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有点为难,这要让陛下知道,可是会死得很惨。不办,这位姑奶奶立刻就会发难。只得点头,不一会儿,领来一名衣服破旧,头发零乱的女子。
普宁背身立着,柳儿也不敢说话。像这样的女子掖庭还有很多,也许是哪家犯官的小姐。
那女子不敢抬头,抖抖索索地脱去外衣,柳儿接过。俩人互换衣服,忽然自女子的衣服里掉落一个香囊,那女子哈腰去捡,侍卫没等她捡到,硬把她拉走。那女子不舍香囊,眼中忽地涌出泪来,再以绝望地眼神死死盯着柳儿。
“好了吗?”听到普宁声音,柳儿弯腰捡起香囊,顺手塞在袖中。
柳儿在心里对那女子有千般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也许她还能有活命的机会,现在成了废人,怕是要化做花肥了。心里念了一路,也不知她名姓,不然一定要为她立了牌位,夜夜为她焚香祷告。
普宁常入宫,侍卫对她并不严查,柳儿低首隐在几名侍女之间,离宫而去。
侍卫拉着那女子进了御厨房,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位厨子捧着金漆食盒送到玄德殿。
司厨手捧金漆食盒,轻步躹腰来到玄德殿前,门前侍卫拦住,接过食盒,再由内侍端到朱温面前的牛形条案上。
“请陛下享用。”
铜质鱼形圆盘内,一双白嫩新鲜的玉手,自皓腕处生生切断,手背撒有香葱,旁边搁着佐料一碟。
朱温面呈得意之色,指着盘中已然熟透的玉手,向怀中的美人说道:“美人,可知此为何物?”
那美人早已惊得不能言语,身躯乱颤,花容失色。
“哼,联问你话,怎么不答?”朱温冷面一沉,慎道:“难道你认为联有不对?”
“回陛下,此乃是玉手芙蓉,陛下莫急,让奴家为陛下布菜。”美人无奈,唯恐迁连到自己,也遭受那刀斧之苦,强忍恶心,用玉筷夹起一块掌心之肉。盘中肉一触既烂。
“美人,何不先为联试菜?”朱温仍不依不饶,戏谑不止。
美人只得将肉放入樱桃小口,一阵恶心如翻江倒海,她强压胸口那股厌气,拿手帕擦试香唇。
“美人,味道如何?”
“回陛下,味道甚是甘美。”换来朱温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联与美人共享此食,盛大夫也不要错过了机会,来,分一块给盛大夫享用。”
盛乘风自认风流,哪肯与野人一般食人肉,但在这位有史以来最无耻最凶残的暴君面前,也得品尝一回“玉手芙蓉”,心里骂了几十遍“粗野鄙夫”。
一场篡唐谋位的谋划也在此展开。
普宁的香车停在汴城最繁华的街道,行到西街头附马府前,随行的老媪掀起轿帘,扶她下车。门前两名守卫早已远远迎下台阶,将普宁迎入大门。柳儿小步跟在众人后面。
转过影壁墙,柳儿跟着进了前厅。前厅很是宽阔,普宁坐下。柳儿含首噤声。
普宁道:“自今日起,你就不是柳儿,你叫素依,记得了吗?”
又叫身边的老奴,“奶娘,你带素依换了衣服,就跟了你吧。”
老媪是普宁的奶娘,娘家姓秦,从小奶她养大,知道她是个心善的人,和老夫人一样。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秦媪轻言细语,一路上将府里要注意的事项做个交待。
吃过点心,休息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普宁起身,唤来秦媪,吩咐了几句,秦媪应声出去安排。
汴州郊外,正是艳阳天气,明媚春光无限美好。大道两旁高大的杨树直立入云,槐树已长出新叶,连那河边的垂柳也生出了一簇簇的嫩絮。
一辆马车行驶与曲折山麓间,前头一名马夫喝喝打着响鞭,在这寂静的山道上听着尤其脆耳。车帘低掩,一身素装的普宁半垂星眸,似睡非睡。素依与秦媪坐在马车两旁的车架上。
普宁心里五味杂陈。是走是留,其实已在心中早有定夺。望之四海,何处不是烽烟四起,盗患不绝。即是汴州,表面保住了几分安静,其实激潮暗涌,父王的所作所为不断听闻,母亲已离开人世,早已没有人能够安得住父王的霸心。眼见腥风血雨就要来临。
其实哪一日不是腥风血雨,帝王的成就莫不是万骨堆彻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