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炮在心里琢磨,湛分局长要清理干部队伍,必然要触及到他的利益。上星期湛分局长撤了他孙子吴小钢的职,他心里自然有些不快。但他与孙子吴小钢之间有些矛盾,他看不惯吴小钢在上级领导面前的那副奴才相,这在他吴大炮的历史上是没有过的,因此吴大炮没有少骂他。而吴小钢则认为他爷爷那套目中无人的霸道作风只适用于过去的战争年代,不适应于当今官场,当今官场靠心计。吴小钢认为在当今官场必须低下身去迎合上级领导的欢心,在上级面前做得孙子,才有在下级面前做得爷。因此,吴大炮与吴小钢爷孙之间有些观念认识上的矛盾。吴小钢的撤职,并没有引起吴大炮的震动。但是他的私生子何浯生要是被撤职,那就不可等闲视之了。困为何浯生是他快离休前种下的最后一棵种子。因为何浯生的母亲何娟是山东农村的一位姑娘,曾给吴大炮当保姆,春节回家时,吴大炮一路送她到山东浯河老家,下车后还要走十几公里的山水之路。对于浯河一带吴大炮比较熟悉,当年抗日战争时,他的部队在这一带活动过。郭大伟当年还给他讲过孑L子母亲赶庙会,在半路上与一男子野合而生孔子的故事。吴大炮想起野合私生子格外聪明的事,就在何娟回家的路上奸污了她,种下了野种。何娟失身后痛哭,不敢回家。吴大炮劝说何娟,只要给他生下这个孩子,保证给他在中南铁路安排工作。吴大炮也说到做到,给何娟安排了工作,还给她找了个养路工结了婚,养路工始终不知道何浯生是吴大炮的儿子。取名何浯生也只有吴大炮和何娟知道其特定含义。何是何娟的姓,浯是吴大炮吴字的谐音,义及何氏与吴大炮野合所生;还有一种特定含义是在浯河野合的地名纪念,何与河同音;何浯反过来及浯河。吴大炮最喜欢何浯生。何浯生与吴小钢虽差辈份,可年纪一样大。吴小钢在中南车站当站长,何浯生在中南北站当副站长。吴大炮得知何浯生与他吴大炮一样,是个野性很足的人。湛分局长曾在中南北站当过站长对何浯生其人极为了解。如果湛分局长要清理干部队伍,吴大炮心想一定少不了何浯生,撤谁都没关系,绝不能撤何浯生。撤何浯生就等于向他吴大炮心窝里捅刀子,吴大炮又怎能容忍坐视不管呢?吴大炮想到这儿,怒气冲天的冲着罕大勍嚷嚷:“妈那个巴子,你书记是配相的,跑到这里来讨教,讨教什么?管干部的书记管不着干部,还要我们这些老家伙教你怎么去管?我要清理干部队伍,第一个就要清理你罕大勍!”
罕大勍本来是来借老干的火炮的,没想到借炮首先打了自己,叫吴大炮将了一军。但罕大勍毕竟是官斗场上的老手,他知道只有反将军回去,才能达到预期目的。于是罕大勍不慌不忙地说:“诸位老领导,刚才吴老代表你们表了个硬态,我领教了。明天的党委会,我罕书记知道该怎么表态了,我也相信各位老领导,不论清理到谁的头上,都会像吴老这样深明大义,服从组织决定。各位老领导,多谢赐教了。”
罕大勃说完,起身便走。老干们你一言我一语,乱成一锅粥,不知是吴大炮没说清楚,还是罕大勍没听明白。要他们深明大义,这不等于告诉老干们被清理的对象与他们有关,到时候要做到深明大义吗?吴大炮更是火上心头,炮劲又醉发了:“妈那个巴子,要老子深明大义,什么意思?难道他们真的要在老子头上动土么?弟兄们,听我的号令,明天找他们评理去!”
中南分局党委会开得很热闹,分局长湛昶轻清理的干部分三种类型,一是劣迹昭彰的,二是政绩平平的,三是雍肿无所事事的。机关里只留三分之一的干部,三分之二的雍肿干部全部精简到站段去,充实一线力量。湛分局长三种类型的人都列有名单,干部分处长蒯大瀚对三种类型的人作综合性分析后,又单个姓名作了逐一汇报,就等党委会的决议。
党委书记罕大勍主持会议讲了开场白后,就一言不发了。他稳坐钩鱼台,心里早有数,老干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好戏还在后头。果然不出罕大勍所料,分局党委会开得最激烈的时候,吴大炮带了一帮老干冲进会场,指着湛分局长的鼻子责问道:“你,你小子要清理干部队伍,怎么个清法?清哪些人,先给我们老干们汇报汇报。”
“吴老,谢谢你们关心支持分局的工作。这样吧,你们先回去,等分局党委会开完后,我再向您和老干们汇报,行么?”
“妈那个巴子,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啊。等你们开完党委会,作出了决定,再向我们汇报还顶个屁用。我们不是来听党委会决议结果的,我们是想知道你湛分局长要撤换哪些干部。你不说,我们这些老头就不走了,自告奋勇列席今天的党委会。我们也是几十年党龄的老党员,更是分局党委会的元老,列席不算过分吧?”
“吴老啊,您老是老党员,老领导,参加党委会可是有原则的呀,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湛分局长恳切的说。
“妈那个巴子,什么党的原则,你别吓唬人。老子天下第三,老子入党的时候还没你呢。我入党的申请书还是郭大伟替我写的,不信你去问郭老,问问他是不是我的党龄比你的年龄还大。”
“不用问,我来了。”
大家抬头一看,郭大伟真的来了。郭大伟听一位老干说吴大炮带领一帮离退休老干部冲击分局党委会去了,耽心吴大炮会闹出事来,就急冲冲赶来了。全分局的人都知道,只有“天下第二”的人才能管得住吴大炮。正在吴大炮熊得起劲的时候,郭大伟赶到接上了吴大炮的话茬。
“是,吴老的党龄是比湛分局长的年龄大。可是党龄长又怎么啦,党龄长就更要坚持党的原则!老同志们呀,你们都是几十年的党龄干龄的人了,冲击党委会是违反党纪国法的,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当中有些老干当年就是坐在这里召开党委会的。如果有人冲击你们当年召开的党委会,你们当年又作何感想?几十年党龄的老干部犯什么错误,也不能犯这种错误呀,吴大炮老糊涂了,难道你们也老糊涂了吗?我作为老同志,你们说,我说你们什么好?不在其位就不谋其政,你们怎么全忘了呢?你们既然已经交了权,让了位,就让后来人去管理嘛,相信他们会比你们管理得更好。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些个人利益问题,也许被清理撤职的人有你们的家人或亲属,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成龙成虎在于个人,你们这些做长辈的是不能替代他们的。共产党有一句名言,叫做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我郭大伟出身地主家庭,当年我就投奔了共产党,选择了革命的道路。你们的后代可是出身革命干部家庭,他们选择什么样的人生之路,由他们个人和组织上去决定。你们只有教育的权利,没有向组织讨价还价的权利。”郭大伟这番话说得老干们点头称是。
郭大伟转而又冲吴大炮说开了:“吴老三,你曾经是个人物,人们敬佩你。可你现在跟我一样,是个老百姓。老百姓就要守老百姓的规矩,安分守己才是良民。你带头冲击党委会,在革命战争年代你是死罪,你知道不知道?我也知道你是为谁而来,撤了你孙子吴小钢你不在乎,可要撤你的干儿子何浯生你心痛了。何浯生腐败透顶,别说撤职,就是法办他也够条件。你不但不好好教育他,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还嫌丢得不够是不是?”
郭大伟一语点中了吴大炮的痛处。吴大炮也自知没趣,赶紧收兵撤退。“弟兄们,伟哥说得对,咱们没说的,散!”
吴大炮散字还未出口,老干们早就走了一大半了。吴大炮说散,只是给最后走的几位老干一个台阶下而已。
吴大炮走后,郭大伟又拉着湛分局长的手说:“小湛呐,小小风波不要放在心上,走自己的路,不要怕别人在说什么。不过共产党的官不好当呀,既要坚持集体领导的原则,又受中国几千年封建官场的影响,既要顺应民心,又要替天(上级)行道。一个简单的问题往往复杂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记住我一句话,当糊涂官容易,当清官难呐。”
“老领导,谢谢您,我记住了,您放心,我挺得住。”
“那好,那就好。”郭大伟一边说,一边往回走,用力推湛分局长不要送他。
湛分局长、罕书记等人送走了老干们,回头再坐下来开会,可是时间已经晚了。罕大勍是主持会议的,便借机休会。“各位委员,今天的党委会被老干们这么一闹给耽误了,时间不早了,还是先回去吃饭,什么时候再开会,听通知吧。”
罕书记说完,委员们礼让地走出了会场。
晚上,陶再生又敲开了罕大勍的家门。罕大勍不热情,也不冷淡,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来了。”
陶再生也不计较,本来就是来了嘛,书记也没说错,来了说来了也正常。
罕大勍心里也明白,陶再生每次来都有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无话不敲书记的门,已成为陶再生的习惯了。所以罕大勃也不绕圈子,单刀直入问陶再生:“这次来又有什么坏主意要说?”
陶再生也听习惯了,反正罕书记说的坏主意的坏并没有坏的本义,也就开门见山的说起自己新的主意来。
“今天的党委会开了个头,没有一个圆满的结果,这是意想中的事。但问题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党委会迟早还得开,如果再开,就不知是个什么结果了。假如你强行反对,叫做有两种以上不同意见,最终就由上级领导裁定批示了,最不好对付的就是这条。我的意见不要在再开党委会和上级领导裁定这个圈子里绕,要跳出这个圈子,以攻为守。我有个办法定叫它东窗事发,西窗起火,首尾难顾,顾此失彼也!明天我就去中南站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