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知道若是一味说不知道只会让王妃娘娘怀疑她没说实话,索性便将她心中所想吐了出来,“王爷虽这样说,但妾身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一个洗衣房的贱婢何尝有什么能力将如此精妙的毒药下到韦主子的饮食之中?恐怕,这其中仍然有其他隐情!”
果然王妃娘娘的神色缓和了一下,徐徐从靠垫上坐起身子来,叹一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又没有想到?只是王爷不打算追究下去了,若是我一味的追究只会让王爷心里不快,再说了,宁王府之中这些个烂账还少吗?总之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倾城听王妃娘娘这样说便知道王妃娘娘也是怕伤了自己与李绍明之间的和气,所以强行压下了怒气去,但是她知道,若是时机合适,待她把雨儿的血书报给王妃娘娘,那么王妃娘娘未必就会坐视不理。
只是究竟要找何人才算是最合适呢?倾城正在想着,忽然殿外传来了一阵吵嚷之声,远远地只能听见什么“小娼妇”、“烂货”之类粗俗不堪的话语。
倾城正在拧眉的时候,听见王妃娘娘吩咐一旁的长喜道:“出去看看,是哪家没眼见力的,居然敢跑到瑞祥居这儿撒野来了!”
长喜答应一声立刻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进来回禀道:“回王妃娘娘的话,是牡丹夫人与梦贵妾吵起来了呢。”
“哦?她们?吵什么?”王妃娘娘扬眉,浑不在意地说,好像外面的事情与她是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长喜说着,唇边越发抿起一缕笑,倒是想看见什么好笑的杂耍一般,“说是牡丹夫人乘了步辇来,结果梦贵妾因着等级不够都没有乘坐,步行而来的,牡丹夫人见了,就嘲笑了梦贵妾几句,结果梦贵妾身边的丫鬟不服气回了几句嘴,被牡丹夫人的丫鬟教训了一通,现在正在外面打着呢,王妃娘娘要不要出去瞧瞧?”
王妃娘娘也笑笑,把手伸给倾城,轻声说道:“扶我起来,我倒是要去看看这个闻名天下的牡丹夫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泼妇,才来宁王府不到几天哪,她就能闹得这样的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
于是,倾城恭谨地扶起了王妃娘娘,一起来到了外面,果然见青石台阶下,牡丹夫人高高端坐在金碧辉煌的步辇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傲然站在一旁的梦贵妾,美艳无比的脸上含了一抹狞笑,伸出她那猩红的长指甲指着梦贵妾,毫不客气地大骂道:“梦贵妾,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肚子里有了那块肉就真以为自己是天上的凤凰了!你还早着呢!宁王府之中的女人们各个都有肚子,各个都能怀上!我就是见不得你这样张狂!凭什么我位份比你高,你却这样的嚣张?居然还要我给你让路?我给你让的是哪门子的路?”
“你这娼妇!不就是从蛮夷之地来的吗?有什么可稀罕的!”宝珠眼看着自家主子受辱,蹭的一下子站了出来,指着那牡丹夫人破口大骂道:“咱们现在说的可不是位份,就说是出身吧!我们主子虽不是那正经的名门之秀,层层选拔上来的,但好歹也是一清清白白的人,你呢?怕是连正经来路都不知道,说不准是娼妓了,也配跟我们主子相提并论?”
“好!好个口齿灵力的丫鬟!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你说我来路不明?说我是娼妓?岂不就是骂王爷是嫖客?你有几个脑袋居然敢如何污蔑当今的宁王?还是说这本就是梦贵妾自己心里的意思,所以才被贴身的丫鬟听了去,哦,原来梦贵妾表面上对王爷毕恭毕敬,心底里却是一直在腹诽王爷为嫖客呀!照我这样看来,什么清清白白?全是狗屁!一个个披着人皮来欺负老娘?我告诉你们,全错了你们的主意!你梦贵妾出身不高,又是一个侍妾,算得上什么明媒正娶呀?人家王爷明媒正娶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妃娘娘,莫说你,就算是韦主子和段主子,也没有这个本事呢!你,你充其量就算是从侧门抬进来的小妾罢了!再清清白白又如何?跟我这来路不明的女人吧还不是一样的平起平坐?”牡丹夫人果然是从脂粉堆里混出来的,口齿凌厉至极,简直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虽然梦贵妾的口才也算是好的,但是在这荤腥不忌的牡丹夫人面前还是稚嫩的一如黄口小儿一般,一番唇枪舌剑地交战下来,被气得俏脸发白浑身不停的颤抖,简直是要晕厥过去了。
倾城心底快意无比,在暗中为牡丹夫人加油叫好!昔日她被这梦贵妾所欺瞒的一口恶气仿佛在今日出尽了,顿时只觉得心底畅快无比,仿若三伏天喝了一杯海碗冰镇酸梅汤一样的爽快!
于是,她便抬眼看向那个端坐在步辇上的华衣女子,这样冷的天里,她却只还穿着一身薄薄的衣衫,艳丽的朱紫色像是一团火焰,炙烤了这个素来冷寂而单调的宁王府,给这个一向冷清的地方镀上了一层奇异的活力。
顿时,倾城忽然有些明白李绍明为何会对这个出身卑贱的牡丹夫人如此宠爱了,精致小菜吃腻歪了,偶尔来一道原汁原味的野味尝尝鲜也不错,看样子这下梦贵妾可算是碰到一个对手了,正所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梦贵妾平日那些小算计在她们这些人面前或许还可以耍一耍,但是在凡事不按理出牌的牡丹夫人的面前未必就能那么好用了。
想至于此,她暗暗瞧去,梦贵妾的小脸果然气得都紫胀了起来,心底暗暗好笑,同时浮出一个好计策:如果这个牡丹夫人便是梦贵妾的克星,那么她可要好好拉拢拉拢牡丹夫人,甲之熊掌乙之砒霜,对梦贵妾来说牡丹夫人是个死敌,那牡丹夫人便有了最基本的生存价值,那便是——化成她的一柄利剑,专门用来对付梦贵妾了!
于是,倾城偷眼瞧见王妃娘娘的脸色已经不是很好,冷冷地看着这两个人,她知道这是王妃娘娘即将发怒的前兆,便不敢答言,只是站在一旁。
果然王妃娘娘冷喝一声道:“吵什么?没看见我在这里?难不成你们把这瑞祥居也当成了菜市口,任由你们在这里大声喧哗的?”
梦贵妾与牡丹夫人冷不防瞧见王妃娘娘,便赶紧朝着王妃娘娘福了福身子,齐声道:“妾身见过王妃娘娘!”
“原来你们心中还有我这个王妃娘娘啊?我能喘一口气多活一天就算是托了你们的福了。”王妃娘娘冷哼一声,懒懒地瞥了她们一眼,似乎不想再跟她们继续说话了,只是吩咐长喜道:“既然你们这么爱说话,我就罚你们在这里念诵一百零八遍《地藏经》吧!长喜,你待会请两本《地藏经》来看着她们念诵完了再说吧。”
长喜答应一声,王妃娘娘便将手递给阴娈,朝她笑笑,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说道:“走吧,方才有人进贡给了我一些沉水香,正想着找人来品鉴一下,你陪我一同来吧。”
倾城忙笑着答应了,伸手扶住王妃娘娘的手,随着王妃娘娘再次来到了西偏厅。
王妃娘娘生性素雅不喜豪奢,所以院子里摆放的物件也不是过分的奢华,唯独喜欢佛经跟品香,所以其他人便投其所好,不惜花费万金购买珍奇香料供王妃娘娘品鉴,嘴巴上却只说这香料大多是自己无意中从某地贱价购得,就是害怕被王妃娘娘训诫太过豪奢。
比如眼前这块看似不起眼的沉水香,小小的一块焦炭似的东西,用小银锯子细细的锯成粉末,一点一点地撒进金兽脑的香炉中,散发出来的缥缈香气肃穆而且飘逸,让人闻了觉得心神澄净。
王妃娘娘睁开慈目,微笑着看向阴娈,道:“你怎么觉得样?”
“让人觉得心里很宁静的感觉。”倾城如实回禀,不敢欺瞒,轻声道:“可见这人果然是有心了的。”
“他要为自己的儿子求一份差事,敢不用心?这沉水香没有万金难求,他只告诉我是一个朋友无意中在缅甸那边一个香料铺里弄来的,但是我心里清楚,这个无意中怕是他费劲了离去才能弄出来的,只是我不愿意点破她罢了!”王妃娘娘辛辣无比地说,她虽然看着和善,什么事儿都不知道,但其实心里却是什么都是清楚的。
倾城点点头,笑着附和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王妃娘娘的法眼去,不过妾身不明白的是,梦贵妾她现在怀有了身孕,为何您还要责罚她在外面念诵《地藏经》呢?若是梦贵妾到时候有了什么闪失,可就不好了,当初的敏主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妾身觉得,王妃娘娘您还是小心些为好,若是又闹出了什么岔子,那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