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的时候,元伊静静地看着化学书,画出重点,心里却乱的很,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等他。其实她在中午回去之后特意做了两顿饭,交代母亲自己下午不回去的时候,心里就有了答案。
顾溪钰打量地看了她几眼,笑道:“元伊,平时这个时候你不都已经跑远了吗?怎么今天还在学校啊?”
“有事。”只有淡淡的两个字,语气和往日一样,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顾溪钰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又说:“噢,这样啊!噢,对了,星期五我们班的人要给杜卉卉过生日,她让我问问你想不想过去和大家一起去玩玩?”其实杜卉卉根本就没想过要邀请元伊,在她们眼里,元伊是个孤癖冷淡的女生,她们并没有兴趣想要和她做朋友。不过顾溪钰人缘好,就算她带了元伊过去,杜卉卉也不会说什么,最多就是多一支酒杯一份碟子。
元伊礼貌地笑了笑,“谢谢,我星期五有事就不去了。”
“什么事啊?很重要吗。其实我觉得元伊你呢,可以多跟班上的人接触接触的,你看,大家同班一年多了,但是谁也不了解你,你在班上,也没什么玩的好的朋友。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和大家一起玩玩呢?而且杜卉卉家里很有钱,她打算在她家郊外的别墅举办生日party。”顾溪钰热情地笑着邀请她,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
元伊始终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
顾溪钰有些尴尬地笑了下,心底却是非常不满地想着,她以为她是谁啊?要不是想要搞清楚她和廷奕到底什么关系自己怎么可能邀请她?不知道哪来的资本,装什么清高!不过,元伊平时在学校待的时间都花在了教室和书本上,她是怎么认识廷奕的?他们到底什么关系?想到上午廷奕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地都能滴出水来,顾溪钰就恨的牙痒痒。
此时教室只剩下六七个人,大家都去吃饭了,顾溪钰没再理她,转身去了G班找自己的军事兼密友张伊琍。
朴琛御放下手中的笔,摘下眼镜揉了揉睛明穴。他的睫毛很浓很密,比女孩子的还要漂亮。今天,她是第一次留在教室没有急冲冲地跑出去,她是在等人吗?他看向她的侧影,黄昏的光在她的侧脸上扫出一层金色的光影,就像出尘的仙子一样,她是如此得可望而不可及。
认识她快五年了,讲过的话却屈指可数。在初中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她虽然话不多,但是偶尔也会笑一笑,而且眉目间的忧愁不像现在,那么浓那么重。
操场上
在体能训练的汜廷奕一个下午都在想着元伊,训练的时候极其有干劲,引得教练对他频频侧首相看,很是满意地笑。后来,教练一说解散,他就直接脱了上衣换衣服,健壮的体魄惹得不少女生偷偷观望。
刚换完衣服拔腿就要回教学楼,教练叫住了他,问道:“汜廷奕,度培新那小子怎么今天又没来?电话也打不通。”
汜廷奕怔了怔,沉重地说道:“他叔叔死了,他要过几天才能回来。”累得倒在地上的陈纳景一听,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么蹩脚的理由,啊汜这笨蛋怎么想出来的。见汜廷奕满脸黑线地瞪了他一眼,他赶紧憋住笑,一脸严肃地对教练说:“是啊是啊,教练。他叔叔八十多了,他们老家人说这是“喜去”,还得大肆庆祝一下呢!”
累趴下的那些体育生听了,轰然一笑。
汜廷奕听了陈纳景的话,满脸黑线,八十多岁的叔叔,那他爸不就上九十了?这要让度培新听见了,一定会恨不得拿一块板砖拍在陈纳景脑门上,看看他到底出门带不带脑子!想到度培新为了那个女人又翘课,汜廷奕面色微微一变,眉头微锁。
教练吃惊地瞪大眼睛,“八…八十多岁的叔叔?”
意识到自己嘴快说得好像有点略微夸张了,陈纳景赶说道:“啊对啊,远房表叔,远房表叔。啊那个,教练你没什么事儿我和啊汜就先走了啊。”他一脸痞笑,不顾脚上的酸软,抓起书包拉上汜廷奕就走。
“啊…呃好,记得放松啊!”
教练冲他们离去的背影大喊了一句,心里还是不敢置信地想着八十多岁的叔叔,默默地猜想着度培新的爸爸年纪多大。
而被拉上就跑的汜廷奕白了陈纳景一眼,“八十多岁?”
后者嘿嘿地笑着,“这不嘴快了嘛!”汜廷奕还是非常不敢相信地加重语气,问道:“八十多岁?”故作仰天长叹的模样,“唉!纳景,你说你胸大无脑要怎么苟活在这黑暗的世界呢?”
陈纳景气结,往他身上蹭来了蹭,“去你的,讨厌!”
汜廷奕想起自己和元伊还有约定,健步如飞地奔向教学楼,往身后的陈纳景道:“把我衣服拿回公寓,我走啦!”
陈纳景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要扁的弧度,戏耍地大喊:“你又不要人家!”引来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侧目,捂着嘴笑。
汜廷奕无奈地笑了笑,有这种朋友,他一定是上辈子得罪了瘟神!
高一A班里面,只剩元伊和朴琛御两个人。对朴琛御,元伊还是有点印象的。母亲刚出事的那几年,元家搬去了听田南路的一个四合院里,朴琛御家也在那儿。那个时候,元伊的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妈妈的病,心疼爸爸的奔波。她不像同龄人一样天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追逐打闹,只偶尔和院子里的小孩子打个照面,元伊除了记得朴琛御这个人,就也没有别的什么印象。
不过对元伊,朴琛御所感受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些。从小他就对这个话不多的女孩儿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当大家晚上放学回来,她就要匆匆做好饭送到医院去。当大家在树下一起聊着看过的电视和漫画或者玩游戏的时候,她搬出一张小凳子,借着院子里昏暗的灯光写完当天的作业,再预习明天的课程。
他知道她的妈妈是生病了,也知道她的爸爸去世了,但是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他也不愿提起,因为这是他们之间共有的不用说出来就知道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
元伊的成绩好,朴琛御贪玩儿,不爱好好学习,但是他看到元伊刻苦的学习劲儿,他就有一种想要和她并肩前进的动力。于是他在一年时间内,恶补了所有知识,终于努力和她考上同一所初中,而现在,又呆在了同一个实验高中,他喜欢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她的名字在红榜上紧紧挨着,他喜欢身边有她的感觉。然而,他并没有对她说过他的想法,他们基本上不说话。
今天有些不一样。
朴琛御走到元伊面前,递过去一本棕色的笔记本。“这是你前几天睡觉落下的课,这里面有详细的笔记,你可以看看。”
元伊有点惊讶抬起头望向他,他也淡淡地看着她。她感激一笑,真诚的笑容就像三月的阳光,晃的朴琛御心神荡漾。
“谢谢你!”元伊很久没有表露过自己真实的情绪,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本笔记本,封面上是他飘逸的签名。
“不用,不会的可以问我。”朴琛御心里面暖暖的,却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又回了自己的座位。元伊扭头看了他一眼,浅笑着翻阅起满含着他的心意的本子,里面的笔记特别详细,那些基础和细枝末节都用红笔圈注了,比资料书还全面。元伊的基础和自学能力虽然很强,但是有些老师在课上补充的知识也很重要,而她是不知道的。
元伊不得不承认,她很感动。
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这笔记,一阵男士香水味袭入鼻腔。元伊抬头,见汜廷奕的目光在柔柔地望向她,她的心微微一抖,漏了一跳,手却是从容地关上了笔记。
“这些笔记都是你做的?”汜廷奕挑眉问道。
“不是。”元伊从座位上出来,站在他面前。“你带了什么书?”
汜廷奕右手上拿着三本书,他把右手绕到身后,仗着自己比她高,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一来就问书,也不问问我训练累不累?”
元伊认真地看向他,反问道:“训练不累的话还训练干嘛?”
汜廷奕语塞,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尖牙利嘴啊。他把书放在她桌子上,元伊的目光聚在书上,顺势就要拿起来看,不料汜廷奕抓住她的手,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瓶鹅黄色药膏。
元伊不解,要抽出手却被握得很紧,她皱眉看向他,问道:“干嘛?”
汜廷奕一只手握住她那双不安分地乱动着的小手,“别动。”说着就扭开药膏,然后抹了一点在手上就往她手心手背那些凝成黑点的小伤口上擦。他的手很大很宽厚,把她的两只手都抓在一起,手心因为训练而磨出了一层厚厚的积茧,就像她的一样。元伊脸一红,闷声说着:“我自己来。”
汜廷奕小心地抹匀药膏,头也不抬,“不要你来!”笔挺的鼻梁都要碰到元伊的了,迷人的眼睛在此刻更显俊气。元伊扭过头,脸上红云如霞。而汜廷奕修长的手指感受到小手的粗糙,还有那层和他手上的相当的茧子,心下一疼,不自觉地吹了口气。湿热的气痒到了元伊,她看向他,心里再一次传来暖意,她下意识说道:“不疼的。”
汜廷奕看了她一眼,小脸上第一次带着绯红色,他笑,怜爱地责备道:“笨死了。”
一会儿的功夫,汜廷奕恋恋不舍地松开柔荑,把那只写满了俄文的药膏放在了她桌子上,“这个给你,以后再那么笨地搞伤自己就擦一下。”
元伊知道自己怎么拒绝他他都会把药流下,于是淡淡然道:“谢谢。”
“不用说谢谢。”汜廷奕不悦。
元伊拿起一本他带过来的书,烫金的标题让她摸得她心里一阵激荡,封面上是极具艺术感的画面,画的是西班牙著名的圣保罗大教堂。
她的眸子烁烁,好似灵魂都要燃烧起来。
汜廷奕满足地看了看她的笑,扯过她的胳膊,“陪我吃饭去。”
元伊想留下来看书,也不想和他出去吃饭,刚要开口拒绝,他又说:“不陪我去我就把书扔了也不给你看!”
元伊气结,只好跟他走。她不知道,朴琛御那双漂亮的眼睛正不甘而又无奈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