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眼睛都没睁开,凭借自己出色的能力做出了一个应该看上去很嫌弃的表情侧身往里翻了翻,嘴里含糊着:“这次没毒死我是你太大意,下次换个法子吧……。”
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我依旧隐隐约约觉得身上好像重了重,头顶上貌似还顶了一片阴影,我就睁开眼眼神一偏。
重晔终于说话了,他说:“你不相信我?”
我依旧手盖着脸:“信你什么?信你没毒死我?”
重晔叹息:“你知道我不会的。”
我回答:“我怎么会知道你不会,你不是说朝臣要清君侧么。”
重晔没有生气,只是很好心的跟我分析:“哪有你这么说道理的,如果照你这么说,我不能证明我没毒害你,我就一定是凶手?那么同理,你不能证明你和舅舅是清白的,所以你们就是私通。你这个叫强词夺理,一样的,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下的毒不是么?”
我把手移开,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觉得他才是强词夺理,正欲起身掐架,重晔却起身给我掖了掖被子,一脸的担忧:“你身体还虚弱着,先好好休息,等朕查清了事情真相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毒害太后,朕决不能姑息!”
我十分不屑地轻轻“嘁”了一声,何必呢重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吧我也可以理解一下,这是做戏要做全套的节奏,毕竟是堂堂太后被毒害,一定要公开审查,不然落人口实就是重晔这个做皇帝的太无能,不然就是摄政王无用。
待重晔走了以后,我有气无力地嚷嚷着:“李长德!你给哀家过来……。”
“太后是否哪里不适啊?”
我闭着眼睛问他:“哀家的药,平日里都是在哪里煎的,经过谁的手?为何不是你来负责?”
李长德哭丧道:“哎哟这可真是冤枉奴才了,奴才压根儿就没接到要给您端药的指令,太医来请脉开方子,奴才就想着要给您去取药放在小厨房煎,结果太医都说这药要在太医院煎好了送过来,送来的时候皇上也来了,就让桑公公直接端过来,奴才连个药碗都没碰一下啊。”
我沉思了片刻,开始犹豫起来,甚至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只听见李长德低声道:“哎,公主,您怎么来了?”
我睁眼看过去,正是重姝慢吞吞地挪过来,眼睛里好像还噙着泪花来着。
重姝扭扭捏捏地伏在我榻侧,声音轻的跟蚊子叫:“母后……你是不是觉得皇兄会害你……。”
我啊了一声,看着她那张带着委屈的脸却怎么也凶狠不起来,刚刚对重晔的那些怨怼好像一瞬间烟消云散了,我伸手去摸她的头发,安慰她:“没有的事,你们都是哀家的好儿女。”
重姝落了一滴泪下来,我心猛然间一紧,怎么办呢,我最受不了人哭了,只要哭我就没办法,招架不住。
“其实……比起叫你母后,我更喜欢叫你姐姐,就跟你妹妹一样,但是规矩就是太死了,我很难过……哪有这么年轻的母后的……。”
我问她:“为什么你觉得你皇兄不会毒害我?”
重姝抬起小脸,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我,眼角还噙着泪,真诚道:“因为你会是我们的舅母啊。”
过了午后,小珠进来道:“太后,丞相大人送了口信来问您安好。”
我睡过午觉起来喝药:“告诉他哀家安的挺好的,让他老人家别挂心了。”
小珠吞吞吐吐道:“丞相……丞相还……。”
我烦躁:“还什么,直接说。”
小珠道:“还送来一个宫人说是照顾太后的。”
我咬牙切齿:“还有没有王法了!送回去,就说我慈安宫不缺人。”
小珠抖抖索索地跪着:“丞相说,人他就送进来了,怎么处置是太后的事情,就不必送回去了。”
我愤怒地摔了药碗:“放肆!”
药碗直接摔去了进来的重晔脚下,引得他脚步一顿。
我火气更大了,大喘着气把头偏向一边,重晔低沉道:“你先出去。”
小珠滚了出去。
重晔就这么走了过来,我听着他语气带着愤怒:“摔什么不好要摔药碗啊,不想吃药?还想不想病好了?”
我懒得看他,就冷冷回答:“哀家要是不吃药然后毒发身亡,不是正合你意么。”
身体被他粗暴地掰过去,正对上他盛怒的脸,我看着有点不服气,他这样一张好看的娘气脸是怎么做到连狰狞都狰狞的这么好看的。
我第一次看到重晔发火。
他低吼道:“别逼我对女人动手。”
我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你少来,刚刚我摔得是空碗,药早就喝完了。”
重晔终于舍得松开我了,退开两步,道:“起来,跟朕一起去审犯人。”
我道:“你在逗我玩儿?”
我白了他一眼躺下翻身继续睡,结果重晔个不要脸的真的说到做到,大喊着:“给朕把摄政王叫进来!”我退避三舍,忍着怒气:“行行行,我跟你去。”
我未着脂粉,连头发也没绾,就这么素服披发被扶了出去。
萧湛远远地就一眼瞥过来看到我,似乎愣了一下,投了一个关怀的眼光过来,而后就起身行礼恭迎了一下我和重晔。
我给他投回去一个委屈的眼神,饱含泪水,告诉他,你瞅瞅你这宝贝外甥,把你爱人都折腾成什么样了。
重晔上座,我就自觉坐到他旁边,大殿中央跪着那个索索发抖的张太医。
萧湛道:“启禀皇上、太后,张太医蓄谋毒害太后,罪证确凿,还请皇上太后发落。”
重晔肃穆道:“摄政王可有审问出幕后主使?”
张太医依旧在求饶:“臣冤枉啊……臣冤枉……。”
重晔一拍案桌,喝道:“证据确凿,岂容你喊冤!小桑子,把人带上来。”
我看好戏地等着重晔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小桑子带着一个人上来,酷似太医院的药童,跪倒在地,从怀里又摸出一包白色布抱着的东西,恭敬道:“回皇上太后的话,这是从张太医的房间里找到的,都是带毒的药,全给下在太后的补药里了。”
萧湛垂眼冷冷看他:“张太医,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太医满头的冷汗,瘫倒在地。
重晔又重复一遍:“朕最后问你一次,到底是何人主使?”
张太医呢喃着:“臣……臣不敢说啊……。”
重晔平静道:“来人,拖下去五马分尸。”
张太医立刻就慌张地抬头求着饶,终于肯说实话:“是……是贵太妃指使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太医,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再看向重晔的时候,他好像也有点……诧异?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贵太妃是吃饱了撑的要来毒害我啊。
重晔不确定地问他:“你说的可是实话?”
张太医趴倒在地:“臣绝无半句虚言呐!”
我心有疑虑,犹豫着开口:“皇上,此人说话吞吞吐吐,方才还确定着没有毒害哀家,现在就死咬着贵太妃不放,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啊。”
重晔脸色难看至极,吩咐道:“来人,去请贵太妃来。”
我一手支着额头略显吃力,事情好像真的没有我想的这么简单呢,所以果真还是我智商不够,跟不上这些人的节奏么。
说好的重晔是凶手呢!再不济也应该有我爹挡着啊,为什么变成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贵太妃了!
萧湛立在原地,神情同样的凝重,开口问张太医:“你有何证据说是贵太妃主使你的?”
张太医吞吞吐吐道:“这……这……。”
重晔不耐烦道:“拖下去,五马分尸。”
张太医伸着手求饶:“我说……我说……求皇上饶命啊!”
我眼瞅着张太医身体一怔,差点就吓尿了,连气都不喘一下地说了真相:“回皇上太后摄政王的话,是那日皇上差桑公公来告诉臣要好好给太后请脉开一点补药给太后补身子后来贵太妃身边的小翠就来找臣给了臣一大笔钱说要在太后的药里加点料但是臣宁死不屈结果贵太妃就拿臣的妻儿来要挟臣于是臣没有办法只好助纣为虐了,求太后皇上饶命啊!”说完就在原地大喘着气。
正殿里寂静一片,重晔,萧湛外加一个哀家都各有所思。
不久之后,贵太妃被请了过来,另配一个荣昌公主重欢。
重晔皱眉不悦:“皇姐怎么也来了?”
重欢行了礼道:“听说皇弟在这里发脾气,不仅带着摄政王,还请了贵太妃来,我正好在贵太妃处,就随着来看看。”
贵太妃跟着行礼,眼睛望向地上趴着的张太医好像有点惊愕,不过也是一闪而过,不小心被眼尖的哀家捕捉到,贵太妃佯装淡定,不解道:“不知皇上太后召臣妾来所为何事?”
重晔倚在座上平静道:“据张太医口供,说贵太妃蓄意毒害太后,不知贵太妃是否知晓此事?”
贵太妃脸蹭的一下惨白惨白,一手指着张太医喊冤:“你居然敢诽谤本宫!本宫何时指使你毒害太后了!”
张太医哭丧着脸狡辩:“贵太妃,事已至此,您就别解释了,臣已经全都招了,您也快说实话吧。”
贵太妃快哭了,在大殿里撒泼,蹲下身就殴打张太医:“你竟敢诽谤本宫!本宫有什么可招的!本宫没有毒害太后!”
我听得头疼,重晔和萧湛一动不动无动于衷,重欢在旁边有心无力地劝着,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喝道:“在慈安宫哭哭闹闹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来人,将贵太妃拉开。”
李长德和小桑子就上去拉人,一个拖开头发被扯得不成样子的张太医,一个拉开发了疯一样头发飞扬的贵太妃,中途贵太妃还不死不休地想一脚踢过去正中李长德的豆腐腰,我大怒:“贵太妃,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哀家就要以为你是想要杀人灭口了。”
贵太妃发丝散乱着还没回神,一听我这么说,连忙恳求:“求太后明察,臣妾真的没有下毒,都是张太医诬陷臣妾的!”
重欢扶着贵太妃坐下,看向我这里,眼神有些复杂,带着点看好戏的意思,起身道:“太后,据我所知,贵太妃素来与您并无瓜葛,太后也免去了两位太妃的晨昏定省,见面次数更是寥寥,贵太妃为何要毒害太后呢?”
我多么想夸重欢一句说得有理啊。
又沉默了很久的萧湛又开口了:“长公主,贵太妃与太后有无过节无人可知,但是张太医这样指认,一定有他的道理,既然张太医说是贵太妃身边的小翠来找他传的话,那么就召小翠进来问话便可。”说罢,抬眼征求重晔的意见。
重晔点头道:“传小翠。”
小桑子从门外带进来小翠。
哀家慧眼,第一眼看到这个小翠就觉得她眼神有点问题,贼眉鼠眼眼神恍惚不敢直视,一定有问题,待她做足了礼数跪在那里,萧湛就问她:“小翠,本王问你,张太医指认,是你让张太医在太后的药里下毒,可有此事?”
小翠惊恐不已,连磕了三个头求饶:“奴婢不敢啊,奴婢万万不敢让张太医给太后下毒啊!”
贵太妃算是平复了情绪,横插一嘴:“太后您看,臣妾就说了是冤枉的,小翠不会说谎的。”
小翠一张脸通红,紧咬着下唇,憋出一句话:“都是贵太妃指使奴婢做的!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