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琳琅姑姑看穿了倾城的情绪有些低落,轻声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那孩子虽养在燕主子那儿,但身边却又不少丫鬟婆子的,谁又敢对他不好呢?更何况,若是良贵妾得宠的话,怕是那孩子是无论如何也长不大的!”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说的怕就是这个理儿吧!这样想着,倾城那不安的一颗心也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正当她与琳琅姑姑说话的时候,却见着孙大夫挎着药箱进来了,孙大夫年纪不大,但医术精湛,态度谦和,所以秦王府上下,不论是丫鬟婆子,还是各个主子对很喜欢他,如今琳琅瞧着他来了,站起来福了福身子,轻声唤道:“孙大夫。”
“做吧!”孙大夫坐了下来,细细观察着倾城原本纤细,但现如今已经肿的像是馒头的手指,开口便问道:“手指现在有没有种刺痛的感觉?”
孙大夫能够在宁王府中得到这么多的人喜爱自然有他的本事,那就是不多管一件闲事,不多问一句与自己无关的话,但凡有人请他看病,他定会二话不说,也不推辞,直接看病就是了。
倾城摇摇头,轻声道:“先前有些刺痛感,但是用热水泡了泡,擦了些药膏,如今倒是不痛了,就是有种酸酸涨涨的感觉。”
孙大夫又拿着她的手看了看,笑了笑,这才说道:“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待会儿我就让人将药材送来,你每天用药材泡手三次,最少三天,最多五天,你的手一定就能痊愈的。”
这话自然不是倾城与琳琅姑姑想要听到的,而琳琅姑姑更是急急问道:“倾城明儿就要陪着公主进宫去了,她手伤成这个样子,不碍事儿吧?”
孙大夫听闻这话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一口白牙甚至能和窗外的皑皑白雪相比及,“既然倾城姑娘是随着杨主子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去了,又不是去进宫做重活的,了不起就是收一些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罢了,不打紧的。”
如此,倾城与琳琅姑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琳琅姑姑向着孙大夫道谢之后,便起身送孙大夫出门了。
而倾城因着手受伤了,所以被琳琅姑姑要求着休息,她原本觉得进宫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到时候只要她将头低的厉害一些,兴许窦皇后都已经忘了她这个人了,想必到时候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只是看着琳琅姑姑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倾城倒是有些紧张了,总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总是悬在半空中似的。
就这样惴惴不安了一昼一夜,第二天清晨,倾城早早的就起来了,穿上了平日甚少穿的一件靛青色襦裙,外面衬着一件蓝灰色褂子,这身打扮足足让她看起来老了十岁的样子,但是进宫总得穿的庄重些,也该有个丫鬟的样子。
而如意公主则穿着前些日子王妃娘娘赏赐的嫣红色绣银丝云锦襦裙,外面穿着一件鸭黄色褂子,看起来青春又活力,配上她那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叫人看着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见着倾城与如意公主都收拾妥当,打扮上连一丁点差错都挑不出来,琳琅姑姑这才将她们送向王府门口,路上还不住地叮嘱着在宫里要注意的规矩,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儿,连倾城都头一次觉得琳琅姑姑会是这般啰嗦。
等着她们三人来到王府门口的时候,仍旧是大雪纷飞,好像秋天里丫鬟们拔下的鹅毛似的,而天色更是一如既往的阴沉着,黑铅一样压在头顶,让人觉得心里无来由觉得一阵压抑,好像叫人喘不过气似的。
因着天气不好,所以马车驶的格外慢,如意公主坐在里头摇摇晃晃的,因着她今日早上本就起得早,所以如今更是晕晕乎乎的,她瘪瘪嘴,无奈说道:像是坐秋千似的,怕是等我到宫里的时候都要睡着了。
倾城掀起帘子,看着外面的雪一点都没有要停的意思,便说道:主子,您要是困了,歪在我身上眯一会儿吧!
如意公主脸上写满了倦怠,可她还是换换摇了摇头,怏怏说道:“琳琅姑姑说要我小心些,不能将衣服给弄皱了,也不能将妆给弄花了,若是到时候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了礼数就不好了。”
说着,她便掀起马车上的帷幔,看向外面,因着天气太过于糟糕,所以外面的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饶是这般冷清的场景,但她脸上还是浮现出几分欣然与雀跃来,回眸看向倾城,很是羡慕地说道:“倾城,你说他们多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倾城看来,如意公主一直都是很幸福的,最起码相较于她们这些丫鬟来说,更是宛若生活在天宫一般,她万万没有想到如意公主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她顿了顿,顺着如意公主的眼神看了过去,笑着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烦恼,主子坐在马车里羡慕外面的人,殊不知外面的行人正在羡慕主子呢!”
“我有什么好羡慕呢?”如意公主放下帘子,很是不解地说道:“我想要做什么都不能做,就是多吃两块点心都会被琳琅姑姑责骂的,现在大清早又要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一点都不好玩!”
马车摇摇晃晃的,倾城紧紧扶着如意公主,淡然一笑,轻声道:“好玩?要知道寻常人家的孩子像主子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开始帮着家人做事儿了,想当初,奴婢邻居家的孩子只比奴婢大三岁,现在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她不仅整日操持着家务与农活,还要伺候公公婆婆,还要照看两个孩子,哪像主子您,整日还有人伺候着。”
如意公主面上流露出惊诧的神色来,但她却是看了倾城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心中却是暗暗想着,若是可以选择的话,她倒是宁愿做一个普通农家妇人,嫁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婿,生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才不像在宁王府中那些女人一样,为了见表哥一面争的你死我活的……
正当她思忖的时候,却听见耳畔传来了倾城关切的声音,“主子,您是不是很热?”
如意公主这才回过神来,她抹了抹自己的脸颊,只觉得有些发烫,当即更是讪笑着说道:“我没事儿,一点也不热。”
话虽这么说,但马车中早就被丫鬟婆子们放上了烧热的暖炉,如今马车里更是暖烘烘的,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倾城瞧着如意公主脸上一片嫣红,还是将帘子掀开一条小缝隙来,也好散散马车里的热气。
透过这一条小小的缝隙,倾城正好可以看见外面的风景,只见外面飘洒着鹅毛般的大雪,有个卖花的佝偻男人怀中抱着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脸上更是一片慈祥,还不住地问道:“丫丫,冷不冷?如果冷了告诉爹爹一声,爹爹将你搂紧一些!”
“丫丫不冷。”那名唤作丫丫的女孩虽然脸上被冻得红彤彤的,但她却是使劲儿的摇摇头,好像身处最温暖的天堂一般。
看着那两父女俩儿一边走一边笑,倾城的脸上却是流露出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歆羡,好久都舍不得将视线收回来。
如意公主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样子,心中已经猜到了大半,之前倾城也曾对她说过家中的事儿,知道她是段府的义女,已经多年没有见过爹爹和弟弟,纵然马车里的热气已经散去了大半,但她还是不忍心开口说话。
到了最后,她只听见耳畔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她这才轻声说道:“林鸾,你是不是想你爹爹呢?我先前听昭梦说过,是卖了死契的丫鬟们每年都会有一次面见家人的机会,你可以差人给你爹爹和弟弟送信,让他们到时候来宁王府中一趟就行了。”
倾城何尝不想这样,但是到了今天,她怕生出波澜,却是摇摇头,无奈说道:“罢了,以后的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意公主也不好说什么了,却是笑了笑,歪着头说道:“听琳琅姑姑说我的父皇也死了,不过对于父皇我却是没有什么感情,我知道这样的话不该从我嘴里说出来,若是琳琅姑姑听到了定然又会骂我了,但是真的,倾城,从小到大父皇从来就没有抱过我,每次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我才能远远见到他一面,到了现在,我连父皇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说着,她更是甜甜糯糯一笑,伸手握住倾城那冰冷且红肿的手,轻声道:“不过不要紧,还好我有琳琅姑姑,后来有了你,又有了昭梦,只要你们一直在我身边,我就会很开心的。”
听到这话,原本心中的阴霾也是一扫而空,倾城笑看着如意公主,回道:“我也是。”
“那,咱们四个人就永远不分开。”如意公主轻轻搂住倾城的胳膊,笑的一脸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