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署长回到警察署,立刻就派人到北市场的宝源当铺,给抚顺山里的三家好发出了讯息,宝源当铺是土匪三家好大当家吴老黑在奉天城的据点,也是吴老黑销赃的去处,金署长通知三家好有个叫张三棵的人被抓,就押在北行警察署。
三家好大当家吴老黑这个冬天在自己的老营浑水沟猫冬儿,东北的土匪是亦匪亦民,聚而为匪,散而为民。临近正月的时候,有一大半的喽啰们张罗回家过年,约定好,三月里在碾盘沟重新汇合。喽啰们各自散去回家,浑水沟里只剩下二当家李圣手,还有三十几个没家没业的喽啰和吴老黑一起过年。吴老黑本想去奉天城里过春节,李圣手拦着,没让他去,说是头年腊月,三家好打了几个响窑,还劫了两趟从关内向吉林运货的马队,收获颇丰,惊动了官府,名头正盛,风头正紧,树大招风,大当家的不宜远行。
吴老黑在浑水沟里猫冬,熬的浑身刺痒,坐立不宁,十分无聊,肉吃的也没有滋味,酒喝的日渐减少,打发小土匪杠头带领几个喽啰去劫个女人回来消遣,小土匪杠头回来报告说深山老林冰天雪地,又是在正月里,方圆几十里之内本来就人迹罕至,男人都少有路过,哪有女人路过?还让我们劫回来供大当家消遣,没有,什么也没有,连个小脚老太太也没有。吴老黑三拳两脚把小土匪杠头轰了出去,李圣手打圆场,大当家的息怒,再忍耐几日,等三月里兄弟们回还,一定出去多弄几个漂亮姑娘陪大当家玩乐。
吴老黑正在满屋子转悠,瞅哪都心烦,后悔没在腊月里弄个女人上山。放哨的小土匪跑进来报告,说奉天城里拉线的回来了。
吴老黑听李圣手读完从奉天城里传来的信,摸着脑瓜瓢问:“张三棵是哪个山头的?谁家的崽子?”
李圣手也是一脸的疑惑说:“绺子里没听说这号人,也许是被黑皮跳子抓做,自个儿起的化名,信里边说是奉天大学的学生,不像是道上的人。”
吴老黑哈哈的笑了:“咋不像道上的,兴许是谁家的孩子,暗地里供的大学呗!”
李圣手还是不能相信:“不能吧?咱们这号人,谁家有闲心,供孩子读大学堂。”
吴老黑还是哈哈的笑:“咋不能?你不是还读了好几年的私塾吗,如果不是你为媳妇报仇,放火烧死赫家屯赫大财主,你能跟我上山?”
李圣手放下手里的信:“嗯,可能真是谁家的孩子。兄弟们都回家过年,也许是哪个兄弟点背走了消息,遭难了,全家被围,也说不准。得去摸摸底细,看看是哪个兄弟遭了难,八成真是自己兄弟,得搭把手。”
吴老黑心里欢喜“你说的对,去奉天城里看看,打探打探到底是哪个兄弟落了难,我去,我亲自去。”
李圣手知道拦也拦不住,就应允吴老黑亲自去奉天的事,小土匪杠头人机灵,腿脚快,一起随行,嘱咐一番,各自带了两把短枪,骑上快马,又带了几个精干的弟兄和在宝源当铺拉线的一起去了奉天城。
金署长装扮成一个富商,穿戴的严严实实应邀来到宝源当铺见吴老黑。掀开棉门帘,拱手进来,问候大当家别来无恙。
吴老黑的的腿上坐着个女人,吴老黑把手从女人的衣服大襟里抽出来,侧身抱拳,不耐烦的拱了拱手,算是回礼。
女人连忙站起来,慌忙系好衣服上的盘扣。金署长凑过来,扬扬头,猥亵的说:“诶呦,丫蛋儿的****挺圆呢!”
吴老黑略带怒气:“又圆又白又软乎,你进来的真不是时候。”
金署长说:“我是应邀而来,别扯了,先谈正事,谈完陪你喝花酒。”
吴老黑向女人摆摆手,女人乖乖的出去了。
金署长把情况向吴老黑讲完,吴老黑按照在浑水沟李圣手分析的又说了一遍。
吴老黑问金署长:“招了没?是不是我三家好的人?”
金署长抿嘴一笑:“三家好的人都是硬骨头,哪有招的?招了就不是你们三家好的人了,不招,才像是你的人呢。”吴老黑对金署长的评价心满意足。
吴老黑对金署长讲:“我得看一下,到底是不是我的人。”
金署长面露难色:“是赫厅长关注的案子,郎勇看的紧,人带不出来呀。”
吴老黑,嘿嘿一笑,说:“我进去看。”
这一晚,金署长陪着吴老黑把酒言欢,左拥右抱。吴老黑彻彻底底的过足了瘾,几乎要把这一冬天的憋气,一次又一次的释放出去。小土匪杠头和几个弟兄轮流在院子里尽职尽责的守夜站岗。
第二天上午,金署长坐汽车上班,眼看就到北行警察署门口了,两个叫花子突然出现在车前边,司机急忙一脚刹车踩下去,汽车嘎吱刹住,金署长猛地趴在前排座椅的后背上,破口大骂:“狗东西!怎么开的车!”
司机委屈的说:“署长,有两个叫花子挡前边了。”
金署长更加恼怒,怒喝:“叫花子,什么叫花子,给我压过去,真他妈晦气!”
金署长一抬头,看到其中一个叫花子已经趴到车门窗户上,向里边张望,笑嘻嘻的向金署长眨巴眼睛,这不正是小土匪杠头,再一看,另一个叫花子就是吴老黑。
金署长立刻就明白了,对司机讲:“晦气,去,叫他们把这两个叫花子给我关起来,好好去去晦气。”
这时候,北行警察署门口站岗的警察看到署长的座驾出了状况,已经赶了过来。立马把两个叫花子按住,就等着署长发话,处置胆敢冲撞署长汽车的叫花子。
警察推推嚷嚷把吴老黑和杠头押到牢房,牢头对押人警察的问:“犯了什么罪呀?”
押人的警察没好气的回答:“什么罪,犯了大罪,沿街乞讨,冲撞车辆,阻碍交通,妨碍署长办公,关哪间?”
牢头说:“这么大的罪,胆大包天!得关天字号牢里。天字号里只关一个通匪的学生,让他们一块儿搭个伴儿,土匪叫花,天生一家,叫花土匪,生来就是鬼呀。”
吴老黑和杠头相视一笑。
张三棵穿着不知道是警察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棉衣棉裤和靰鞡鞋,棉衣大,棉裤小,靰鞡鞋鞋底掉了帮,蹲在天字号牢房的墙角里瑟瑟发抖,头发乱蓬蓬的,夹杂着杂草,脸上伤痕已经结痂。张三棵已经没有了奉天大学大学生的风发英姿,和吴老黑他们装扮无样。
吴老黑听牢房外边看守已经走远,使了个眼色,杠头会意的站在牢房门口放哨。
吴老黑捅捅张三棵,问:“嘿,你是,奉天大学的学生?”
张三棵没说话,怯生生的,还是用眼神给了吴老黑肯定的回答。
吴老黑想了想,问张三棵:“饿不?”
张三棵点点头。
吴老黑把手伸进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包,递给张三棵:“你看这是啥?”
张三棵摇摇头。
吴老黑把纸包打开,里边是四个已经凉了的大包子。吴老黑说:“本来是我俩一人两个,给你俩,我俩一人一个,吃吧,酸菜猪肉馅的。”
饿极了的张三棵一点也没客气,伸手就抓走两个包子,一个劲的往嘴里塞。
等张三棵狼吞虎咽吃完包子,张三棵看吴老黑和杠头的眼色不再是怯生生的。吴老黑还想寻找话题,继续试探张三棵到底是不是哪个弟兄家的孩子或是亲戚,吴老黑着急想知道是不是他的兄弟落了难,殃及家人。
这时,杠头迅速的跳过来,弯腰低声说:“来人了。”
吴老黑和杠头手脚麻利的背对着墙角,也像张三棵一样,蹲下来。
牢头领着一个警察进来,大声的呼和:“张三棵,出来!”
张三棵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敢动弹。
杠头嬉皮笑脸的问牢头:“咋地了,过堂啊?”
没等牢头说话,那个警察伸腿就踹了杠头一脚:“咋地了,啥都问,话多割舌头。”
警察冲张三棵大喊:“快点出来,你们学校派人来接你了!”
听到学校派人来接自己,张三棵就像是听到救星来了一样,急忙颤巍巍挪出牢房,临跨出牢门那一刻,张三棵回过身,冲吴老黑和杠头鞠了个躬,转身跨出了牢房。
牢房的门,哗啦啦的又被锁上。
杠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吴老黑:“人家放了!咋就剩下咱俩了?”
吴老黑一跺脚:“坏了,咱们是被金世明给算计了,这是设套抓咱们呢。”金世明就是金署长。
杠头看着吴老黑,努着嘴:“还让人白吃两包子,酸菜猪肉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