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淡然一笑,毫不在意一样的踱到海棠花的跟前,伸出纤指来,轻轻掐下一朵开得正艳的海棠下来,然后走到韦主子的跟前,踮脚为她簪戴在发髻一侧,“姐姐,假作真时真亦假,姐姐协助王妃娘娘管理宁王府内院这么多年,难道还天真的以为王府内院中所有的事情都有个真假吗?”
韦主子淡然一笑,伸手抚了抚鬓边的那朵海棠花,微微抬眼看向倾城,淡淡道:“真也好,假也好,你我说了都不算,若王爷以为是真,那便是真,若王爷以为是假,那便是假的,可在妹妹跟徐主子之间,我还是倾向于相信徐主子,不知道我若是真的派人去查了寇仲将军的宅子,若真的找到了歆宜,那么王爷看妹妹,到底是真是假呢?”
倾城屹立不动,心中却在打鼓,这个寇仲,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将歆宜妥善的藏好,寇仲他那个私宅,到底隐秘不隐秘?
她正在沉思不语,忽然静华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金盘,盘子里放着一顶黄澄澄,金灿灿的簪子,格外耀眼。
说完,她便将盘子托举着到了韦主子的跟前,笑着道:“主子,这是司珍房送过来的,说是这簪子已经用最上等的金汁子浇了一遍,又在上面按照娘娘的要求,加饰了牡丹花,主子瞧瞧,可还好看?”
韦主子还没动,倾城早已将簪子取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遍,笑吟吟道:“果然好精致,雍容中又见精细功夫,司珍房的手艺果然见长了,妹妹给姐姐戴上吧。”
韦主子依然如如不动,颔首,道:“好呀,就让妹妹服侍姐姐簪缨一次吧。”
倾城柔柔笑笑,将那簪子举高到韦主子的头顶,才要放下去的时候,忽然又拿下来。
韦主子挑眉看向倾城,目光颇有不悦,“妹妹,可是这簪子有什么不妥么?”
倾城轻扯唇角,反而后退几步,将那簪子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一下才笑笑道:“这簪子自然没有什么不悦,反而,反而是太好了,好的妹妹我,也心动不已呢。”
韦主子脸色一变,早已听出倾城话里的意味,“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倾城淡淡笑笑,抬眼看向韦主子,轻声道:“姐姐位居主侧妃之位多年,也该是个时候换换新的簪子了吧,这顶旧的,不若就赏了妹妹?
韦主子怒视着倾城,呵斥道:“大胆!这簪子是我当年结婚的时候所戴之物,你是何人,竟然也配来问我要这个!”
倾城心中冷哂,果然触到了她最敏感的地方了呢!韦主子看起来沉稳如水,冷静细致,但是在身份品阶上却是最注意的一个人,如今她问韦主子要簪子,那就好比杀了韦主子一样!
倾城见她极怒,便宛然一笑,重新将那簪子给她戴在头上,顺便给她整理了一下发髻,“姐姐惯会这样动怒的,妹妹不过是说一句玩笑话罢了,怎么姐姐就急得满头满脸都是冷汗了呢?”
韦主子凝立在那里,一双秋水寒眸冷凝成冰,愠怒道:“段倾城,你不要欺人太甚!若是逼急了我,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哦?是吗?那妹妹我倒是有些好奇姐姐到底还有什么阴损的招儿来对付妹妹呢?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泡澡准备晚上迎驾呢!”倾城淡淡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从从容容地离开了这儿。
在永巷里正走着,大贵忍不住笑了,九福姑姑见状,忙呵斥他一声,“没事瞎闹什么呢!”
“没有,奴才是想着刚才韦主子那脸色儿,那都快跟猪肝似的了。”大贵忍不住比划着,说道:“咱们家主子说话可真解气!主子,奴才太敬佩您了!”
倾城倒是被他逗得微微一笑,道:“这算什么,这不过是前菜,待会还有一桌满汉全席等着她呢!我就是要让宁王府所有人都知道,到底该站在谁的那一边!”
宁王府众人的嘴巴就是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倾城问韦主子要簪子把韦主子气得头风发作卧病不起的事情,便长了翅膀一样的飞遍了宁王府。
晚膳的时候,李绍明照例来了,见倾城摆了一桌子的菜,却只是看着,也不吃,先心疼了起来。
“你这又是怎么了?如何还不吃东西?天天这样作践自己,很好呢!”李绍明在倾城旁边坐下,忧愁地看她一眼,又训斥九福姑姑,“九福姑姑,你家主子不吃东西,你怎么也不知道劝劝她呢?”
九福姑姑给李绍明舀了一碗银芽鸡丝汤,这才道:“回王爷的话,奴婢何尝没劝过呢?若是有用也罢了,实在是主子听了外面一些流言蜚语,所以又惹了一肚子的气,所以才这样的。”
李绍明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握住倾城的手问:“什么流言蜚语,那起子人又背地里说你什么呢!”
倾城一下子把手挣出来,她则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李绍明越发着了急,还是九福姑姑在一旁道:“那些人说是我们家主子要跟着寇仲将军私奔呢,小郡主也被寇仲将军抱走了,根本没什么贼人呢。”
倾城抬起头来,满脸是泪的说:“王爷,您还是快叫人去把寇仲将军的家里翻一遍吧!万一歆宜真在那里呢!”
李绍明见她这样,忙伸手给她擦了泪,然后才说:“你这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寇仲他我还不知道?至于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么?再说了,他家统共那么大点的地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谁听不见?何况歆宜还是个孩子!你别哭了,为着这些谣言伤了心,何苦呢!我忙了一天,煎熬得很,来你这里你又哭了,哎——”
倾城一听,只得擦干了眼泪,瞧见李绍明眼皮子底下果然都熬青了,想来确实也是难为了他,心底不是不心疼的,便又起来,给他吹了口汤递到他的跟前,轻声道:“王爷辛苦了,喝完汤吧。”
李绍明这才叹一口气,就着倾城的手喝了几口,问道:“我记得你每次胃口不好都要喝鲜笋火腿汤来着,这鸡丝银芽汤太清淡了,九福姑姑,叫人换鲜笋火腿汤来给你家主子喝吧。”
“王爷还记得妾身喜欢喝什么,不喜欢喝什么。”倾城越发感触起来,伸手轻轻握住了李绍明的手,将她的脸贴在李绍明的手背上,只觉得温热的泪顺着李绍明的手背滑下来,一会儿便****了整片脸颊。
“动不动就哭,跟个孩子一样,这样让我如何放得下心呢?”李绍明柔声说着,轻轻抚摸着倾城的头发。
她微微一笑,打趣道:“就是要让您放不下,若放下了,妾身就不活了,死了算了!”
李绍明又笑笑,低下头来亲倾城的脸颊,凑在她耳边说着些什么,九福姑姑却端着鲜笋火腿汤来了。
如此用过膳,晚上一起洗完澡倾城躺床上睡了,半夜翻来覆去的只是睡不着。
李绍明一向浅眠,见她这样便问:“怎么了,又怎么睡不着了?”
倾城背对着玄烨说道:“没什么,只是今天妾身去韦姐姐那边,无缘无故又受了一顿气。”
李绍明听闻这话,却是微微一愣,才柔声道:“你平日也少见她,也省得那样的生气。”
倾城见李绍明有意袒护韦主子,便柔声道:“妾身今日本来打算去跟韦姐姐好好说说话,毕竟以后也是要长久相处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一直这样僵持下去,王爷也难做不是?没想到妾身去了那里,姐姐与徐主子排揎了一顿妾身不算,正好司珍房送浇好了的簪子来了,妾身不过是多看了几眼,多打趣了几句,想与韦主子说笑几句,再借来看看,想要学学那上面的花样,妾身也好弄一个,谁承想姐姐她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骂了妾身一顿,说什么她是正门抬进来的正宗的主侧妃,妾身不过是后来抬上来,也配看她的?妾身一时气不过,便赶紧回来了。”
“韦主子果然这样说的?”李绍明的语气听着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微微有些愠怒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最近事儿多,你的侧妃大典一直也都拖着没有弄呢!所以你瞧见她的难免喜欢些这也是有的,只是韦主子她这样说你,未免就有些过分了,怨不得我听永顺说,外面一些闲言碎语的,很不好听呢。”
倾城转过身去面朝李绍明,自己擦了擦眼角的泪说:“王爷别想了,姐姐其实也没说错,妾身的身份臣妾知道,现在连唯一的女儿也不知所终,像妾身这样不吉祥的人,也不该多看她的簪子的。”
李绍明听她这样一说,忽而冷冷一笑,披着衣服便起身了。
倾城慌了,急忙也下了床,却见李绍明叫进了永顺来,“你去,传我的意思,就说韦主子好歹也是姐姐,也应该发挥一些美德,把她的簪子取来吧。”
永顺慌了,看了看李绍明一眼:“王爷,这大半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