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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他们看我不顺眼

我现在才深切地感受到,文学界复杂啊!

你没有成果吧,都看不起你。你成果大了吧,又都嫉妒你。嫉妒你了,就处处在一边煽阴火,也不当着你明来,让你自己还蒙在鼓里。而整个文学界的人都看你不顺眼了,你才知道。这就好比别人都怀疑你偷了东西,自己清白,但是你没法干涉别人的思想不怀疑你,没法封住别人的口不说你。

我后悔啊!

后悔自己不该掺进文学这个圈。

我本来不是学文出身,更不是家有文学渊源的人。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我在那贫穷的土地上生活了十八年后才进城打工。从小工一点一点做起,后来,我发现并抓住了一个商机,我发财了,再后来,就发大财了。我就成立了公司,自己任总经理。

至于我到底做什么生意,我不会告诉你。只想告诉你的是我的脑壳很灵醒,好像天生有搞钱的运。比如,别人都说,现在啊,生意难做,什么生意都做亮脚了,挣不了钱!我不这样认为。在大家都焦头烂额恨不得抢银行的时候,我的创意就出来了,我告诉那些想钱想疯了又没有门路的人,我说挣钱容易啊,随便捡啊!只是你们不知道怎样捡,不知道到哪里去捡。那些人都傻了,对我马上肃然起敬。都恨不得从我口里掏出独一无二的真经。这个时候,我才正式当祖师爷了,我说:“你们都知道伊拉克和伊朗在打仗吧,打了十来年了。”

都不明白这与发财有什么关系,张着嘴看我。

我接着说:“打仗打烂了、打废了很多坦克,有的并没打烂,就丢弃了,你们就可以去把那些要烂不烂的坦克弄回来,稍稍加工改装一下,就是很不错的拖拉机,一转手就挣大钱。”

都说,这主意真他妈绝了!

我只举这样一个例子,你们就该明白我能够搞大钱了吧!凭我这脑壳我想不挣大钱都难啊!

现在再来说我怎么和文学勾搭上了。说实话,人啊!很多事情是自己不注意间得到或失去某种东西的。那天,我在办公室签下了一单上百万的生意,心情比较好,我做什么都顺,所以心情一直好。不知怎么的,那天心情特别好,心情特别好就想表达。我文化有限,又表达不出来,那个憋啊,难受!怎么了呢,就像我们农村人说的屙屎打结——城里人通常的说法叫便秘。我就翻本市的日报和晚报看,我只看得懂报纸,可是,我不爱新闻。市报登的都是市领导在调研呢,栽树呢什么的,看着特别假。五六个人拿铲子栽一棵树,是农民都知道太假。穿得周吴郑王的在田间指导农民种田种地,更假。农民种了一辈子庄稼,还不知道怎么种?还要你没种过一天庄稼的来指导?我老汉就经常说:“瞎鸡巴指导吧!”

所以,报纸我一般不看一、二版。我喜欢看报纸的副刊和法制版,很好看,老说某歌星有好多女人或男人,老说哪里出了什么强奸案,总之,是和男女裆里的那么点事扭来扭去的,看着有味。在第三版我就看见了一条消息:为迎接2008北京奥运会的胜利召开,市作家协会拟举办诗歌大赛。体裁不限,字数不限,要求健康向上。

我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我明白了,我为什么憋,为什么突然烦躁了。原来是我内心深处想发作点什么?我就看窗外,太阳亮亮的照着,于是,我突然感到,我的内心是那样的激动,我的灵感是那样的势不可挡。我拿起笔,就在信笺上写下如下诗句:

太阳(诗一首)

作者:王二旦

太阳出来了

太阳是自己出来的

如果它不想出来

谁拿它也没办法。

诗的后面写上了地址和电话。我激动啊,因为我现在才明白,我不但有挣大钱的思想和能力,更有写诗的才华,我为自己的才华骄傲。为了庆祝我的才华,我倒上一杯红酒,来到大衣镜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举起了杯:“二旦同志,你太有才了,祝贺你当上诗人了!”陶醉一番后,我就叫秘书马上把我的诗寄给市作家协会大赛组委会。

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组委会就给我打来了电话,组委会主任是我市著名诗人柳草。他在电话里说:“王总,你的诗写得太好了。全市人民都知道你是我市的名人、著名企业家。我们现在才知道,你不但生意做得大,还是个诗人哩!”

我就很开心地笑了。因为这是我和文学第一次对话。

柳草又说:“你的诗获奖肯定没问题。”

我连连说感谢。

过了没三个小时,柳草又来电话了:“王总,现在这个大赛恐怕搞不下去了!”

我听了心里一惊:“为什么?”

柳草就苦了一张脸,在电话里告知我实情:“这个大赛是作家协会搞的,可是市上不给一分钱,我们发奖、正常工作费一分没有啊,要自己去找钱。”

我问:“那整个费用下来大概多少?”

柳草好像松了一口气:“怎么着也得3万吧!”

我笑了,笑得哈哈连天的。

我问:“我的诗可以得几等奖?”

柳草说:“我们初评了一下,你的《太阳》评优秀奖没问题。”

我怔了一下:“那一等奖给了你们多少钱?”

柳草就结巴了:“这个这个这……个……”

我就挂了电话。我的心也虚了起来,如果大赛搞不下去,我的处女作不是就浪费了?怎么说一出手就是一个优秀奖,也不简单啊!我就后悔自己挂电话了,摸着电话,我想马上告诉柳草,我来出这个钱。

因为我的企业太著名,每天都有来拉赞助的,我每年投入报社、电台的广告费上二百万,还怕多这三万吗?

电话突然响了。吓了我一跳!

是柳草打来的,他声音很激动:“王总,你的诗我刚才请本市的几位著名作家、诗人看了。越看越有味道。大家一致决定,你的《太阳》获一等奖!”

天哪!我怎么这么好的运气啊!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一时感到脑壳好像缺氧了。

我说:“现在不说,中午十二点请组委会的同志到‘北湖’吃饭再说!”

还没到十二点,柳草他们都在“北湖”门口等我了。“北湖”宾馆是我市最著名、最高档的中餐馆。大家在大厅坐着等我,我一下车,都围了上来,拉着我的手说:“王总、王总祝贺你!”

我就把大家带到我长期包用的雅间,上了一桌最好的菜,喝了“飞天茅台”。

一看这酒这菜,把大家都镇住了。

柳草就向我介绍在坐的各位作家。都是我市的著名作家,有的在全国都有名气。这些人中任何一个在本市跺跺脚,文坛也要抖一抖啊!我真有了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多年的打拼,让我一下就冷静了下来,我喊服务员给每人拿了一条‘软中’,都抱在怀里,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就举杯和大家同饮了三杯!

酒一喝开,气氛就好了。

柳草就谈了打算:下月24号准备开颁奖大会,规模很小,因为没钱。

我问了怎么搞这个颁奖大会后,把酒杯一跺。

都吓了一跳!

我说:“颁奖大会18号搞,规模要大。一会你们去我公司拿五万。”

又都吓了一跳!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说:“规模越大越好,不要考虑钱的问题。”

都端起酒敬我:“王总真是豪爽人啊!”

我继续说:“颁奖大会要请电台、报社记者,每人五百块红包,另外,我市著名作家都请出席,每人红包两千。这些钱我另外给。”

大家由衷地鼓起了掌。

“不过……”我又说。

都看着我。我说我希望各著名作家都要发言!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都表示赞同。

颁奖大会很隆重,记者围着我,镜头对着我。还举行了作品讨论会。会上气氛热烈,争相发言。

著名诗人柳草首先打了第一炮:“在诗歌浮躁的今天,很难看见好诗了。当收到王二旦同志这首《太阳》的时候,我的心狂跳不已。怎么形容那种心情呢?就像分别已久的情人再相逢!”

掌声未息,一波又起。著名作家二马抢过话头:“我是写小说的,可是我把这首诗当小说来读。随着诗的步步推进,这个意境就是一篇上乘的小说啊,大家想,太阳挂在天空,天空下是绿绿的草地……我建议啊,王二旦同志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把《太阳》改成小说。”

掌声再次想起。著名剧作家疯子也激动地发言了:“二马说的没错,《太阳》这首诗应该是全方位的,站在文学的每个角度看,都是闪光的。我读了这首诗后,很受启发,这完全是一个电视剧的意境啊!”

掌声还没停,传来一个怪怪的声音。像公鸭叫:“我是搞文学批评的。”

都紧张地看着这个在全国都有名气的批评家。柳草甚至欠了欠身,因为这个批评家以尖锐刻薄而又爱打七寸而出名。

批评家说:“《太阳》这首诗,初读很平常,就写了一个自然现象。细读,就来味道,就出意境了。再品读,就发现了一个深遂的思想。这首诗明白地告诉大家,自然界的万事万物是不以人的思想和意志为转移的。也就是说,我们听说了十年的改造大自然完全错误的,谁能改变大自然?没有。因此,这首诗的立意就显得尤为珍贵,也显出了诗的唯一和致高点。我个人认为,这是难得的诗,极富哲理!”

掌声雷动。

我就凭这首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诗加入了市作家协会。从此,我的创作灵感一发不可收。先后创作了《出工》《太阳出》《花儿红》《扛起锄头去上工》等等一大批诗。

我的诗一点也不做作,全部来自生活,让读者一看就明白。后来一个出版社朋友看了我的诗赞不绝口,我就花二十万出了我的第一本诗集《太阳》。

我明白了,文学其实很简单,分行的叫诗,抒情的叫散文。不叫诗、不叫散文的就是小说。

从此,我在本市文学界站稳了脚。很多文学活动都需要我去张罗。我感觉,文学界离了我好像就转不动了。

特别是在安排食宿等方面,他们几乎个个弱智。

我一鼓作气,凭着本市几位著名作家推荐,我当上了省作家协会会员。

我的名气更大了。各种文学活动经常安排我坐主席台。我就经常给文学青年讲:“写作啊,要对自己有信心!”我就即兴朗诵了我的诗歌《太阳》,还同时播放了著名作家、诗人对《太阳》的评价录音。

从这以后,我特别喜欢参加一些文学大奖赛,而每次都获了大奖。我的名片上的头衔有:全球著名诗人,中国诗歌名人,世界名人,等等。每一次都有获奖证书和奖牌。其中“全球著名诗人”的吊牌最重,有三两多。我出席文学活动的时候就挂上这些奖牌,在胸前挂很大一串,惹得大家看着我就怕。

最近,我又收到了一家加工厂的来函,说我被他们评为“宇宙十大诗人”,还说要给我塑铜像,铜像大概有二十斤,只要成本费二十六万。钱我已经寄去了。估计不久的将来,我的铜像就要运回来了。

我的烦恼也来了,这么大的铜像,我怎么挂在脖子上?好在我聪明,什么困难也难不住我,我准备招聘一个文学助理,我参加文学活动的时候,叫助理背着我的铜像到会。

说着说着,我就来气了。

我不明白,我的名气越大,成果越多,为什么大家反而看我不顺眼?还把我说得一文不值,说我的《太阳》狗屁不如。这是怎么了?你们评论《太阳》的时候,我还有录音啊,文人怎么能够这样呢,自己弄不出东西,就嫉妒,怎么行啊!

我思前想后,终于明白了:文人啊,由于嫉妒,在自己名气不大的时候,首先把矛盾搞大。

我决定退出文坛。不想参与这些无聊的纠纷。

一次趁市上一位领导来我公司调研的时候,我汇报完工作后,趁吃饭的时间说了自己的想法。

领导一怔:“文坛,什么文坛?”

我就讲了我怎么出名,怎么创作,别人怎么嫉妒我。

我说:“我现在名气太大了,他们看我不顺眼。”

领导就看着我,我知道他怀疑我的名气。因为领导们只知道我是一个企业家,不知道我是作家、诗人。

我就叫秘书拿出我的奖牌、证书和铜像。

领导惊呆了。

马上站起来和我握手,领导的手在抖。

我相信,领导脑壳也缺氧了。他可能怎么也没想到,他面前站着的居然是世界名人。

我说:“领导,送你一本书《太阳》。”

领导拿着《太阳》爱不释手。

领导说:“你应该在书上给我写几句啊!”

于是我拿起笔写道:请×××领导雅正!

领导脸就红了:“我一定拜读。”

领导要走了,他很不想走。他看着我的一大堆奖牌和铜像出神。很久,领导才说:“王……王……王总……王作家,我们合个影可以吗?”

我说:“可以啊!”

秘书就给我披挂那些奖牌,把我脖子都吊痛了。于是,领导和我站在我的铜像后留下了珍贵的合影。

临走,领导拉着我的手说:你是世界名人,是我们市的市宝,好好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嫉妒吧!不要理会别人看你顺眼不顺眼,我们领导把你当宝就行了。

领导突然又说:“让你当作家协会领导怎么样?”

我说:“以我的名气和能力完全可以当中国作家协会主席。”

领导诚恳地说:“这我相信!”

领导拍着我的肩说:“好好干!”

我的信心马上增强了,心想,到时候指不定谁看谁不顺眼呢?等着吧!

我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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