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突然感到自己的生活节奏可能要紧张几天了。面对这种紧张,王中是不太情愿的,对于一个散漫惯了的人,突然的一时紧张,会打乱好多已成习惯的东西,也就是说,生活不能按照既定的轨迹匀速前进。就像一个驾驶员,要适时处理在前进中的各种障碍,处理好了才能再前进。
王中的这个障碍,缘于昨天深夜。当时,儿子上床睡觉了,儿子第二天要考试。儿子睡得很香,还有了鼾声。王中正躺在床上看书,这已习惯了,到了冬天,他就喜欢每晚早早上床,开着电热毯,然后在被窝里看书。床头柜上堆放了两尺多高的书,有宣传理论方面的,也有小说杂志,甚至还有年度获奖新闻的汇编。不过,这几年来,王中突然迷上了小说,特别是短篇小说,对《小说选刊》上的每篇小说,都很入迷。他看完了其中的某篇小说的时候,就爱把书放在胸前,闭目沉思一会,想想这篇小说为什么要这样写。正这样想的时候,电话响了。
王中一看是老婆来的电话,就不想接。老婆在一家企业工作,企业的工人素质相对要低一些,因此,对看书学习这些,没有多少兴趣,而最热爱的却是打五元的麻将,因此,单位同事隔三差五的就聚在一起打麻将,一打就到深夜十二点,现在已是十二点过了,以往这个时候,老婆应该回家了,莫非老婆出了什么事?这样一想,王中的心就紧了一下。这样的事情出了不少,比如,某女士打麻将回家后,被别人夺了包,人还受了伤。
王中一接电话,就听见了老婆桂芳的声音:“儿子的自行车不见了!”
王中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沉浸在小说的情节里,听老婆这样一说,当时语塞。老婆又说:“你快下来一下!”
楼下,已清晰地传来老婆和守门人的争吵声。
老婆的声音异常高 :“丢了就要赔,我们是给了钱的!”
对于这样的事情,王中以前是从来不爱过问的,家长里短, 人情往来,王中都当甩手掌柜,特别是在送孩子上、下学上,王中从来没有管过。他认为,儿子读高三了,应该自己走路上、下学。既锻炼了身体,还磨炼了意志 ,可是偏偏老婆认为,儿子学习紧,来回走路耽误时间,就坚持给儿子买了一辆新车,没想到车却丢了。
王中躺在床上仍然不想起来,心想,车丢了,守门的自己要给个说法,何必大吵大闹呢?再说,自己现在下去,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大不了丢就丢了,不就是一辆自行车嘛?
老婆在下面仍然大声的吵闹着。见王中没有动静,又打来电话了:“赶快下来,我已报警了!”
惊动警察了!王中才突然感觉事情严重起来,迅速穿上衣服下楼。他住的七楼,边走边想怎么样解决这个问题。守门的老两口是很慈祥的,每次,居民在他门前放个东西,代管个什么的,都很方便。老两口为人热情,平时特别负责任,就是守一个大门,住户也不多。每辆自行车、电动车进出都经过大门,这么多年也没有丢过,这次居然就丢了。当初,买这个房时,就考虑到物管不是多好,但房价便宜就买了。王中买的是单位房,只一幢,构不成一个小区,因此,就没有请物管。对面是个很小的小区,找了农村的老两口守门。因此,在搬来后,老婆的电动车、儿子的自行车就寄存到对面小区车棚里,每月给十二元钱。
走下楼来,警车也同时到了。
王中连忙走过去。老太婆看见了王中,卑谦地习惯性地叫了一声“王领导”。王中也习惯地点了点头。
一胖一瘦两个警察从110车上下来了。胖警察拿了一个本本,就开始问:“谁报的案。”
老婆桂芳就说:“警察,是我报的案,我刚才才回来,停电动车的时候,看见我儿子的自行车不见了,他们还不承认丢了!”
桂芳还喘着粗气。王中就到处看,老大爷躺在床上,许是病了,大娘站在大铁门旁边,好像在躲避着警察抓她。
老婆话音未落,老大娘突然开口了:“我就是看见你儿子把车骑走了!”
桂芳马上接着说:“我儿根本没回来,在学校上自习!”
一个说亲自看见儿子把车骑走了,一个说儿子在学校上自习,两人就这样扯来扯去的争吵。语速都太快,急于表白自己说的是真的。
胖警察说:“一个一个的说。”
都住了口。
胖警察问老大爷:“自行车是几点骑走的?”
老大爷说:“是几点不知道。当时我也没在场。是我老太婆亲眼看见她儿子骑走的!”
老太婆说:“我没有乱说,我就是亲眼看见的。”
警察又问桂芳:“你说说情况!”
桂芳说,以前,很多时候,确实是儿子四点过放学回家吃饭,然后骑车去学校上自习,但是今天是,中午我们在我妈那边吃午饭,根本就没有回这个家。下午4点半,我送儿子去了学校,守着儿子把饭吃了,我才离开,还和班主任打了招呼的,当时,课堂上已经坐了七八个学生了。学校要求严格,尤其是高中生,每晚都要到九点过才放学回家。我儿子读高三,抓得更紧。
警察听了点了点头,表示同感。哪家有个上高中的孩子都能体会到那种艰辛、忙碌和无奈。
警察鼓励她继续说下去。桂芳说:“自行车是昨天晚上放进车棚后就没有动过,早上是我用电动车送儿子上的学!不相信可以问他们。”老婆指了指老太婆。
两老口不说话。
警察说:“这个案子很明显了,也很简单。”
大家等着警察怎么断。王中还递过去一支烟,警察摆了摆手,表示不抽烟。
警察说:“我看得出来,其实呢!这个车主也没有非要你们赔的意思,只是你们说话不当,一个非咬住说亲眼看见骑走了,一个非说没骑!”老太婆连忙再接过去:“我反正看她儿子骑走了!”
王中再也忍无可忍了:“老人家,你既然这样说,那我就要和你理论到底了。现在是法制社会,说话要讲证据,我既然说了我儿子没有骑走,我就找他没有骑车的证据!你说是四到五点之间骑的,我可以把时间延长四至十点,如果这期间我儿子一直在学校,我看你还怎么说。”
老太婆沉默了。
警察继续分析:“这个事情其实也简单,就像车主说的,找到没有骑走的证据,那你们就无话可说了,至于赔多赔少,自己就可以私下商量了!”
老婆桂芳又冒出一个问题:“那他仍然不赔呢?”老婆说,才买一个多月的新车啊,七百二十块!家里有发票。
警察说:“这好办,你带上证据去法庭告。”还没说完,就在纸上写了社区法庭的地址:“你直接去找法庭!”
王中接过地址说:“我明天就去学校开证明!”
老大爷病恹恹说话了:“开个假证明,谁不会!”
王中听了那个气啊,但仍然忍了:“老人家,学校那么大,人那么多,班主任,学生应该都是有文化的人,应该都懂法,没有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哪个出来做伪证吗?”
警察问大家还有什么没有?
王中说没有问题了,明天我就行动。
老两口啥话也不说了,大家目送警察离去。
这时,老婆桂芳又冒出一句:“明明我儿没骑!”
老太婆马上接过去:“我明明看见骑了!”
两个又扯回老路了。王中说:“走,回家,明天再说!”
回到家,已是一点过,儿子还在酣睡,他还不知道晚上发生的一切。王中对老婆说:“儿子要考试,不能让他知道车丢了,免得分心。老婆仍然唠唠叨叨:“七百二十块啊,才买的新车!“
王中也跟着打趣:“就是新车才有人偷!”
老婆又迷惑了:“车是怎么偷走的呢?明明知道是我儿子的车!”
王中的大脑已经跟不上思维了,就说:“管他呢,反正丢了,急也没有用!”
老婆却不依了:“说得轻巧,那你拿七百二出来,再去给儿子买一辆!”
当初给儿子买车,王中就不太同意,儿子已经上高三,马上毕业考大学走了,这车不就浪费了吗?可是老婆的麻将瘾越来越大,有时还在吃饭,同事就开始打电话邀约打麻将了。如果把儿子送学校再去打麻将,其实也耽误不了十分钟,可是老婆好像就是等不及。有天晚上,老婆好像赢了五百元,就对儿子说:“妈妈给你买辆自行车,你以后自己骑车上学!”
这话正中儿子下怀。他说过多次了,希望有辆像同学那样的赛车,假日还可去郊游。老婆一高兴,第二天就买回了这辆车。
这车确实漂亮,王中看着这辆车也喜欢上了,蓝色的基调,贴得花花绿绿的,像电视上参加某项比赛的车,儿子高高瘦瘦,一骑上去就像运动员在参赛,真正的人车合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