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天沼泽,传说里的可怕程度不输于冥狱幽司,要说区别,可能一个负责制造和输送冤魂,一个则负责羁压和审判。
四个巫修被一群灵师追杀,走投无路之下,进了噬天沼泽。
沼泽是时光屿的地盘,一般灵师没有资格进入,而且若无时家人引领,很容易进入一些极其危险的地方,被那些凶狠的沼泽怪兽猎杀。
这几个毫无经验的巫修一路上的运气可谓非常糟糕,他们没有任何方向感,也没有地图,依靠着头顶的太阳和星空辨识方位。退路已经被封锁,只能一路向前。即便稍微一个小小的松懈,他们就会集体地万劫不复。
怎么办?
杀!
领头人说,杀出一条血路来!
其他人都是眼眶红肿,他们都是因为没有闯过成年考核而被师门无情遗弃的,独自在幻洲流浪多年,饱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闯!
其他人说,闯出一条阳关道!
豁出去了,他奶奶的。我命由我不由天,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能活,没有师门又如何,没有地图又如何,老天不帮我,我自己闯出一条路!哪怕遍体鳞伤呢,哪怕把命交代在这里呢?
四双手叠放在一起,以巫神的名义庄严地起誓:
要么全军覆没,要么一起生活,上天入地,生死不离,一个都不能少!
四人转身,义无反顾地朝那吞天噬地、危机重重的地方走去。
“葱、姜、蒜……芥末加一点、龙蛇草、丹阳花……嗯,味道似乎少了点什么……加一颗龙蛋,小妹一定会开心的……”时嘉南开心地眯着眼,叙叙叨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黎黎抱着小壶站在厨房门口,靠着门,神色萎靡,怏怏不乐道:“不,我一点儿也不开心。”
小壶吱吱吱表示坚决赞同!
时嘉南是个负责任的好哥哥,也十分爱护妹妹,只不过最近特殊情况,对于一个刚刚摸到厨艺门槛的厨痴来说,妹妹固然很重要,但是事有轻重缓急,他将一大堆法宝往妹妹身上一堆,好了,大事告成,然后继续回去做他的菜。
任凭黎黎如何撒娇,他只忙着摆弄那些锅碗瓢盆,偶尔自灶台抬头看她一眼,黎黎心中一喜,哥哥终于想起他还有个妹妹了,谁知他一头雾水地说了一句:“小妹,你刚才说什么?”
黎黎气愤不已道:“我什么都没有说!”
时嘉南说:“那好,你去后院挖点笋,我又想出一个新的菜式,回来做给你尝尝。”
看吧,菜!菜!菜!都是菜!
他心里眼里全都是菜!
黎黎受到了哥哥的冷落,愤愤不平地拿了一罐子五彩冰球糖,咔嚓一下咬得粉碎,然后认命地抱着小壶去后院竹林里挖笋。
糜糜山山腰的竹子,比起幻洲其他地方的竹子,大致长得一般,不过要显得更高更大一点,山上灵气充沛,一个竹子约小孩合抱那么粗,小壶最爱在竹林间上蹿下跳,追赶吓唬林间的那些野鸡们。
竹林中有一种肉多味美的鼠,叫竹鼠,个子较之一般的老鼠要大的多,坪洲广川一带,人们喜爱将这种竹鼠做成菜,剥了皮,赤条条的,烹煮炸炖,据说滋味尤其鲜美,当地县官还为这道菜题了名字,申请为特色菜。
小壶逮了一只竹鼠,那竹鼠胆子小,立即就吓尿了,小壶满脸嫌弃地看着它,啧啧道:“这么丑的东西怎么下得去口?居然还有人把它当宝贝。”然后丢掉那吓破了胆的竹鼠,冲到河边洗了三遍爪子。
春冬季竹林里竹笋长势缓慢,大多都还嫩生生的,黎黎提了把铲子,刨了几根埋在落叶下的嫩黄笋,放在小竹篮里。
时间还早,小壶又不知溜到哪儿去了。黎黎沿着竹林间的青石板走着,她记得上回哥哥说竹林里有一种蘑菇,现在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小丫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黎黎揉揉耳朵,以为自己是幻听,四下里看看,却没有看见一个人。
竹林有爷爷亲自施展的迷幻术,除非外人灵力超过爷爷,否则根本不可能走入竹林幻境,只不过在外圈转个几圈,就传送到山下去了。
见黎黎并不相信,那边又哼起了歌,歌声清脆空灵,宛若十七八岁的活泼少女:
我是一棵翠绿的竹子啊
长在山腰清澈的小泉边
生活惬意又美好
朝饮露珠夕餐月华
飘飘又欲仙
……
黎黎感叹地说:“这歌真好听。”
那声音忽然改变了语调,变成七八十岁的老妪,声音沙哑宛若风拉风箱灌,凄凉哀婉:“你应该相信我的,为什么不相信我?我都已经这么凄惨了呜呜呜……”
黎黎听得毛骨悚然,不由自主问道:“相信你什么呀?”
那声音呜咽了好久,冷静下来便发号施令:“不要说话,向前一直走。”
黎黎按照吩咐,沿着蜿蜒的青石板路走到尽头,便到了竹林的正中心地带,一眼泉水涓涓涌动,泉水灵气四溢,周围的竹子长势特别喜人。
那声音依旧是老妪的破拉风箱声,却用十八岁姑娘的语调撒娇:“看到这一片竹子了吧?是不是每个都长得特别健壮?嘤嘤嘤,你再找找距离泉眼最近的那棵竹子,是不是特别不健壮?何止是不健壮,简直是丑死了好嘛?”
“那就是我啊!可怜我三个月前还是一棵苍翠妙龄的竹子,如今我成了这样……我不管,你得帮帮我,不然我宁可引爆自己,那样其他竹子都得死!”
那样就没竹笋可以吃了!
好残暴的竹子!
黎黎转身沿着石板路回去,呼唤了几声小壶,那只火红的狐狸才合上嘴,一把丢掉捕捉的野鸡,那只野鸡哆哆嗦嗦站都站不稳,小壶吱吱了一句,骂了声“没用!”飞一般朝着黎黎跑过去。
黎黎把遇见的事情跟它讲了讲,小壶磨磨爪子说:“要不咱们偷偷地把那根竹子砍了,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就敢这样嚣张!”
黎黎拦住它,说了句算了,反正是往山下跑一趟,也没多大事。用娘亲的话说,后院失火,及时扑灭了就行了。
一人一狐往山下赶去。
森林里有几个地方被山上人开垦出来种了田,各家田地里种的东西也不相同,有的种菜,有的种花,有的种药材。比如时家的那三亩地,统称为菜园子,一亩菜地一亩药材地,剩下一亩试验田,木夫人闲着没事就下地收拾收拾,种了些稀奇古怪的植物。
快到菜园子的时候,小壶跳上黎黎的肩膀,它有些讨厌菜园子的看守者们,它们忒不通情达理,对谁都冷冰冰的,就像暖不化的冰块。
看守者分两班,都是从森林里精挑细选的猛兽,在森林实力百名榜上占据了一席之地。它们昼夜交替工作,对时家人很是忠诚。
见黎黎过来,看守的狮子带领着手下的犀牛、银狼等十一个猛兽冲黎黎点点头,然后继续守在原地。黎黎拿了张菜园百草分布图,脑海里回忆着竹子说过的话:
“……记住了吗?你只要寻找这几样植物种在我身边就好了。”
她把图样分了两份,一份交给小壶,然后分成两路找寻着竹子需要的东西。
竹子说,只要有了这几样植物,她就可以修复自己的灵根,然后继续修炼和生长了。
搜寻了一圈下来,竹子需要的基本找齐,黎黎走的时候照例丢给狮子一包菜籽,狮子会拜托几个会播种子的鸟儿,给予一定的好处,让它们把种子种下去。
这样,无论取走多少东西,菜园子里的资源就永远不会枯竭了。
“轰隆——”
森林微微震动了一下,黎黎及时地抱紧了一棵树不撒手,其他的动物先是慌头慌脑地跟着一群老鼠绕着森林跑了几圈,本以为会发生什么大事,谁知它仅仅只震动了一下以后,就再没有动静。
动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莫名其妙对视了几眼后,便各自回去原本的地方。
“你在干什么?”
“大叔,我就来问问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森林会动?”
修胥之淡淡说道:“没什么事,不过一个大魔头企图撕破罩住他的大网而已。”
黎黎回答道:“噢,那魔头能撕开大网吗?”
修胥之道:“不好说,如果撒网的人没事,那魔头再怎么动也挣不开,但如果撒网的人没事,那其他地方就要有事了。”
“什么事?”
修胥之皱眉道:“森林每隔一段时间晃动一下,会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