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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萌芽

(一)

某个灯红酒绿的都市里,总有某些人在某个角落里迷失。

江雪,就在这个寻常的夜晚,迷失在这一家酒吧里。

她在吧台上看着舞池里行尸走肉般的人僵硬地扭动着,不时大口地往嘴里灌酒。

她的眼突然瞟到左边那张桌上坐着的一群看上去很张狂的女人身上,其中那个一头卷发,打扮火辣的女人居然把一杯酒狠狠地泼到一个无辜的服务员脸上,那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反抗,只是蒙着脸冲进了洗手间。

江雪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下半夜,酒吧打烊了,那个女孩换上一身朴素的穿着,走出了酒吧门口。

这时,一辆车突然停在她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江雪把头伸出车窗外,她的微笑,在散发着黄晕的路灯下显得很温暖。

一家简陋的路边小吃店的桌子前,坐着江雪和那个女孩。

“我叫小双,一年前来到酒吧打工,”她搅拌着那一碗凉掉的炸酱面,“后来在里面认识了一个叫卢正其的人,也不能说是认识,只是知道有这个人,可他一直缠着我,为此我还想过要离开找别的工作,只是一直都没找到,所以就托着,晚上那个女人是卢正其的老婆,听说她父亲在商场上是响当当的人物,所以她一直骑在卢正其的头上,自己行为不检点,还总是管着丈夫的一切活动,也许她是误会了什么,所以才会那样对我吧。”

江雪的血性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涌现出一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冲动,现在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这个弱小的女孩让别人欺负却不吭声呢?

(二)

SOLO背后那一大片草地上今天忙得不可开交,拍广告的所有技术人员都在做着各自的准备工作。

杜宝妍坐在一张靠椅上,旁边陪着他的是哲枫。

“金先生真是个难得的才子,听说也正准备进军演艺圈呢。”

杜宝妍这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招数还真是屡战屡胜,可这次遇到哲枫似乎就不那么奏效了。

“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小新人,和宝妍姐比真是小巫见大巫,所以宝妍姐这些客套话就留着给下一个人吧。”

杜宝妍脸色大变,很是难堪。

“杜小姐,你的绿茶。”

哲枫突然听到背后传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紫骐,你怎么?”他看了看她手里端着的茶杯。

杜宝妍刚刚触到茶杯的外沿,就把手缩回去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一向只喝冰的绿茶吗?拿走。”

哲枫见她用这样的态度对待紫骐,有点看不过去,可他的耳边又习惯性地响起了Nacho喋喋不休的一再嘱咐,不得不冷静下来,“这些事不应该是她做的吧?”

“为什么不是,现在她是专门负责我这几天的生活需要的。”她转向紫骐,“我现在想吃双皮奶,而且一定要爽爽甜品店的那种,还有,今天开工,我请客,你给我买二十碗回来,你也看到了,场上就你一个人最清闲。”

“爽爽甜点店,离这里不是好几条街吗?而且,二十碗,她一个人怎么拿?”哲枫抱怨道。

紫骐知道她在故意折腾自己,就是不甘心认输。

“没事,我有自行车,很快就回来了。”

哲枫看着她离去,手中那张广告策划书都快揉碎了,不停在心里嘀咕着:自行车?这家伙真是没脑子,疯了,这得骑到何年何月?

他的视线虽然一直停留在策划书上,可魂魄早就没影了。反复琢磨了好久,哲枫实在放心不下,“宝妍姐,我肚子有点不舒服,麻烦你等一下,我很快回来。”

杜宝妍还没来得及开口,哲枫就没了踪影了。

哲枫加快车速,才过不了多久,他就看到紫骐在前方慢吞吞地骑着自行车。

他的一只手臂搁在摇下的车窗上,食指摩擦着嘴唇,“根本就是一只蜗牛,还充千里马。”他并没有追上去,只是放慢车速跟在紫骐后面。可是,他的车在一个路口上还是由于塞车而不能再前进了,他只好眼睁睁看着紫骐的自行车越来越远,心里干着急。

“可是就只差两条街了,兜过去也来不及了,那个笨驴能拿得了那么多东西吗?”他想着,急忙掉转车头,把车停在不远处旅馆门口的停车场,回头跑过马路对面,直奔爽爽甜品店。

那二十碗双皮奶叠了两大袋,着实让紫骐伤脑筋,她分别把它们挂在两边车把上,可是看上去相当不牢固,似乎车稍微一失去平衡,它们就要投入大地的怀抱了。

紫骐一上车,车头就不听使唤,左右摇晃,眼看左边的那一袋要滑出去,哲枫来得及时,紧紧地把它接住了。

“你不是在SOLO吗,怎么会?”

哲枫没搭话,喘息未定,把另一袋甜品也取下来,稳稳地拿在手里,坐上了车后座。

“哎,你干什么?”

“还不快开车。”

“你不会要我载你回去吧?”

“你就不能可怜一下我吗?没看我现在累得半死,至少也把我送到前面的泰和旅馆,我的车就在那里。”

“你真是够无聊的,车干嘛不开过来,再说,不是好好呆在酒店里吗,为什么无缘无故跑这里来了,我看你是故意来捉弄我的吧?”

哲枫这下可真是好心没好报,比窦娥还冤,“对,你猜得没错,就是来整你的,反正现在你要公私分明,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我,万一耽误了,你要怎么跟宝妍姐交代?”

“你真是坏透了,死混世魔王,坐稳了,摔破头或者摔断腿的可与我无关。”

“什么,混世魔王?”

紫骐很不情愿地启程了,载着背后因两手拎东西而前后摇晃的哲枫。

“你能不能慢点,我手里提满了东西耶。”

“这是我的正常速度,你受不了就自己走过去。”

还没骑完一条街的路程,突然有两个女生跟着他们跑了起来,“请问你是韩国新人金哲枫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是,不是。”哲枫把袋子拉高,想挡住自己的脸。

这时不知道为什么,紫骐的车突然慢了下来,使得两个女生居然可以以正常步行速度并排着跟哲枫闲聊。

“你长得很像他,像他一样的帅。”

“不过,我想你也不会是他,好歹也是个明星,怎么可能坐着自行车,还像个送外卖的,而且,韩国人怎么会说这么好的中文。”

两个女生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没完,哲枫只好连连点头,一直苦笑着。

他知道紫骐一定是不怀好意,故意“反击”,想让他难堪。

过马路时,哲枫总算是可以和那两个麻烦女生分道扬镳了。

“夏紫骐,你是故意的吧?刚刚我让你慢点,你死活不肯,为什么一碰到那两个女生,你就变成了乌龟?”

“我又不是机器人,总要喘口气吧,你以为载你一个大男人很轻松吗?”

紫骐生气地刹住车,哲枫的头在惯性的成全下与紫骐的背来了个亲密接触。两个人的内心都莫名其妙地旋起了尴尬的漩涡,这时终于乖乖闭上嘴,暂停战争了。

紫骐把哲枫送到了泰和旅馆。哲枫把双皮奶都搁在自己的车座上。

紫骐根本不知道他的用意,“喂,你为什么把我的东西拿走?”

“因为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可是它们在你那里实在没什么安全保障,我会让它们安全抵达,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小心中暑了。”

他上车,像箭一样驾车离去。

紫骐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看着他这样走掉。

(三)

“总经理,你上次让我去打听的SOLO的那位员工的联系方式我已经拿到了。”

天翔看了一眼助理阿诺手上拿着的那张对折的小纸条,“行了,暂时交给你吧,我想等下个月开会时具体分析一下我对公司现状的想法,想改变一下策划模式,到时再说吧。”

纸条上写着“夏紫骐”,还有她的手机号码。天翔却错过了。

哲枫在拍摄现场眼睁睁目睹紫骐被杜宝妍呼来唤去,一刻也不得安宁,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使得自己对她的态度也无形中变得不理不睬。

“哲枫,”江淑惠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哲枫工作的场合。

哲枫赶紧把她拉到墙边,怕被人发现,“妈,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我来看看我的儿子是怎么工作的不行吗?”

“不是,可是妈,我不想让其他人,特别是娱乐圈里的人知道我的母亲居然是大酒店的老板,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定又会闹得满城风雨,我更不希望那些媒体把我的家事拿出来大肆宣扬,还拖累你。”

江淑惠慈爱地抚摸着哲枫的手臂,“我懂,放心,妈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我也不想将来我的儿子大红大紫时被别人误会是靠妈妈爬到那么高的位置,所以绝对不说半个字,不过,这一行也很辛苦吧,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打理我的事业。”

哲枫压根就不想接触生意上的事,所以在隐约听到拍摄人员喊叫着自己名字时就趁机中断话题,“妈,我还要工作呢,他们在叫我了,迟点再和你聊,走了。”

江淑惠哪能不懂儿子的心思呢,只好独自叹惜,可她并没有放弃去抓住任何有可能改变哲枫想法的机会。

(四)

同样叹到落叶满天飞的还有江雪,因为她现在正坐在一家火锅店里,无语地面对着一个年纪比她长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最折磨人的是,他从一进门到现在已经喋喋不休地介绍他在世界各地考察UFO的历史长达一个多小时。

“你知道吗,到现在为止,我已经研究了五年多了,虽然没什么突破,可是过程很激动人心,也很能满足我的好奇心。”

江雪发誓自己已经忍到极限了。“你就这么喜欢UFO,那你真的相信吗,它们长什么样?”

“如果能碰见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呀,你听没听过屠牛事件,说不定真的是外星人把牛抓去做实验了,那人也不是很危险吗?”

正在江雪发狂之际,一张小纸条突然塞到她的手心里。她回头,看到背后居然坐着天翔,他对面也坐了个看似闷得要死的打扮传统的女子。

江雪借着和那个UFO迷之间的火锅炉子的掩护,偷偷打开纸条,眼神瞟了几次,终于看清了:你可不要睡着了,当心炉子把你的头发也烤了。

江雪笑了,把那个还在讲着故事的男人也搞蒙了。

“江小姐,我很开心看到你喜欢我说的这个奇遇,虽然我没发现它有什么笑点。”

江雪有点冒冷汗。她也从包里拿出钢笔,在那一行字下面写上:彼此彼此,你的头发也处境危险吧。她把纸条传回给天翔。

就这样,两个人偷偷地传了好几个回合。

最后,天翔传过来的纸条上那几个歪歪斜斜的字是:我带你“私奔”吧。

江雪的心被那几个字困住了,锁住了,因为,那几秒钟,它超速跳动。

天翔很突兀地站起来,转身拉住江雪的手臂,把她从座位上拉出来,“两位,不好意思,我要把我的女朋友带走了。”

他连看都没看剩下的那两个人到底会是多惊讶的表情,就这样拉着江雪的手走出了火锅店。

江雪和天翔看着彼此,格格地笑开了。

“那个男人真是离谱,从我一进来,就一直在听他讲什么UFO,没完没了,我看如果真有外星人,他八成是被胁持过的,说不定身体还被输入了某些芯片,在地球里给外星人作宣传呢。”

“我那位女士也好不到哪去,一整个晚上还说不到三句话,每个问题的回答都不会超过五个字,搞得我像是审犯人一样。”

“对了,你也是被迫相亲吗?”江雪倒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也是?原来你在相亲呀,那我岂不是把你的大好姻缘给搞砸了?”天翔逗江雪。

“如果要嫁给这样的人,我还是祈祷外星人快来把我带走好了。”

她说着张开手臂,望向天空。

天翔笑得很张扬。

“不过,我也觉得奇怪,我爸妈明明说是让我来见一个合作伙伴,结果我一整晚就没看到任何迹象。”

“那我可比你幸运多了,至少我算是个知情人,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也算是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而来,可你呢,糊里糊涂的,被打包好送进教堂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

“不过,现在可算明白了。”

江雪突然跑到路边的一辆售卖冰淇淋的车上,笑得很纯很简单,“那我们就为这个世界上少了一条糊涂虫庆祝一下吧。”

天翔和江雪并肩坐在一个体积不大的篮球场上。空荡荡的篮球场,就只有他们两个身影。

“你看,这个冰淇淋里有三种颜色,雪白的当然是牛奶味,代表爱情,简简单单的,中间粉色的是草莓,代表梦想,还有黑色的是巧克力,代表事业的雄心壮志,你先吃了白色的,说明你把爱情看得比较重要。”

“真的吗?可是我只是一向习惯了从左往右,因为白色在左边,所以成了第一选择。”

江雪把他手中的冰淇淋盒转过来,“现在白色不是在你右边了吗,这就叫天意。”

天翔无话可说。“那你呢?为什么还没开始吃?都化了。”

她用木棒把还是固体状的冰淇淋搅碎了,“因为我是一个很难取舍的人,所以,把三种颜色融在一起,这样就不用烦恼了。”

天翔也学着她,把好好的一个冰淇淋给搅成液体了。

“哎,对了,你怎么突然说变就变呢?我原本以为你是我们SOLO的员工,结果你很意外的摇身变为广告公司的总经理,实在让人捉摸不定,我差点让你的障眼法给骗了。”

“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SOLO的人,是你一开始就误会了,我也没办法。”

一个篮球飞进篮球场,接着闹哄哄地进来了一大帮学生。

(五)

紫骐被杜宝妍折磨一整天了,终于可以功成身退,平安无事地度过今天所有难关,可明天的情况谁又能预测得了呢?她放好自行车,刚一转身,被无声无息站在身后的哲枫吓个半死。

“你干嘛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我的细胞全被你吓破了。”

“这是我家,我当然有权利站在任一寸土地上。”

“那你请便吧,你最好就在这里站到天亮,让蚊子把你的血全吸干吧。”紫骐懒得搭理他,擦过他的肩膀,要进屋里去。

“夏紫骐,为什么像个傻瓜一样让别人欺负,你就没有自尊吗?你平时处处和我作对的那股火爆脾气哪去了?不想做什么没人能逼你。”

紫骐立住,没有回头,片刻后径直回到屋里。

十二点刚过去了,紫骐抱着抱枕,睁大眼睛,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她的耳际响起哲枫那一大堆的“疑问”。

门轻声开了,进来的是信姨。

“我看你的门缝里透出光线,就知道你没睡。”

“信姨,你也睡不着吗?”紫骐掀开被子,一个跃身坐了起来。

“哪会,我可是一碰到床就打呼的。”

“我知道,好几次我都听见你在沙发上打得可响了。”紫骐格格地笑着。

“怎么了,为什么睡不着?”信姨理顺着紫骐散开的头发。

“没事。”

“你有事还能瞒到我吗?我听说了,你去当那个叫什么妍的明星的小跟班。”

紫骐低下头,“其实也没什么,不是很辛苦,只是有时候很想反抗那种压迫,但总是不得不告诉自己不能那么做,要以大局为重。”

“其实你明明就还处于叛逆的年龄段,而且天生就是个急性子,当然受不了别人的气,不过信姨还是很佩服你能为了SOLO做出退让,你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紫骐抱着信姨,轻轻摇晃着身体,“信姨,你真好,我从小就没有妈妈,可是对我来说,你有妈妈的温暖,在你身边总能安心。”

“傻丫头,快睡吧,都这么晚了,明天成了熊猫眼可不好。”

“嗯。”

(六)

第二天一早,紫骐又打好十二分精神出发了,为了不再出差错,杜宝妍所吩咐的一切,她都一刻也不敢怠慢。可是,灾难似乎总爱跟着她跑。

“今天先拍摄中间的部分,是公主面对第三个王子的求婚,如果能提前完成,就可以再接拍现代版的订婚舞会那一场。”杜宝妍在和场上的相关人员商量着。

过了一会,她已经换好了一身华丽的金灿灿的公主礼服,紫骐跟在身后托着她长长的裙摆。哲枫也以一身笔挺的燕尾服出现。

紫骐在一旁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候了半天时间,总算是完工了。可杜宝妍却执意要加拍现代舞会的部分。

哲枫也站出来说话,“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过不了多久就到黄昏,会影响我们的拍摄,而且,搭背景也要花很长时间。”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临时决定把拍摄时间换为黄昏,这样更能表现我的idea,至于那个舞台的搭建,我想再加派人手,尽量把时间缩短不就可以了,现在是我负责,听我的OK?”

哲枫像稻草人一样站着看场上的每一个人又忙开来了,连紫骐也被叫去搭舞台。

他刚想过去帮紫骐,却被Nacho叫住,“哲枫,你怎么还像根木头一样杵在这里,快去换衣服,宝妍姐已经快换好了,你还不快去。”

哲枫看了一眼正在绑绳子的紫骐,很不放心地走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绳索没绑紧,紫骐总觉得舞台不是那么牢固,晃晃悠悠的。“哎,先生,我们是不是要再加多一些绳子,绑紧点比较保险。”紫骐建议另一边的工作人员,可是遭到拒绝了。

“反正也不用真的站上去,只是个背景而已,行了。”

紫骐只好作罢,跳下来往后面绕过去,谁知她不小心绊到那个绳子的结,牵一发而动全身,整块木板眼看快要倒下,可紫骐居然毫不知情,还站了起来。

哲枫刚换好衣服出来,差点被眼前的画面吓愣了,可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冲过去一把把紫骐推倒,两个人都被压在了巨大的木板下。

所有人都跑过去营救,把木板给挪开来,看到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正好蜷缩在木板与下面的竹台形成的直角间隙里,安然无恙。

“没事吧?”

哲枫与紫骐对视着,关切地问道。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紫骐只是一味地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有点惊魂未定。

杜宝妍开始抱怨,“只不过是绑几根绳子,怎么这么不小心?难道说你做事永远都这样,总是把事情搞砸吗?”

哲枫理都没理会她,就想带着紫骐走掉。

Nacho把他给截下来了,“哲枫,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你拉着的是谁,不认识的人你干嘛拉人家的手,别人的闲事你就少管了。”

哲枫回过头,看着正抱着手耍大牌的杜宝妍。

杜宝妍还是很镇定自若,“怎么,你想走?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理由相信大家心照不宣吧,你想听也成,第一,你的工作态度让我很不爽,别以为所有的事都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努力过,还有,你处处为难紫骐,根本就是故意的,想要报复她那天在媒体见面会上让你难堪。”

杜宝妍还是很沉着,“新人就是新人,我看你是犯了幼稚病吧,你以为工作是这么简单的吗,难不成每个人都要把这位紫骐小姐当成公主对待吗?还有,我也有我的工作方式,想要多一点独立,相信这个圈子的很多人都知道,我看你是还不习惯吧。”

“随便你为自己找再多的理由,反正我是绝对看不下去紫骐被你呼来唤去,我要带她走。”

“带她走,她可是SOLO的人,你认为你有这个权利吗?”

“我现在就代表SOLO辞退她,她现在已经不再是SOLO的人了。”

“你代表SOLO?你和这个大酒店有关系吗?别以为你今天扮演的是王子你就真是王子了。”

哲枫一气之下差点把自己的身份脱口而出,幸好被Nacho及时制止了。

“他没有权利,那我总可以吧?”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望向正走过来的SOLO董事长江淑惠,她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人,看上去颇有气势。

“你是?”杜宝妍明白这个人不是小角色。

“我就是SOLO的董事长江淑惠,现在我宣布正式辞退夏紫骐,她不再是我们酒店的人。”

“为什么,难道你也认为我是故意找她麻烦?”

“当然没有这样的意思,不过我们酒店说大不大,说小也算不上,总得有一套我们自己的规章制度,这样才不至于乱了套,我也是刚听说紫骐之前犯了严重的过错,这对于我们酒店来说是不可容忍的,这次也是看在杜小姐指名道姓要她的分上,才勉强给她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现在结果怎样大家有目共睹,我看她实在不适合继续留在我们酒店。”

杜宝妍终于无话可说了。

紫骐一直沉默着。

(七)

哲枫、江淑惠和紫骐坐在室外餐桌上,天蓝色的太阳伞把他们的脸也映蓝了。

服务生端过来三杯芦荟西瓜冷饮。

“阿姨,对不起。”

“算了,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你,虽然我不是经常在SOLO,可是对这里发生的事也是了如指掌,我知道你也受了不少委屈,这一次就当回去休息一下吧,这段时间你也够累了。”

“是。”

“我有点话想单独和哲枫说,你先回去吧。”

紫骐挪开椅子,走了。

两个餐厅服务员在不远处边收拾着桌子,边窃窃私语,“董事长和这两个人怎么就凑成一桌了,真是够新奇的,果然是世上无奇不有。”

“也是,一个小小的职员,就算犯了错要受训,也轮不到董事长亲自出马呀,何况还这样平起平坐。”

“我看呀,这些高层的事,我们是想破脑袋瓜子也琢磨不出来的。”

哲枫无聊地捏着吸管,“妈,刚才多亏了您。”

江淑惠的脸突然变了,“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及时出现把事情解决,你打算干什么,让你的身份暴露无遗?”

哲枫还是嬉皮笑脸的,把凳子挪近江淑惠那边,“妈,您就别生气了,我当时只是一时冲动,再怎么样,我也不至于这么犯傻,再说了,我也是不想看到紫骐任别人欺负,无论如何,她也算是您的女儿,我的妹妹,我这个当哥的当然要替她出气。”

“平时我怎么就看不到你对什么事这么较真,这一次当哥你就当得这么专业。”

“当儿子我也不差呀,怎么也有个八十分吧。”

他戴上墨镜,张开手臂伸懒腰,看着蓝天,“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情特舒畅。”

“你倒是舒畅了,可难为了你的经纪人。”

哲枫扭头,把墨镜压低到高挺的鼻梁上,看到Nacho正在树下百无聊赖地拍蚊子,不时偷偷瞄到这边来。

“他是怕你罢工吧?”

“这点尽管放心,我不会玩这么大,再说了,这个广告是天翔公司负责的,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他把墨镜推上去。

(八)

哲枫刚迈入家门,就看到一家人都齐刷刷地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报道,可紫骐却坐在另一角落的餐桌前全神贯注地画着什么东西。他走近一看,见到报纸上打了无数个圈圈。

“找工作吗?”他把头凑过去。

紫骐一惊,连忙把报纸藏到身后。

“藏什么?我又不是瞎子。”

“你小点声,”紫骐刚一爆发,突然想起江淑惠、江雪还有信姨正离自己不远,只好把音量压低,“给我闭嘴。”

“可你找什么工作,我们家不是有一个大酒店吗?”

“别再跟我提酒店的事,你是看我的低级错误犯得不够多吗?”

“这很容易解决,你就当个什么部门经理的,保证不会再犯低级错误。”

“为什么,这是什么歪理呀?”

“到时候你好歹也是高层,犯的就是高级错误了,升了好几个层次呢。”

“你……”江雪把卷起来藏在身后的报纸拔出来,对着哲枫的头就是一顿敲。

哲枫赶紧跑到江淑惠身边,拿她当掩护,“妈,看什么呢?”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转过头做了个鬼脸,快把紫骐气得七窍生烟了。

紫骐咬牙切齿,快发狂了,只好拿无辜的报纸当出气筒,把它揉搓成一个皱巴巴的球。

“对了,小雪,你去相亲的情况怎么样?”

江雪想起那晚和天翔的“私奔”,支支吾吾的,也不好说。

“妈,看姐这个样子,一定是有什么状况。”

江雪抱起手盯着哲枫,“别胡说八道,反正就是失望透顶,没几个是正常的。”

江淑惠放下遥控器,严肃地看着她,“怎么会呢,我可是让人把好关的。”

“把什么关呀,妈,你又不是不知道,缘分的事是不能强求的,再说了,人家卖花的当然赞花香,就算那些人再差再糟糕,也不可能对你实话实说呀。”

江淑惠沉默了,而哲枫却特别的感兴趣,“反正呀,姐,我一定站在你这边,我祈祷你最好不要在相亲这一关上有什么结果,万一你要开出个好头,我岂不是也难逃厄运了。”

“你瞎起哄什么,再说你明天也给我去。”

“好困呀,我先去洗澡了。”哲枫赶紧溜之大吉。

哲枫一走进房间,就看到墙上贴满了乌龟的画,他撕下来一张,看到上面还附有字“死乌龟,受死吧,吃我一脚”,画上是一只被踹飞到九霄云外的缩头缩脑的乌龟。他蹦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九)

一层层石梯,一片片浸泡在鲜血里的玻璃碎片……

“啊。”江雪大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直到现在,她还是没办法抹煞掉法国那段痛苦的记忆,那段伤了她的灵魂的记忆。

她让自己的脸淹没在水缸里,以为那样就可以让思想冷却掉,让脉搏停止。

(十)

紫骐从今天开始成了彻头彻尾的“无业游民”了,至少好长一段时间都得在家看着天数云彩数星星。

“反正也没事干,去看看奶奶好了。”

她把抱枕丢到一边,对着镜子扎起头发。

紫骐还没到以纷的家,在大老远处就听到奶奶大嚷大闹的声音。她意识到出事了。

“你们这些人分明就是想欺负我们爷孙俩。”

紫骐跑进来,挽着奶奶的手臂,看着一屋子的陌生人。“奶奶,发生什么事了?”

“小骐呀,他们想收回我这间老房子,这不是要我和以纷沦落街头嘛,还不如拆了我这把老骨头。”

“奶奶,您先别急,我先问清楚。”紫骐上前一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利收回这间房子?”

其中一个身穿红白相间条纹衬衣和蓝色帆布裤的青年男子递给她一张房契,“小姐,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这位老太太,可是这所房子本来就是我的,我才是它的房契持有者,这就是证明。”

“可是,我奶奶已经在这里住了快十年了,你为什么突然跑出来说要回房子?这不大合理吧。”

“其实这所房子是我父亲二十年前盖的,可是他后来到了外地做生意,接着我们全家都搬了过去,所以把这所房子租给别人,可是,后来我父亲由于车祸过世了,房子的事一直没人理,直到我们家装修时在一个旧木箱里找出这张房契,才回来处理。”

紫骐前思后想,觉得有点不妥,“奶奶,这间房子不是您买的吗?”

“是呀,我十年前从一个木匠手里买的,因为贪图便宜,所以也不管房契的事,一住也住了十年了。”

大家对真相都一清二楚了。

“先生,你也听到了,也许我奶奶当年是不小心上了别人的当,可是你这样突然要她们搬,难道真的忍心看她们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吗?”

那位先生和跟他一起来的那一帮人商量一下,似乎得出了一致决定了。

“好,别说我没有照顾你们,房子终归是我的,不可能白白送人,不过现在反正我也不需要它,也这么旧了,我就要你们五万块来填补最近生意周转上的资金缺口,你们一个月后必须把钱拿出来,否则我就把地卖给附近的工厂开发商。”

那一帮人撂下这番话,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紫骐,这可怎么办呀,我这么短时间上哪去筹这么一大笔钱?”奶奶面对这一个十年前的过失,现在却是欲哭无泪。

“怎么办,真的不得不这样吗?”以纷才刚从SOLO回来,就一起陷入苦恼中了。“奶奶,你买房子怎么居然连房契都不管?”

“我也不是故意的,那时花的钱只是市价的一半,我还以为天上真掉馅饼了呢,没想到是个馊的。”

“我看是坨牛粪。”以纷的头又倏地一下垂了下去,都快粘住胸口了。

“我看,要不然我去问阿姨。”

“不行,”以纷一口就判紫骐的提议死刑了,“绝对不可以向江家求助,这样的话你那天生泛滥成灾的愧疚心一定又跑出来作祟,说不定就以为自己欠江家的债一辈子都还不清,要做牛做马了。”

三人又重新陷入沉思和叹气中。

(十一)

“看乌龟喽。”

信姨今天出去一趟,回来时人还没进门就吆喝开了。

“乌龟?”紫骐不禁好奇心作祟,箭一般窜下楼,才发现哲枫早捷足先登,猫着腰不知道在观察什么入了神。她走近一瞧,发现一个纸盒子里爬着两只滑稽的小乌龟。

“信姨,你去哪取了这两个小东西?”她把其中的一只稍微大点的拿起来捧在手心上,眯着眼,“阿枫呀,你怎么有点丑?”

哲枫也不认输,对着盒子里的小不点嘟起嘴来,“骐大妈,你应该减肥了。”

两个人互瞪着,谁也不甘落后。

“信姨,这只我要了,我要好好调教调教它,免得它将来成为社会败类,祸害无穷。”紫骐还没得到信姨的“回复”,就生气地溜掉了。

哲枫更离谱,连话都没说,就直接干脆地把那另一只给“绑架”走了。

信姨呆呆地坐在原地,“这两个人没事吧?不过正好,反正我还怕乌龟没人要呢,终于处理掉了。”她拍拍手上的尘土,也上了楼。

(十二)

“下个星期国际知名小提琴演奏家Fred就要来我们这里开演奏会,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之后的庆功会上,我会安排你和他见面,如果他能指点一下你,这对你来说不仅能有所助益,而且更能打响名气,机不可失呀,你这个星期得好好准备一下。”Nacho右手捋着额头上的两根“长发”,左手叉腰。

哲枫倒挺想亲眼见识一下世界级大师的功力,至于有关名气的问题,他可不怎么感兴趣。

“信姨。”

信姨看着紫骐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自己就乱猜一通了,“怎么,乌龟被你弄病了?”

她摇摇头。

“啊,难道你把它送上天堂了?”

“不是,不是乌龟的事啦。”

紫骐过去帮信姨摘菜,“其实我想问你,怎么才能在短时间之内赚到五万块?”

“五万,你?”信姨的表情似乎说明那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怎么,不行吗?”

“这事是不好说,五万也不是小数目呀,再说了,你现在还失着业呢,不过,你到底要这笔钱干什么?”

“不是我要,只是帮朋友问问,没事了,你忙你的吧。”紫骐失望极了。

(十三)

紫骐和以纷在一家服饰店的玻璃橱窗外逗留,都快成“望衣石”了。

以纷“呜呜”地拉长了女高音,“紫骐,我要和这些东西永别了。”

紫骐笑了笑,“放心,没有过不了的坎,大不了节衣缩食几个月,没新衣服又不会死人,再说了,少吃点当减肥嘛。”

以纷一闭眼,倏忽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这是个完全正确的抉择,我们现在是关键时期,本来就不应该到这里来,看来我们应该暂时告别这个购物天堂,走啦。”她拖着不情不愿的以纷离开这条车水马龙的商业街。

“我已经想好了,反正我现在已经失业了,在这个月内,我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赚钱,如果真的不够的话,到时候再想办法。”

以纷很内疚,也很感激紫骐一直以来把她们家的事当成自家的,“紫骐,我。”

“不准说什么谢谢之类的客套话,不然我可真生气了。”紫骐忽然往前迈一大步,转过身瞪着以纷。

“好,那我不用当班时就和你一起打拼,加油。”以纷伸出手,掌心向上地摊开来。

“好,加油。”紫骐拍了拍她的手,一把抱住她的脖子,“走,我请你喝东西。”

(十四)

一辆名车在酒吧门口停下,车门一开,露出的一条修长美腿立刻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下来的人居然是打扮妖娆的江雪,她一改平时斯文端庄的风格,大秀标准模特身材,穿起了超短紧身裙和一件大露完美锁骨的背心。

她的手一扬,车钥匙“嗖”地飞落到门口代客泊车的台上,她连瞧都没瞧一眼身边经过的人,径直走到了酒吧的舞池上疯狂地热舞起来,用不了多久,江雪成为了场上的焦点。

已是深夜时分,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少了。江雪独自坐在吧台上喝闷酒。

“小姐,我可以有幸请你喝一杯吗?”

江雪看着眼前那只拿着一杯快溢满的酒的手,心中窃喜。

(十五)

“这个世界真是乱了套了,连老天爷都不长眼呀,想不到一个打工仔居然能娶到大集团的千金,下个月就要举行世纪大婚礼呢。”一个身穿白大褂,长相有点抱歉的医护人员把报纸放下,不禁叹惜。

另一边在看着资料的医生也搭起话,“这就叫真爱,千金小姐是出于真爱,不过男的就难讲了,这你也羡慕不来,也许人家长了一张潘安再世的脸,你照照镜子,看看有没有哪户千金会瞎了眼看上你,别说‘千’金了,‘一’金我看也悬。”

一旁的人全哄堂大笑。

又一个人也加入讨论,“我看呀,在我们这里有资格能娶千金大小姐的也就只有子亨了,人长得帅不说,好歹也是院长的儿子,就家世这一样已经赶超我们好几条街了。”

“对呀,反正这世道,学生可以配老师,老板可以配员工,什么都行。”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子亨也开口了,“可医生,未必可以绑住他的病人。”他“叭”地合上文件夹,失落地离开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赶紧低头忙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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