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只得先喝完一碗水,又起身洗漱完毕,央告着九福姑姑快把昨夜的事情经过告诉她,九福姑姑便笑了笑道:“王爷昨儿一直搂着主子睡呢,主子不是昨夜不得安眠吗?王爷还哄主子来着。”
倾城只觉得心都是羞怯的,倒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只是眼光落到了那件新衣裳上,眼光却不由自主的黯淡了下来。
倾城看着九福姑姑,紧张地问她,“你说的这样好,莫不是在哄我?他昨夜若真的这样对我,为何不穿这件新的衣裳?你有没有跟王爷说,这是我费了好大劲的,亲手做给他的?有没有告诉他?”
九福姑姑却是不自然的笑笑,“我当然告诉王爷了,王爷也说很喜欢,只是早晨还要上朝,所以就先走了,说是以后再穿呢,主子,粥都要凉了,主子先用些吧。”
“你骗我。”倾城一眼就看出了九福姑姑是在骗她,厉声说道:“不然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王爷根本就不喜欢这件衣裳吧,昨夜王爷也根本没有在这里睡吧。”
九福姑姑见她生气,便忙跪在了地上说:“主子,王爷昨夜确实是在这里睡的,只是,只是快到天亮的时候,韦主子那边来人说韦主子不知怎么了给魇住了,一直嚷着心口疼心口疼的,王爷没有办法,这才离开的。”
“呵呵,梦魇住了?”倾城冷冷一笑,猛然将那件新衣裳摔在了地上,“她心口疼!这可不是跟当年的梦贵妾一样么!各个都见不得我受宠了么!王爷不过是在这里宿了一夜而已!她就这样的心急么!”
周围的丫鬟们全都跪下了,不敢说一句话。
倾城只觉得气极了,身子都忍不住哆嗦起来,半晌,才哆哆嗦嗦地说道:“九福姑姑,你去拿剪子给我。”
九福姑姑瞧了倾城一眼,终于起身拿了一把剪子过来,她拿着那把剪子,捡起地上的衣服来,不分青红皂白的便使劲剪了下去!
“主子,不可以!”九福姑姑一瞧见倾城这个样子,忙扑上来要抢救那件衣服,可是她已经剪了下去,如何能救得回来?只见好好的一件衣服已经被倾城剪得七零八落的了。
“呀,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大早的就这样的动怒?”顿时,门口忽然传来了韦主子的声音,倾城猝不及防,再也没料到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风华居,而且,为什么没有人通报一声?
而最让倾城感到绝望的是,韦主子不是一个人来的,同时来的还有李绍明,方才她用剪子剪碎了那一件长衫的画面全都落入了李绍明的眼睛之中。
顿时,李绍明眼中的冰雪之意让倾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是她如何肯在李绍明的面前低下头来?更何况,还是在韦主子面前?
此时此刻,她更是觉得委屈,明明是李绍明求她回来的!李绍明说一切的荣耀全都给她,只要她回来!李绍明说过“永不相问”的!这一切全都是李绍明说的,所以她才这样的有恃无恐,可是现在,难道从前的一切都不作数了么?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李绍明的声音那样的不悦,仿佛一盆冰雪,兜头浇下,让倾城忍不住浑身打冷颤。
倾城晃悠着站起身来,看向李绍明的眼睛,丝毫不肯退却,“放肆?呵呵,妾身敢问王爷,什么是放肆?妾身又何来放肆?妾身只是剪了自己不喜欢的衣服,想要重做一件,又何来放肆之说?”
李绍明浓眉蹙得更紧,微微厉声道:“不要以为我宠着你,你便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你自己看看,你自己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倾城冷笑一声,没有忽视掉李绍明紧紧握着韦主子的手,语气更加仓皇了,“原来妾身成什么样子王爷您还是在意的,妾身还以为,妾身就算老死在这风华居中,也是无人愿意相见的呢。”
“段倾城!你不要欺人太甚!”李绍明低声道,向前几步来站到倾城的面前。
倾城冷冷一笑,不无鄙夷地看向他道:“欺人太甚的也不知道是谁,怎么妾身做给王爷的旧衣服,王爷不喜欢便叫人扔了吗?”
李绍明墨眉顿时皱起,“旧衣,你说什么?什么旧衣?”
倾城冷冷一笑,冷声道:“王爷不要装不知道了,不是您将妾身送给您的旧衣裳脱下来叫人扔了吗?所以妾身才想起做一件新的衣裳来,可是王爷分明已经有人给做了,就用不得妾身的了。”
“什么扔了?我一直好好地穿在身上,你说的又是哪一件?”李绍明一边说着,一边翻检开袖子给倾城瞧。
倾城只当玄烨是骗她的,可是李绍明露出来的那一角袖子又是她极其熟悉的,当即,她便愣住了,那不正是当初她给李绍明的那一件衣裳吗?那如果李绍明现在穿在身上的是她做的,那么她那天在韦主子那儿见到的那一件旧衣又是谁的?
倾城才刚觉得不对,扭头看向韦主子,却见韦主子唇角勾起一丝冷漠的笑意,她恍然大悟:“是你!是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旁边站着的一个小太监哐啷一下子摔掉了手中的盘子,极是慌张的样子。
“呀,该死的奴才,你想烫到我们家主子啊!”静华在一旁陡然跳了起来,护住了韦主子,谁知那小太监这么不经吓,当即便跪倒在地,半晌却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倾城觉得那小太监面生,才察觉不好,那小太监却忽然转身要跑,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李绍明低喊一声,“抓住他!”
早有一旁的侍卫上前,一把将那小太监给拽了回来,重重地将那小太监掼在地上,那小太监凄然间抬起头来,却是一张如花似玉的俊朗面孔。
唇红齿白,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朗朗清致!竟是一个极清俊的男子!
倾城心里突突直跳,她不知道她的风华居中何时竟然有了这样妖孽般的一个太监了!再仔细一看,却瞧见那男子的下巴处分明还长在极其淡淡的胡子,虽然少,可是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到那光滑的下巴下那一点青意。
她这个时候才明白,这,这不是一个太监,分明,分明是一个男人!
倾城只觉得心莫名的慌了起来,她知道韦主子,是韦主子!定然又是韦主子安排的人!韦主子故意安排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假扮太监藏在她的风华居里,只等待这一天被李绍明人赃并获的抓住!
况且,李绍明之前本就对她与寇仲多有怀疑,韦主子今日是想让她死啊,是绝绝对对的想要她死!奸夫****,肚子里的孩子,这一切摆在这里,还有什么可以分辨的?
倾城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抽干净了,偏偏那假太监连滚带爬地来倾城的眼前,伸手拽住她的裙裾,仰头哀求道:“段主子,求求您救救白鹤吧!白鹤不想那么早死!”
“你是谁,什么白鹤?我不知道,你不要过来靠近我!”倾城怒极,伸脚想要将那假太监踢到一边儿去,没想到那假太监却更加紧密的抱住她的腿,将那一张油面粉脸在她的腿上不停的磨蹭。
那小太监仰着脸,恬不知耻地说:“主子,您晚上总是说喜欢有白鹤伴着您,今儿怎么翻脸无情了?您还总说自己一个人睡着冷,所以总是叫白鹤给您捂着脚暖暖,您难道忘了吗?白鹤最喜欢给主子您暖脚了,白鹤最喜欢把主子您的玉足放在小巧儿的心口捂着了——”
“闭嘴!”倾城气极,伸手狠狠推搡了他一把,“你是何等下贱的奴才!如今也来污蔑我么?你有几个脑袋砍的!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谁指使来污蔑我的!”
他被倾城推翻在地上,嘴巴早已出了血,眼睛却冒出狂热的光芒来,“难道不是主子您叫九福姑姑去请白鹤来的吗?您都忘了吗?不能够啊主子,您只说这长夜寂寞,所以叫人在外面请了白鹤来,还说叫白鹤假扮成太监,便再也不会有人疑心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胸襟里掏出一件轻薄的物件来,倾城一瞧见那物件,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里。
无他,只因为那薄薄一件粉色的物件,正是她以前经常穿的一件小衣,只是她不明白,这样私密的一件物件,如何便到了一个小太监的手中?之前那小太监红口白牙的诬陷她,她大可以否认,因为嘴巴说出来的便都是不牢靠的,李绍明也绝不会那样昏庸的便认她跟那个小太监有什么私情。
可是如今这小太监手里竟然有她贴身穿戴的衣物,李绍明是认得的,他们两人同床共枕了那样的久,李绍明亲眼见过不少次她穿戴着这件小衣,如何能不认得?
果然,李绍明的脸色从方才的冷漠如霜渐渐转成了铁青一样的脸色,阴沉极了,像是让人看不到希望的永夜,绝望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