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狡辩了一下:“纵然是我,那又怎样?你刚才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对我思之如狂的表现?所以,到底是谁对谁思之如狂?”
这话说的我很有底气,男人这种生物嘛,基本上都是这么个德性,激一激总会老实的。
他将我拢在怀里:“是,是我想你了,宜珺,我好想你。”
我一边心神荡漾一边担忧地问:“问你呢,快回答啊。”
他浅笑:“我要去的地方,谁拦得住我?”
是啊,可不是么,您牛,您厉害,有门不走非要爬窗户,不就是为了显示你那点本事么。
推推搡搡间,我切入正题问萧湛:“你为什么这几日都对我避而不见?你和皇上有那么多事情要说么,还不跟我说,我才是当事人啊。”
萧湛退离了我一段距离,后来干脆还是点了根蜡烛让屋里亮了些许。
他回答:“这件事你并不需要参与,因为你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多说是错,不说也是错。”
我说:“那错都错了,现在到底是怎么错?”
萧湛道:“宜珺,现在你只要保持沉默,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些事情,我和皇上会处理好。”
我皱眉:“为什么?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萧湛正了正我头上马上要掉落下来的发簪:“并没有什么,你不用多想,现在非常时期,本来想等一切都解决了再告诉你的,但是你急着要见我还要去勤政殿狂,那我只好先来告诉你了。”
我头疼了:“可是你还是什么都没告诉我啊。”
他已经起身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什么都不要管的。”
等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萧湛已经一气呵成地完成了在我唇边落下一吻,然后纵身跃出窗户还顺带给我吹了蜡烛关了窗这一系列动作了,完全不拖泥带水。
我开始想不通了,还想不明白了,有什么大事是要瞒着我的啊,难道之前所有的事情不都是我们一起商量着来的么,这次就算我是当事人,他们居然也能这么瞒着我。
因为萧湛不要脸的吊我胃口,导致我真的忧思成疾了,精神衰弱了好几天都没能提起精神。
萧湛说让我不要管,他们会处理,可像我这种好奇心深重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管,就算我勉强忍住了不去问不去打听,可心里依旧会去想,哎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呢,想着想着就出毛病了。
我想不明白的不仅仅是萧湛和重晔,还有重欢,身为一个貌似要夺取政权的长公主,她居然会选择帮助重晔和萧湛隐瞒了这件事,还能救我于绑匪之中,如果不是她转了性了那就是霍云琰已经把她策反了,美男计成功,重欢已经向着我们这里了。
不过想想当初重欢出嫁的时候,那一句“不要让我失望”,现在再回忆,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了,可也不是我想让她失望啊,我也想参与到绊倒庄相的队伍中啊,可惜他们不带我啊,左不过就是怕我是猪队友,拉低整个队伍的水准,再不然就是依旧内心稍微忌惮着我是庄相的女儿这个身份,在我面前放不开。
这让我倍感挫败,又颓废伤心了好久。
大概是五天后,我再次上朝,朝堂上的第一件大事居然是重晔封我大哥为御史大夫,号称是对他这些年的努力的表彰,以及安慰他的辛苦,甚至有一个原因是抚慰他丧子之痛。
在我爹还没有生病倒下之前,我大哥一直位处于三品通政司副使,并未见重晔或者是先帝有任何想要给他升官的意思,如今他突然上位,又是该在全力打压我庄家的时候上位,更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上朝的另一件大事则是关于我父亲庄相,重晔并没有提出让我爹回家养老的意思,反而只是让萧湛暂代丞相之职,由大理寺丞卫勉从旁协助,等我爹身体好了再让他继续做丞相。
我这下是真的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干嘛了,为什么和初衷完全的背离了,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我们在欢送庄家退出政治的舞台正式屈居幕后了么,虽然让萧湛和卫勉来暂理丞相之职,是开始削弱丞相的权力的开端和方式,但是最后还是要把丞相的位子给我爹,这还跟以前有什么区别。
我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在帘子后面听霍云琰那个死板的驸马对我爹违心的歌功颂德,花评连篇。
大概是我从来没有听过赞美的话从这几个应该对我爹十分仇视的人嘴里说出来,我真是一点都不习惯,总觉得他们的赞美违心的很,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讽刺,听完表扬,重晔正色道:“庄相为我大齐兢兢业业,身在相位,十几年如一日的勤勤恳恳,当是我大齐的楷模,若是每位朝臣都如同庄相一般尽心尽力,我大齐再创鼎盛指日可待!”
下面朝臣三呼“皇上英明”,崇拜的很,重晔说到兴头上,提了一句:“朕决定,要亲自去庄相府上探望庄相,以示对我大齐栋梁之臣的重视和爱护。”
刚刚还被赞美笼罩的我大哥他突然道:“皇上使不得啊,庄相病体未愈,恐怕冲撞了皇上龙体啊。”
这句话一出口我就高兴,这个我最有发言权了,所以我发言:“庄大夫此言差矣,哀家前几日回府探望庄相,你也是用这种说法来阻止哀家探望庄相,怎么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庄相竟一点起色都没有,不是说病的不严重么。”
我隔着帘子看不清我大哥他的表情,当然,我想都能想象的出来,他的脸色到底难看成什么样。
重晔倒是没有追究伟大的庄相到底病成什么样,反而是顺着大哥的话说下去:“是这样么,庄爱卿果然为朕着想,那这样的话,可惜了朕不能亲自去探望,不如朕择一位代替朕去看望一下庄相吧,这样就既不会冲撞朕的龙体,也能聊表一些朕的关心之情。”
这下子我大哥是没有话可以反驳了,只好悻悻道:“但凭皇上做主。”
重晔唔了唔,做出思考的样子,为难了一下,随即说道:“人人皆知摄政王与庄相不睦,既然如此,那便霍驸马辛苦一下,替朕走一次吧。”
嗯,哀家也同意让霍云琰去,不管怎么看,好像都是他最合适。
重晔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了,如果我大哥还要推脱,那就是他不懂事了,还会引起众人的无端揣测,为什么大公子就不让别人探视庄相呢,不让众大臣去也就算了,皇上亲自去都拒之门外,天大的面子都不兴这么用的啊。
所以,他同意了。
下朝以后,我约了萧湛在偏殿说话,他过来的时候一派自然,好像刚刚对庄相夸夸其词的人不是他一样,他进来刚刚坐定,我就忙不迭儿地问他今天唱的这是哪一出。
萧湛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回答道“今天没怎么,只是觉得大约应该是该这样了,才这样的。”
我急了:“这样到底是哪样啊?你和皇上什么都不跟我说,能指望我明白什么?”
萧湛握着茶杯转转悠悠:“宜珺。”
我不耐烦道:“叫我干嘛啊。”
他放下茶杯,起身走到我面前,拦住我徘徊的脚步,眼神突然温柔地能渗出水来,好容易才淡了些,他就又要开始耍流氓,嘴角扬起,跟一只偷腥的猫一样,让人无法抗拒,我沦陷在他的眼神里,听着他的情话:“宜珺,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摇头。
他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胡渣子微微扫过我的皮肤,蹭得我有点痒,他呼吸吐在我的耳侧,又是一阵痒,他轻轻地抱着我,在我耳边说着温存的话:“是你的平安,从前我不能给你的,我以后一定会慢慢补偿给你,最迟迟不过今年入冬,一切都会结束的。”
正当我要醉倒在萧湛美男的温柔乡的时候,李长德的敲门声唤回了我的理智。
李长德敲门道:“启禀摄政王,皇上有请您去偏殿觐见,长公主进宫了。”
我退开他的怀抱,趁机说道:“正好重欢来了,我要给她道个谢,上次她救了我我都没跟她说谢谢呢。”
萧湛安抚了我一下:“不急,这件事不急在这一时,我先去见皇上和长公主,宜珺你先回慈安宫吧,如果长公主愿意,我让她去慈安宫见你。”
我想了想,还是妥协了。
刚回到慈安宫不久,小桑子传了重晔的话来,说今晚要和长公主一起到慈安宫来用晚膳。
我大喜过望,赶紧吩咐了小厨房准备大鱼大肉。
重姝吃着糕点高兴的很:“真好啊,长姐和皇兄来吃饭,就能吃到好多好吃的了。”
我鄙视她:“哀家平时是哪里饿着你了。”
重姝满口桂花糕笑得乐呵呵:“那倒没有,就是没有这么丰盛,嘿嘿嘿。”
近黄昏的时候,重晔和重欢一前一后谈笑风生地来了,重欢看上去心情不错,重晔心情也不错,打过招呼以后,重姝催着我们落座上菜。
重晔问道:“小阿寅呢,怎么不见他?”
李长德道:“小皇子吃过就睡了。”
重欢和重晔有一句没一句地捞着家常,我看插不上话,就对着重欢笑,终于,笑了一会儿把重欢笑过来了,她略带些诧异地看着我:“太后这是怎么了?”
我保持着温和的笑意:“我这几日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要跟长公主道个谢,那日若不是长公主及时赶到,恐怕我现在已经……。”
重欢抬了抬手,一派轻松:“这倒不用谢,是我应该做的,不过话说回来,就算那一日换做是别人,我也一样会救的,倒也不全是为了太后您,只是按计划行事而已。”
我觉得我受到了一点点打击,其实说难听了在重欢这里我就没不受打击过。
重姝嘴里吃着糕点含糊不清:“长姐,你看你这话说的,换个方式让人听着都舒服啊,你非要口是心非,承认吧,你就是要去救母后的。”
重欢淡定地抿了一口茶,居高临下冷眼看着重姝,淡淡道:“是该好好让你学学规矩做个合格的公主了,这样子你要怎么嫁为人妇?”
重姝一口桂花糕卡在喉咙里,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我连忙给她递过去一杯水,还给她拍拍背顺顺气,我关切道:“哎呀,慢慢吃啊,你看你要是这么个样子嫁出去,还不被自家婆婆笑话死。”
重姝艰难地掐着自己的喉咙,悲愤异常,一脸的视死如归:“就让我这样噎死好啦!”
重晔在旁边也是一脸的淡定,好像这妹妹不是她亲妹妹一样:“你要是敢这么死,就让你剔除宗籍。”
重姝抽抽噎噎地趴在我肩上假哭:“嘤嘤嘤,长姐欺负我,皇兄也这么对我,母后啊,呜呜呜,我从小就没人疼没人爱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我虎摸着她:“乖啊,不哭啊,不就嫁个人嘛,是姑娘都要嫁人的哈,不哭啦。”
重姝这回是真的哭了,直起身来就撒泼:“哼!原来你们都恨我!都盼着我嫁出去呢!你们都不要我!你们就是把我当做一个物品,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我被她哭懵了,她这声嘶力竭地吼,吼得我心肝一颤一颤地跳,动了点同情念头,正想去劝劝重晔要不要先把这件事退后,日后再商议,毕竟重姝岁数还小着。
可谁知重晔回了一句:“送?当然是送了,还要白送好几车嫁妆呢,喜宴还要朕花钱,也不是亏本了么。”
我肉疼了一下,说道:“那咱们可以不做亏本生意啊。”
重姝站起来,抹了抹眼泪:“你们这样决定我的终身大事,未免太草率了!”
重晔回答:“卫勉如果很草率,朕就不会让他坐到大理寺丞的位子上,相信朕,卫勉会是一位好驸马。”
话已至此,我算是完全明白重晔的意思了,他是想把重姝下嫁给卫勉做老婆,卫勉会是我大齐下一位驸马。
重姝情绪激动,双手捂着耳朵,一边往外跑,一边喊叫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反正你们都不要我!反正你们都恨我!”
我站起身把看上去马上要发火的重晔和重欢拦下,说道:“你们也太着急了,这么样直接的说给她听,她当然接受不了了,你们坐着,我去看看她。”
结果我在池塘边的大石头上找到了重姝,她正撅着嘴往池塘里丢石头,扑通扑通的。
我走过去:“你还想和去年你姐姐出嫁那天一样往水里栽么,现在可是冬天啊,你想清楚了啊。”
重姝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没说话,依旧坐在那里丢石头。
我努力地撩着身上繁琐的凤袍,往大石头上爬,从前我不觉得这太后的凤袍有多难受,现在要进行一下高难度动作了,好像就发现了问题了,我好容易爬上去了,重姝却一脸的嫌弃:“你上来做什么啊,也想跟我一起望水里栽么?”说着就作势要来拉我。
我惊呼了一声,死死拽着她:“死丫头你要死啊!”
重姝哭了:“我是想死啊,皇兄和长姐就是把我当做一件物品,他们根本就不考虑我自己的感受,我不想这么早嫁人,我不想嫁一个我不熟悉的人!”
我看着重姝哭的这么梨花带雨的,是真的不忍心了,把她搂在怀里安慰着:“哦,重姝乖啊,不哭啊,这是你皇兄和姐姐不对啊,但是……。”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跟重姝说这些道理。
有的时候,道理这种东西,说给别人听都是一套一套的,教育起来是一点难度都没有,但是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好像天生有免疫一样,就是怎么都无法在自己身上发挥作用。
算了算了,我也不去跟重姝多说什么狗屁道理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事已成定局的那一天,她再无法接受,还是要接受。
重姝扑在我怀里抽抽噎噎的哭,眼泪鼻涕都往我身上抹,她哽咽着:“道理我都懂,呜呜呜,我就是不甘心,长姐虽然嫁的晚,但是至少霍云琰还是她中意的,就算是政治联姻,有别的目的,可她还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这就够了,可我呢,那个卫勉,我统共也没见过几次,我……我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我不了解的人,我知道,皇室的公主从来嫁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我从来都知道自己将来也会有这么一天,我……我只是希望这一天来的晚一点而已……呜呜呜……。”
我心疼地拍着她的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其实重姝一直是一个很懂事的小姑娘,虽然平时有些不着四六,还天真无知,可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只是想在这个沾满血腥和无情的帝王家里保持一个乐观的心态,期待着有一天她能和平常人一样,找到一个她喜欢的人白首不相离,也不说只有重姝有这个想法,连同我自己也是有这样的想法,可我们从来都是无奈的,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能有多少个呢。
重姝手紧紧地攥着我的衣衫哭了很久很久,久到趴在我怀里睡着了,眼睛红肿着,脸上还带着泪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