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在原地呆站了多久,才从之前的感觉里一点一点缓慢的摆脱出来,好像从沉积的淤泥里爬出来一般,满身清爽。
心悸依旧,他狠狠的揉了一把脸,有几分挥之不去的颓然,还有之前从未有过的疲惫,他掏出手机,从网咖里出来到现在,时间只是过去了不到十分钟,可在他的深刻记忆里,刚才在里面待了有几个小时都不一定,甚至更长。
可现实中时间几乎没有改变,中年男人依然在呕吐……
他迈步,漫无目的的朝前走。
他为什么会进入梦到过的地方?他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出来的?那个红发女子说的那些零碎话语又是什么意思?
走,逃,立刻,快。
都是要让他离开的意思,很急切,是让他离开那片无垠黑暗吗?可他已经莫名其妙的出来了,她没有必要说这样的废话,她的出现应该是有条件的,她的表现也并不轻松,他莫名的进去,然后莫名的出来,她清楚这一点吗?如果她知道,那些断断续续的话应该就有别的意思。
信息不对称,信息不对称,他没有办法做出正确的合理的判断。
他真的很疲乏,渐渐的不愿去思考了,那片漆黑也好,裂缝也好,血红也好,女子也好,都先等等吧!
他要回到保安室……他要躺在那张硬板床上……他要睡觉……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他只记得自己终于躺在了熟悉的床上,他叹了一口气,呢喃了一句什么。
然后沉沉的昏睡过去。
……
他醒来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漆黑,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的光芒大亮,他眯着眼睛,照射出去,是熟悉的保安室,他又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五点多钟,他不知道自己是几点回来的,但出网咖的时候是四点多,现在连一个小时都没有过去。
他在黑暗中坐起来,没有打开灯,虽然经过了那样的梦魇,但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他很清楚冷静的知道自己就在保安室,小区里,即使会再次毫无征兆的进入那片黑暗之中,也不是他能控制的,惊慌和恐惧一次就好,再来就是愚蠢了。
睡了一觉,虽然很短暂,但是却不再晕眩,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困乏也没有,身体和精神再次恢复了充沛的状态,他站起来动了动,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而此时脑子也清醒了,步子是混沌混乱的了,他在窗边坐下,已经是凌晨了,却依然黑暗,悬月高挂,依然没有星星。
他心声彻底冷静下来,将之前突然毫无征兆进入的无垠黑暗,里面所经历的看到的一切在脑子过了一遍,理了一遍。
这次他没有再沉睡中梦到,而是走在路上的时候,而他在里面待了……虽然时间的感觉有些模糊,可也应该有几个小时,可出来以后,时间没有改变,就像是他离开以后,现实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出来以后时间再次被按下播放键。
他原本以为那片黑暗只是他的一个梦境而已,一个很真实的梦境,现在看来,似乎真的可能存在。
可他又是怎么进去的?怎么出来的,那个地方对他意味着什么,他曾经去过那个地方吗,那个红衣女子所传递过来的只言片语又是什么意思?
全都没有答案,他看到了很多,但知道的却很少,再去如何的去想,去猜测都没有用,还有可能会把自己给带偏了。
他出门在小板凳上坐下,又往前蹭了几下,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住宅楼灯都是暗的,鹿郁的六楼房间就更不例外了。
她现在应该在睡吧,嗯,她一直都在睡。
可他睡不着了,他现在太清醒了,好像刚才半个多小时的失眠将他一整天的觉都睡完了,iPhone也不想玩,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有点渴,想喝点东西,他出来小区,去马路对面的那家最近的二十四小时连锁便利店,在货架周围转了几圈,最后拿了两瓶德系的艾丁格小麦啤酒,一瓶黑啤,一瓶白啤,拎着往回走。
他没有往回走,而是在大街上溜达,先打开一瓶黑啤,比一般啤酒口感浓郁,只是没有放着冷藏,有点热乎,也就没有那种啤酒特有的爽口感觉了。
走了一段路,啤酒也喝完了,他将空瓶子一手一个准确的投掷进垃圾桶里,听到落入底部彼此相撞然后破碎的声音,感觉很好,感觉这里很真实,没有了不知道会不会在迈出下一步的时候又陷进去了,两瓶有点酒精度数的啤酒喝下去,有那么一瞬间的微醺感,也很好。
白酒呢,喝起来是什么感觉,喝醉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也许他根本就喝不醉吧,以他的身体条件,和旺盛的新陈代谢,就算会醉,估计也是像啤酒一样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陈家安身子晃了一下,可他并没有醉啊,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又晃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晃动的不是自己,而是地面。
难道地震了吗?
怎么会这么巧,震动很微弱,却无处不在,不止是地面,空间似乎都在整栋,他抬起手,看着没有施加任何力量的皮肤微微的陷下去几个凸凹,这种现象遍及全身,然后是酥麻的感觉,他的肉眼无法辨别,可已经有了一种微弱的错位感,和恶心,他想要向前走一步,可脚抬起来,明明应该眨眼落下,却停下半空中极为缓慢的推移,等真的踏下去,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向前,而是朝后走了一步。
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像是低血糖的人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等他想要娶仔细感觉时又消失不见。
陈家安驻足原地,这现象和刚才他的经历有关系吗?但似乎扯不上边,他揉揉脸庞,也没有了闲逛的心情,往回走。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嚎叫,野兽的嚎叫。
他愣愣,立刻断定不是那头黑犬的,因为都不需要去仔细的分辨,他就可以听的出来。
那声音,带着疯狂,带着暴戾,带着一股嗜血的非人的意味。
连声音里都透着血腥味,透着冰冷的、死寂的意味,就像是那片无边无际的冷酷黑暗一般,没有一丝光线。
就像是死亡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