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山上积蓄了整个冬天的冰雪已经开始融化,雪水顺着山势,沿着沟谷,在枯枝下、在石头缝里、在还没有融化的冰盖底下,汇成小溪流,溪水异常的冰冽清澈,小溪潺潺流动,异常欢快,小溪流再汇成小河,涓涓流出山谷。在枯枝下,在石头缝里,在冰盖下孕育了一个冬天的冰凌花在溪水的催促下,绽开了黄色的花朵,冰凌花的是这里最鲜嫩的生机,在冬季即将结束,春季即将到来的时节里,能够看到第一朵冰凌花开放,是让每一个住在大山深处的人感到心情愉悦的事情,等到能看到更多的冰凌花开放,那可是能让所有的人都会感到无比欢畅的美景。
何志勇无心观赏小小的冰凌花,他命人在沟底的小河边的空地上点起一堆火,投了几块烟煤在火堆里,一股黑色的浓烟渐渐升起。以烟为号,从树林里出来十几个人,带队的是吴老黑。吴老黑让杠头向何志勇喊话,何志勇顺从的听从杠头的安排,何志勇命人把麻袋里的人放出来,松开械具,让四个人拉着装有枪和弹药箱的马车走到吴老黑一侧,杠头带两个人飞快的赶上去,拉着把马车往吴老黑这边拽,马车到吴老黑的前面停下来,杠头撬开一口箱子,看到里边都是崭新的步枪,拿出一条,哗哗的拉动枪栓,脸露喜悦的说:“大当家,好枪啊!”
吴老黑打量宝源当铺老板和伙计,佝偻着身子,伤痕累累,面容憔悴,一定是受过严刑拷打,能活着回来,吴老黑已经倍感欣慰,喜上眉梢,大声命人:“点火!”
有人从背囊里倒出一堆点火的家什,在地上拢起一处,迅速的点火,浓烟升起,从双方右侧山坡的林子里走出两个人,是张三棵和司马吾,身上没有绑束,显示他俩在三家好没有受到虐待。何志勇招呼手下人跑过去,扶着张三棵和司马吾回来,何志勇拉着司马吾欣喜若狂,关心备至。何志勇把张三棵和司马吾安置在剩下的那辆马车上坐好,招呼手下快点赶车往回走。
双方互不搭理,不再做任何交流,各自带着各自的胜利品离开。张三棵的胜利品放在他心里,他绑架了他自己,他把自己赎回来,他和土匪合作已经能够向所有对他有过猜疑,有过诋毁,产生过好奇心的人证明自己没有勾结土匪。
两边的人都没有察觉,在小溪对岸的树林边上,郎勇披着白色的伪装蹲在地上,监视着吴老黑和何志勇的交换人质的过程。待双方交换完毕,离开之后,郎勇带着十几个警察悄悄的跟着吴老黑一直走向密林深处。
千金寨抚顺县府里,倪俊雄、倪玉琪、张福泉、张大棵、三井老师、麻生先生都在焦急的等待何志勇把张三棵和司马吾带回来。
李县长已经派出好几拨人到各个路口守望,似乎是他自己的家人被土匪绑架了一样着急,应当是更加着急。他不断的督促马所长,再派人去这个路口看看,再派人去那个路口看看,忙乎着指挥县府的随员准备药品,准备食品,准备被褥,还要准备上生姜和鞭炮。
倪俊雄告诉自己的卫士:“去,告诉李县长别忙活了,搞得人心烦。”
张三棵坐在回来的马车上心里想,自己是什么时候有了让吴老黑绑架自己的念头,这个问题吴老黑、李圣手和司马吾在老营里问过自己,张三棵的回答是在马家车店的时候忽然有的这个想法。现在绑架已经结束了,张三棵回想,其实这个想法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每个人都孤立他,鄙视他,都把他当做土匪坏人,很少有人关怀他,那个时候,张三棵已经在想好人把我当坏人看待,坏人会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看待呢?坏人会把我当成好人还是坏人?他迫切的想解答这个问题,他把自己假想成坏人,他甚至想如果自己变成了坏人就可以突破道德礼仪的束缚去对抗把他当做坏人的人,他就不用再沉默的承受非议,他是强悍的匪徒,是让那些胆敢背后和当面不分场合不分时间不分地点肆意非议他的人感到害怕胆怯的嗜血匪徒,那些无耻非议他的堂堂好人会因为害怕而闭嘴,会因为胆怯而屈服。他想象自己变坏是个什么样,他把自己想象成是最恶毒,最残暴、最无耻的人,可是所有的假想都不能让他感到自己身体周遭每个毛细血孔能真正的凶狠起来。所有的想象宣泄结束以后,他还要面对现实里的流言蜚语,他想逃离那里,是三井老师给他提供了机会,三井老师就像是在规划张三棵的人生一样,让他再次遇到了吴老黑,再次遇到了杠头,遇见了李圣手,也和司马吾有了共患难的经历,张三棵觉得吴老黑、杠头和李圣手做的虽然是坏事,可是他们不是坏人,和黑心的警察相比较,“三家好”众人算的上是地地道道的好人,他们是一群被生活境遇推动着汇在一齐讨生活的人,在和他们共处的日子里,心情得到的是放纵。张三棵想难道我变成真正的土匪了?,把自己绑架让张三棵感到如此放纵,极其舒畅,从来就没有过的感受。张三棵觉得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别人绑架,所有非议他的人全都是绑架他的绑匪,他们用流言蜚语、用眼神和猎奇绑架了张三棵。这次他用绑架自己的方式把所有人非议他的人全都绑架了,被他绑架了的人不会再恶意的说他这个已经通了匪的人通匪,流言蜚语必然立止。张三棵再次感到无比的痛快放纵,无比的舒畅。
回到千金寨,等候在路口守望的人认出何志勇,看到马车上坐有两个人,知道被土匪绑架的人已经安全归来,有人飞快的向县府奔去,向长官报告,回来了,我看到他们全回来了,车上坐着的就是那两个人。
倪俊雄、倪玉琪、张福泉、张大棵、三井老师、麻生先生都跑到县府门口,看到日夜思盼的从土匪窝子里受尽苦难的亲人回来,倪玉琪抱着司马吾失声大哭,倪俊雄保持着军人的威严,看着女儿和司马吾拥抱在一起互相的安慰没有做声。张福泉看着张大棵搀扶着张三棵从马车上下来,他想对儿子更关心一些,他又想没有这个必要,经历这样磨难的儿子已经不再需要任何形式的安慰了。虽然张三棵动作灵活利落,没有任何行动上的障碍,张大棵也执意搀扶自己的弟弟。
三井老师和麻生先生向张三棵和司马吾鞠躬说,你们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麻生说,都怪我没能照顾好二位,让二位受苦了。张三棵和司马吾一齐向老师行李,感谢老师的牵挂,也感谢麻生先生的关照。
李县长在县府大堂里设宴,招待所有的宾客,所有的宾客落座后,李县长环顾左右之后问警察所马所长,为什么没有邀请郎副署长赴宴?马所长说一大早警察厅那些人就不见了,可能是认为何营长把二位贵人迎回之后,他们也无需再为解救贵人出力,不告而返的返回奉天了。大家谁也没有在意李县长和马所长的对话,他们全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
倪俊雄要求司马吾回到奉天修养一段时日,司马吾征求张三棵的意见。张三棵说在土匪窝里没有受到虐待,身体也没有什么损伤,张三棵还是想跟三井老师去清原勘测煤矿,司马吾坚决表示要一起同行。
就在抚顺县府里大家庆祝重逢的时候,浑水沟老营里的三家好众兄弟在吴老黑和李圣手的带领下喝酒言欢,所有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欢畅无比。
吴老黑醉醺醺对李圣手说:“三家好缺一家已经很多年了!”
吴老黑摇头晃脑的说:“我看张三棵不错,我想和他拜把子,你说我俩结拜,带不带你?”
李圣手不假思索的回答:“三棵兄弟有仁有义,有胆有识,智勇双全,我赏识这样的兄弟,我们三个一起拜把子。”
吴老黑又干了一碗酒:“好,过些日子就去找张三棵去,他的本事在你我之上啊!”
老营的外边,趁着夜色,郎勇披着伪装从林子里钻出来,盯着老营看了好一会,然后转身又钻进林子里,命令跟随他的同样伪装的警察说:“到地方了,撤吧!”
大旗火龙岗之张三棵第一卷《绑架》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