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颢是个浪子心怀的人,昨天讲过的话今天未必记得,尤其是对女人讲过的话。
上午在朝堂上聆听晋王李克用的一番教诲,又回府吃了茶水点心,未等家中的美妾们缠上身子,就换了便服,溜出府外逍遥去了。
在大明宫旧址古殿四周,有一片数十亩的园地,种植着许多花草树木。在这阳光尚不算炎烈的初夏,盛开了一簇簇一丛丛的牡丹。
繁花似锦、富丽堂皇的花丛中间,立着一位美如仙子的背影。一动也不动就那么静止地立着,象块美人石一般,乌黑的长发垂在腰线以下,如丝般光滑,全无城中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般让人看着庸俗。长发仅用一条藕色丝带松松地束住,极细的腰肢,罩着一件月白色长裙长曳及地,显露出袅娜多姿的体态,裙腰系着一条淡兰色的丝绦。
女人双手放在前面,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在做些什么。两耳吊坠仅为独粒珍珠,随着轻风吹拂而轻轻地荡动。轻缓地似乎时间也放缓了脚步。
存颢内心一阵悸动,在这片色泽艳丽的牡丹花丛中,女子是那么的素雅高贵、超凡脱俗,令群花失色。
她是谁?城中几时有这种出尘的女子?存颢带着满腹的好奇,渐渐不满足于远观,更想近距离地接近她。她身上似乎有股超乎寻常的魔力,吸引着他。
而她仍像沉浸在时间的长河里,并且被谁施了定神术,没有丝毫查觉有人靠近。
存颢轻步来到女子身后,等走近了才看到,原来她手里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细细的东西,聚精会神地描绘着身前一朵黄色的牡丹花,纸上已经画了半株,大概能看出花形的样子。
可是?……
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存颢看着从那细细的东西尖头流出黑色的细线,是什么笔吗?怎么可能不用墨汁?
他越想不明白靠得越近,呼出的气息吹到女子的耳畔,那女子才惊觉身后的人。
回头看了一眼,清澈明静的眸子令存颢心头一颤,只这一刹那,他如同被捕获的小鸟,在女人黑亮的瞳孔所织就的网中,再也无力挣扎。
他再也不想挣扎,再也不愿幻念,追逐一世的浪子之心,情愿淹死在这黑海里。
前方寻来的亚子,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脸色瞬间变为冰冷。如果此时他手中有剑,真想立刻刺瞎此人的眼睛。
可是,不行,他是他的兄弟,是他父王帐下的大将,也是军中立了无数军功的人。
但他并不想令这情景再继续下去,蓉儿只能属于他一个人,不能与任何人分享她的美丽。
存颢低声假咳了一声,令紧张的喉咙松驰起来,否则他感觉讲不出一句话来。他拾起往日的风流本色,用一贯潇洒动人的磁性声音道:“姑娘是在画这株牡丹吗?”
女子大方地点点头,眼光又重回到手中的画笔。
存颢有被忽略地尴尬,打破难堪又道:“像这种凡品,怎会入得了姑娘的慧眼,我府中有几株珍稀品种,能否邀请姑娘随我到府中观赏?”
女子轻笑一声:“你们都是用这种方法与女人搭讪的吗?”
“唐代刘禹锡有诗曰: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我今日得见姑娘,发现姑娘好似芙蕖,竟比这国色天香的牡丹还要美上几分呢!”他故作风雅地摇着纸扇,向花丛点上几点。
女子被他的举动引得“咯咯”笑了起来,“你非要背一段诗才会说话吗?”
存颢给她笑的莫名其妙,摸摸脸上,难道是我今天不在状态吗?正搜肠刮肚地想着词儿,一个烟绿色袍影夹入两人中间,立时逼得他倒退一步,没待他看清楚,那人已经拉住女子的手腕,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