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月夜情深
“贺师傅,临河公社有一台托拉机趴窝了,你和赵师傅去一下。”一大早,调度就给小斌下达了外出任务。小斌收拾好工具,和赵师傅骑上自行车就上路了。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临河公社,一台铁牛55拖拉机熄火停在临河公社集镇的东头。
“贺师傅,赵师傅,你们可来了!”驾驶员急忙迎了上来,一面递烟,一面说。
“怎么啦?”小斌接过烟,学着当地人的样子把烟夹在耳朵上,边问边卷起袖子,从自行车后面拿下工具箱。
“谁知道,怎么也打不着火了。发动机声音好像也不对。”
小斌和赵师傅掀开车盖,爬上去检查起来。中午时分,托拉机修好。小斌打着火,铁牛又突突地叫了起来。
“好了!”小斌擦着手从车上跳下。
“贺师傅,已经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吧。”小斌和赵师傅也不客气,跟着司机向公社里面的一家饭店走去。
当他们路过公社文化站时,小斌向里面瞟了一眼。里面不少人围着几个看上去是从大城市下来的气质高雅的中年人。
“这里在干什么?”小斌随口问了一下司机。
“好像是什么音乐学院在招生。
“什么?”小斌立刻停下步子。
“你们先去,你们先去,我去看看。”小斌转身跑向文化站。
跨进文化站的院门,小斌一眼就看到门口黑板上醒目地贴着一张通告:“华东音乐学院淮北招生通知”。他匆匆看了一遍,忙向人群跑去。
他分开人群,来到那几个外地人面前。
“老师,你们招声乐学生吗?”
“招啊。”
“有年龄限制吗?”
“有的,不过主要看条件,条件好是可以放宽的。”一个短发中年女老师耐心地回答。
“我替一个上海知青报名可以吗?”小斌的心已经砰砰地急促地跳了起来。
“可以,不过下午五点前一定要来初试的,明天我们就走了。”
“好好。”小斌从未有过的慌乱,急急在报名单上写下‘王晓曼’三个字,转身飞快地向外跑去。
他气喘嘘嘘地跑到饭店。对着拖拉机司机大声喊道:“给我车钥匙,快快!”
司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木木地把钥匙递了过去,小斌抓过来,又飞快地转身向拖拉机跑去。
他一步飞跨上高高的铁牛55驾驶座,打着火,几次变档,铁牛吐着黑烟飞快地向前冲去。
由于拖拉机只能走大路,不像自行车可以穿乡间小路,所以,看上去快,可到张店村口也用了近两个小时。
“晓曼——!”
“王晓曼——!”
小斌一进村子,就边开边喊。
“在村外收山芋呢!”一个老乡回应他。
小斌一踩油门,铁牛奔出村子。
他远远地看到晓曼在山芋地里,一面和老乡说笑,一面捡拾着翻出来的山芋。
“晓曼,快,快上来!”
晓曼看见小斌的突然出现,愣在那里。
“小王,你的爱人哥哥来了。”老乡们开着玩笑。
“晓曼,快点上来”小斌一脸严肃。
老乡们看到小斌真着急的样子,都不再说话。晓曼旁边的一个姑娘推了她一把。
“快呀!”小斌再次喊道,他真是急了。
晓曼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连忙丢下手中的山芋,拍拍手上的土,快步跑到拖拉机旁边。
小斌踩住离合器,没有让拖拉机熄火。他看小曼来到跟前,一侧身,拉住晓曼的手,一用力,晓曼坐在了驾驶座旁大大的半圆弧形的挡泥板上。小斌几把方向盘,调过车头,一踩油门,拖拉机急驰而去。
“哥什么事啊?”
“华东音乐学院招生,有声乐,五点结束。”
“什么?”拖拉机的轰响和小斌说话过快地节奏,使晓曼并没有听清。
“上海华东音乐学院在临河公社招生,有声乐,我给你报名了。”小斌大声喊道。
晓曼顿时像被电击了一样,张着嘴僵在了那里。
“五点前要赶到,不然就完了。”小斌一面说一面猛打方向盘从一条叉路拐进野地里。“我们不能走公路,来不及了。”他看看晓曼,赶忙说:“你抓紧啊,别掉下去!”
本来在公路上就颠簸的拖拉机立刻更加颠簸起来,小斌两人随着拖拉机的颠簸一上一下。
小斌不赶减慢速度,随着拖拉机的起伏有节奏的踩踏油门。远远望去,拖拉机像一个三级跳远运动员一蹿一蹿的飞奔。
“哥,我唱什么歌?”晓曼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兴奋起来。
“随便唱,以你的条件毫无问题。”
“那怎么行?”
“那就唱大一点的歌,一般人唱不了的。”
“你说呀?具体哪个歌呀?”晓曼有点乱了方寸,脑子一片空白。
“让我想想。”小斌一面紧踩油门,一面把自己知道的,晓曼唱过的,电台经常播的想了又想。潜意识里的北京情节涌了出来。
“唱‘北京颂歌’。这歌又好听又有难度。”
“那怎么行,这是男高音的歌。不适合的。”
两个人讨论来讨论去,还是没有结果......
“到了!”小斌远远看到了临河公社的一片房子,边说边把拖拉机拐上了公路。
急驶一段,一个急煞车,拖拉机停在了文化站的门口。小斌先跳了下来,看了一下表,4点45分。
“来,快跳!”
车太高,晓曼有点犹豫。小斌一拽一抱,把晓曼放在了地上。
“快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晓曼拉进院子推进考场。
考场已经没有考生了,几个老师已经站起身在收拾东西。
“老师,王晓曼来了。”小斌推着晓曼高声叫着。
那个女老师看了一下报考的名单。
“王晓曼——考声乐?”老师抬头看看他们。
“对。”小斌抢着回答。
“你是谁?”老师看着小斌。
“我哥!”晓曼答道。
“你们谁考啊?”
“我,我。”王晓曼赶紧向前跨出一步。
这时,几个老师一起看过来,晓曼的美丽和苗条的身材吸引了几位考官,他们对视了一下重新坐下。
“你唱个歌吧。”女老师讲。
“唱什么歌?”
“随便。”
“那我唱‘北京颂歌’吧。”晓曼还是听了小斌的话。
“不必唱这么大的歌。”老师对她能否唱好表示出怀疑。“唱个小歌就可以了,我们主要是听听你的声音条件和音乐感觉。”
晓曼突然看见房屋角落的长凳上放在一堆文化站的乐器,里面有一把京胡,立刻有了精神。
“老师,我可以让我哥伴奏吗?”
考官们互相看看,点点头。
“哥,哥——!”晓曼回头叫着。
小斌连忙进来。晓曼一把把他拉到身边,在他耳朵边讲了两句。
“行吗?”
“管他呢!去,去呀!”
小斌从墙角拿来京胡,坐在凳子上,翘起二郎腿,调了调琴。
“我们的田野,
美丽的田野。
碧绿的河水,
流过无边的稻田。”
柔美,純净,极富深情地天籁之音使老师们大吃一惊,他们都挺直腰身,全神贯注地倾听起来。
四句无伴奏的引唱刚刚停下,清脆的京胡以‘贵妃醉酒’的旋律插上。老师们顿时来了精神。有的露出欣喜的微笑,有的敲打起节奏。
这是晓曼他们平时玩耍时改编的自娱自乐的节目。把京戏改成京歌是他们的发明。
京歌间奏之间,晓曼的节奏加快,歌词和旋律都发生了改变。
“我们的田野,
是希望的田野。
在这希望的田野上,
太阳拥抱着春天。
我们的田野,
是丰收的田野。
在这丰收的田野上,
花香围绕着明天。
......”
主歌结束,京胡戛然而止。全场一片寂静。晓曼那天籁之音缓缓又回到原来的曲调和旋律之中。
“我们的田野,
美丽的田野。
碧绿的河水,
流-过-无-边-的-稻-田。”
歌声穿出房屋,在淮北平原上回荡。
屋外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晓曼歌声一停,屋里屋外一片掌声。考官中的女老师一面鼓掌一面走到晓曼面前。
“不错,真不错!”她珍爱地拉起晓曼的手,问长问短起来。
“来,填个表。”另一个考官冲小斌叫了一声,小斌连忙跑过去。
叫他的老师一面递过来一张表,一面小声说:“让你妹妹准备复试吧。”
填完表,女老师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恋恋不舍地对晓曼说:“上学后我来教你。”刚要转身又补充一句:“你一定要来哦!”
“一定,一定!”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回答地走出文化站。
司机等在拖拉机旁,贺小斌不好意思地把车钥匙递了过去说:“对不住哦。”
司机没有埋怨,反而笑着说:“今天真是饱耳福了。”
小斌转向赵师傅:“赵师傅,你跟拖拉机先回去吧,等会我骑车回去。”说完,他把赵师傅的自行车举起放上拖拉机。
夕阳西下,天渐渐暗了下来,只有天边的晚霞,变换着五彩色光。周围的人陆续散去。
“哥,我饿了。”
“好,我们去吃羊肉汤,好好庆贺一下。”
两人高高兴兴地推着自行车向附近的一个小饭店走去。
小饭店不大,门口的位置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桶状的东西。打开盖子,热气直冒,一阵阵鸡汤的香气扑鼻而来。
“老板,来两碗羊肉汤,多点羊肉!”
“好嘞——”
老板利索地在两个大腕里各打了个鸡蛋,搅了一下,再从桶里舀出两勺滚开的汤一冲,蛋花翻滚。
“贺师傅,这汤可是真正的老母鸡汤,早上刚放进去两只老母鸡。”老板边说边飞快的切着早已煮熟的羊肉,再放进盛满山芋粉丝的粗磁大碗里。
“来啦——”两碗淮北特有的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汤放在了他们面前。
“贺师傅,不喝点酒?”他看小斌有点犹豫,接着说:“贺师傅,平时不喝,今天可要喝点,为你小王妹妹能跳出‘农’门也要喝点!”
“好,来二两!”
走出饭店,月上竿头。淮北农村的山芋干酒,有点苦不说,极易上头,不胜酒力的贺小斌,早已满脸通红,只是夜幕之下看不太出来。
“哥......”晓曼不知道该往哪走,迷惑地向两边张望。
“回去。”小斌扶起倒在地下的自行车,跨上去蹬起来。
“上来呀!”
晓曼紧跑几步,一小跳,坐在了后座上。
“坐好了!”小斌用力蹬了起来。
晓曼两手抱住小斌的腰,把脸紧紧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自行车在公路上骑了一段后,拐进了一条乡间小路。身后星星点点的灯光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大地静悄悄地浸泡在如水的月光里。
“晓曼,唱支歌吧。”
王晓曼清了清嗓子,轻轻地哼了起来:
“在那金色的沙滩上,
撒满银白的月光,
寻找往事踪影,
往事踪影迷茫。
寻找往事踪影,
往事踪影迷茫。”
晓曼的声音越来越大,贺小斌不由自主地跟着合了起来。
“往事踪影迷茫,
有如梦幻一样。
你在何处躲蔵,
背弃我的姑娘。
你在何处躲藏,
背弃我的姑娘。
......”
贺小斌突然停止了跟唱,只剩下晓曼继续放声高歌。
“我骑在马儿上,
天一样的飞翔。
飞呀飞呀我的马,
朝着他去的方向,
飞呀飞呀我的马,
朝着他去的方向。”
晓曼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变成喃喃自吟,停了下来。
万籁寂静。“砰,砰......”两个人的心声跳动在一个节奏上。
自行车被土块颠了一下,一个煞车,猛地停下来。小斌一个脚顶在地上,晓曼顺势站起。两个人没有一点动静的呆呆地保持着原样。
“砰,砰......”两人的心越跳越急,越跳越响,在静悄悄的原野里,听得格外清晰。
贺小斌猛地甩下自行车,几乎是同时,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摔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后轮愉快的转动起来。
没有任何语言,两人深情地对视着,慢慢闭上双眼。
小斌轻轻地吻了一下晓曼温柔的嘴唇。晓曼像被触电一样,魂魄出窍般地抖动起来,软绵绵的身体倒在小斌的怀里向下滑去。片刻,她紧紧地抱住小斌,两行热泪流了出来。热烈的深吻让两个人站立不住,缓缓地滑倒在草地上。月亮羞涩地躲进薄薄的云层。
田野上不知名的黄色的,蓝色的小花在他们身边摇动。惊扰散落的蒲公英升上天空,在月光下一闪一闪。莹火虫向四散飞开,象一盏盏小小的孔明灯飘飘洒洒。
一阵激烈的亲吻过后,两人气喘嘘嘘。
弯弯的月亮悄悄钻出彩云。小斌慢慢抬起身子,捧着晓曼发烫的脸。晓曼没有睁开眼睛,乌黑的头发蓬散着像一朵云花,白皙的面颊泛着红晕,被用力亲吻过的嘴唇红得有点发紫,眼角流出幸福的眼泪。
小斌先是添去晓曼眼角上的泪滴,接着一下又一下的亲吻着她的额头,眼睛,鼻梁,脸颊,下颚,脖颈......晓曼禁不住他的柔情,猛地双手钩住小斌的脖子,向自己拉过来。
小斌再次把她压在身下,用力地近似野蛮地亲吻着,两人刚刚平复下来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小斌一手钩住晓曼的头,一手在她身上抚摸起来,晓曼扭动着炽热的身体,享受着爱的滋润。
小斌的手慢慢地向下移动。突然,晓曼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深入下去。
“不,不,会怀孕的。”晓曼声音颤抖。
小斌的手停在了她的小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