它是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的一个有力武器,它从自然科学的角度为“人的认识也是无穷无尽的”这样一个认识论命题提供了依据。在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问题上,毛泽东提出了从感性的认识到理性的认识,再从理性的认识到革命的实践,或者叫作“物质可以变成精神,精神可以变成物质”这两个飞跃的著名论断,大大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认识过程辩证法的思想,这是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重大贡献。而“人的认识是无穷无尽”的这个命题,则是反映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关于认识运动总规律的一个重要论断。因此,毛泽东在表达了对物质无限可分性的见解之后,立即将话题转到认识论的问题上。他接着说:“因此,我们对世界的认识也是无穷无尽的。要不然物理学这门科学就不再会发展了。如果我们的认识是有穷尽的,我们已经把一切都认识到了,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
毛泽东从“物质的无限可分性”问题得出“认识的无穷无尽性”这个结论,也为现代科学的发展提供了方法论上的正确指导。在毛泽东强调了“基本粒子”可分的思想之后,极大地激励了当时物理学界对“基本粒子”以下层次的粒子的认真探索。60年代中期,我国科学家提出了“层子模型”理论,西方科学家也提出了与此相似的“夸克”理论。1979年,美籍华人丁肇中教授等人又在科学实验中发现了“胶子”,进一步表明层子结构也是可以再分的。更有意思的是,曾获得1979年度诺贝尔物理学奖的美国科学家格拉肖,在1977年的夏威夷第七届粒子物理国际专题会议上,建议把比夸克具有更深层次的物质粒子命名为“毛粒子”。这些事实都雄辩地表明,毛泽东关于物质无限可分性的论断和预见是完全正确的。而经过毛泽东的引用,“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这句古语,也被赋予了新的辩证法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