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生神采奕奕地走进紫烟乐坊,他现在心情有说不出的畅快,想到今天不用再被幽兰姑娘拒绝,还可以两人坐在一起谈琴论谱,不由得期待和幽兰见面的情景,但在心中又嘱咐自己:“这幽兰乃是清高之女,我切不可怠慢于她。”
一进门,就见里面座无虚席,只一夜的时间,幽兰的美貌和琴技便在章台街传扬开来,客人们一窝蜂的跑过来,只为一睹美人容颜,乐坊众人都喜笑颜开,卖力的招呼着客人,百合在台上弹琴,但人们没有几个认真听的,都大声喊着要幽兰姑娘出来,李生不禁心中有气:你们这些粗俗之人也配见冰清玉洁的幽兰吗?
茉莉一见李生忙迎了上来,笑道:“李员外,您可是来晚了,呆会儿要罚您多喝几杯。”
李生一乐,想起以前想见幽兰却被莉莉等人极力拦阻之事,便顺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说道:“茉莉姑娘,不知为什么,今天看你格外漂亮,今天你不会再拦着我见幽兰小姐吧?”
茉莉一阵娇笑,说道:“看您心情大好,我可不敢扫您的兴,幽兰马上就下来了,您这边请吧。”
听到声音,王大娘也走了过来,说道:“昨天多谢李员外了,也希望你和我家幽兰相处愉快,若是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请你多担待,毕竟她不是我们乐坊的姑娘。”
李生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到王大娘手中,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以后大娘放心把幽兰交给我来保护。”
王大娘将银票展开一看,不禁大惊,这李生真是大手笔,为了云儿真是舍得出钱,第一次就给一万两。她赶忙笑道:“我当然放心,李员外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说着王大娘将李生往楼上引,李生一边上楼一边回想着第一次和幽兰相见时的样子,那时她一身紫衣,青纱遮面,如同下凡的仙子,如今这仙子要和自己独处了,他忍不住面露微笑。两人来到三楼柳云的房门前,王大娘停住脚步,“李员外,幽兰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就是,我就不打搅了。”说完转身下楼了。
李生的心怦怦直跳,他先是在门外说了一声:“幽兰小姐,李生前来拜会。”然后才推门而入,刚推开门,就被屋子里的布置惊呆了,满眼的蓝色,甚至连家具也都细心地刷上了蓝色,果然是不一样的女子,连屋子都是清高典雅,没有一丝的豪华,却又让人感到温馨舒适,再看幽兰,她今天换上了一袭白衣,在这充满蓝色的屋内是那样出色,让人忍不住把眼光定格在身上。
柳云见他进来,微微万福,说道:“李员外,请坐。”
只见桌子上已经摆上了茶水和糕点,看来幽兰早有准备,李生高兴地坐在凳子上,心想,大概我是第一个进入她房间的男人吧,见幽兰正给自己倒茶,说道:“幽兰小姐,我要为昨天的事向你赔个不是,昨天我确有不周之处,望请你海涵。”
柳云轻轻一笑,“虽说你有不周之处,但最后也多亏了你才没有让我更出丑,事情已然过去,就不要提了。”见李生征征地盯着自己,问道:“李员外,难道我有什么不妥吗?”
李生一笑,将眼神错开,“没有,这是我见到你以来第一次看你笑,如春风拂柳,让我不由失神。”
柳云见他眼中只是惊喜之情,并没有让她不舒服的色相,知道他要比张玉东之流强上许多,乃是光明磊落之人,心中对他也多了几分好感,“李员外,今天你要听我弹琴还是谈论乐理?”
李生将手一挥,“都好,只要是和你在一起,便觉得心情大好,你的琴声是有感而发,乐理更是说得精辟,二者都和我意,我第一次听你弹琴,便已经将你视为知音之人。”
柳云也道:“那是因为李员外深懂乐理之故,知道琴音最能表达心意,才能听出音色的不同。”
李生张口刚想问她为什么她的琴声之中总有一种忧愁,但想到两人之间还不很熟,怕问出口之后再被她敷衍过去,想到以后有的是时间,不用急于一时,他笑了笑,说道:“幽兰小姐,除了‘落花飞’,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写别的乐谱?”
柳云见他虽对自己有意,但言语中充满了尊重,又见他眼神清澈不含杂念,已将他当作坦荡君子,轻笑一声,说道:“李员外,既然你已经把我当作红颜知己,我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你叫我幽兰便是,不用加什么姑娘或是小姐了。”见李生听了一脸的欣喜,又道:“除去那首‘落花飞’,我还写了一首‘秋雨情’,只是此曲有些悲伤,不适合弹奏,不过昨天我又新谱了一首曲子,只是还不太成熟,不如我来弹奏,然后你听听,有什么不妥之处,我再修改。”说着走到琴前。
李生忙道:“幽兰且慢,你我即为音律知音,当不论曲调的悲喜,请你先来弹一曲‘秋雨情’,让我评判如何?”
柳云一听,犹豫了一会儿道:“好吧,恭敬不如从命,就请李员外品评。”
手指微动,琴声传出,这首曲子是柳云想起当初和韩翃在那场秋雨中树下避雨,后来又同住草屋之中的情景,写下了这首曲子,李生喝着茶水静静地听着,前面部分舒畅明快,好像情人在绵绵秋雨中散步,你浓我浓,但后半部分却发生了变化,曲风突然转悲,让听者忍不住落泪,似乎秋雨之中两个情人因为什么事而分手,秋风瑟瑟,站在雨中的少女看着情人远走,悲痛万分,最后琴声越来越悠远,就像两个情人最后都不能相聚,浓重的悲凉之意充满心头。
一曲弹完,李生不由叹了口气,再看幽兰,不禁大惊,只见她双目含泪,满脸凄苦,似乎融入琴声而不能自拔,李生心道,难道她每首曲子都充满忧郁竟是因为她和情人分离了吗?她原是良家女子,为什么会投奔到这烟花之地?是否家中生变不得已来到这,那她的情人又是为什么和她分开?她清冷高傲,美艳无双,她的情人怎会舍得抛弃这样出色的女子?
柳云一曲弹完,心中也是久久不能释怀,想到久未见面的韩翃,不觉凄苦万分,人海茫茫,自己一个弱女子又到哪里去找他,就算他放弃了自己,她也想当面问一句,当初的誓言真得就这么容易忘记吗?不由悲从中来,泪珠慢慢地滚落面颊。
李生没想到这曲子竟让她如此悲伤,心中不由为她难过,他掏出手帕想给柳云擦去脸上的泪滴,手帕刚刚碰到柳云的脸,柳云回过神来,看到李生一脸同情的伸手要拭去自己脸的上泪水,连忙站起身,说道:“多谢李员外,幽兰失态了。”说完转过了身,李生没有勉强,只是把手帕递了过去,轻轻说道:“你能在我面前展示你的内心,毫不掩饰你的情感,让我很高兴,我知道你在我面前已经不再戴着面具,可是也请你接受我的心意,我并非唐突你,只是为你感到难过,别无他意。”他语气温柔真诚,柳云心中感动,接过他的手帕,拭去脸上的泪水,才又回过身来说道:“李员外,多谢你的心意,幽兰明白。”
李生见她仍悲伤不止,问道:“听琴音而知雅意,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事,但不知你心中可是思念你的情人吗?”见柳云不答,又道:“我们见面不多,你自然还不了解我的为人,我虽有家产不少,但并非胡作非为之人,将来若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心事,或者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会万死不辞,一定帮你达成心愿。”
柳云听他这一番话,更是感动,说道:“李员外,我正是因为相信你是正人君子,才在你面前毫不掩饰我的心情,多谢你对我的心意,将来我若有烦搅你之日,望你多加援手。”
李生一听,道:“你放心,我当你为知已,必会达成你心愿。”
两人把话说开,均觉得亲近不少。但柳云没有将自己的心事告诉李生,多少让他微感失落。就听柳云问道:“李员外,你一个男人怎会带手帕?这不是女子应该带的吗?”
李生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因为我总觉得你忧愁之事太多,拿上手帕说不定当你哭的时候能用得上,但我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看来你对我完全放下了戒心,这让我很喜欢。”说完,哈哈大笑。柳云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如此用心,说道:“李员外,我即已见你,自然把你当作知己,在合适的时候,我会把我的心事讲给你。”停了一下又道:“不如你再听听我昨天新谱的曲子吧。”
正在这时,传来敲门声,只听王大娘的声音说道:“李员外,下面的人都在喊着要见幽兰,您看可否让幽兰下去为大家弹奏一首?”
李生心中不快,这些人昨天就已经知道幽兰是我李生看重之人,怎么还敢在这大呼小叫的。
柳云见他脸色沉了下来,劝道:“昨日之事想必章台街上人人皆知,那些人虽知你我投缘,但好奇心人人有之,也不足为怪,为了乐坊的生意,我倒也不可把客人们得罪了,别忘了,李员外为了逼我现身,还适当的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此时又怎能怪别人想见我?”不如你我一同下楼,我在台上为大家弹奏一曲,如何?”
李生听她这样一说,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反驳,昨日之事他的确是想利用香月把幽兰逼出来,况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本就是风月场合,自己又怎能一手遮天不让别人见幽兰的美貌呢?看幽兰正盯着自己等待回答,他只好轻一笑,说道:“既然你都不介意,我又何必计较,我们就一同下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