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连云城镇西大将军府,镇西大将军李炎跪接圣旨,传令三军集结北上,又令征召新军入伍。
原来,北漠先经大旱,颗粒无收,又遇暴雪,人畜难活。狼主亲率全族南下,破三关屠八城,兵指燕山岭。
原本北漠边军,是由天子皇叔,镇北王司马安统领。可他仗着天险雄关,几番裁减军力,坐吃空响。
五十万戍边将士,实不过二十万老弱病残。往年北漠自给自足,少许偏骑南下还能抵挡,如今北漠尽起全族,三座雄关不过挡了三日而已。
然王庭禁军正于南疆平乱,无兵可调。便有大臣上奏,说镇西大将军李炎,坐镇西垂三十载,无人敢犯边疆,可见其统兵之能。若命其调兵往北,可解兵祸。
天子问:“镇西军北调燕山岭,若西域引兵来犯,何解?”
大臣道:“西域三十六国互有芥蒂,可遣使臣往返分化。在命西垂各地征召新军,集训三月可守雄关。”
天子又问:“李炎北调燕山,何人可代其位?”
百官中好几人同时出班,都想拿下肥缺。却被另一人捷足先登,那人正是李炎长子李修文,他道:“启奏陛下,臣以为,镇西大将军李炎三子,一等烈虎将军李修武,可暂代父职。”
此言一出,想要拿下肥缺的大臣纷纷不满,各执一词。其实还不是都想谋取更大利益。
天子被吵得心烦,就问众皇子有何看法。
玉亲王司马烈奏道:“李修武熟悉西垂边军,的确最佳人选。不过小将军经验不足,大将军领军北去后,新军战力不佳。儿臣以为,太子侍读侯破虏熟兵法,可为监军。在命暗卫十人同往西垂,以壮声势,必能震慑西域。”
玉亲王的话让其余皇子一愣,尤其是太子司马风,更是瞠目结舌。
天子心想:侯破虏曾为太子侍读,太子妃又是李炎之女。烈儿此言,似乎在帮李家壮大,又似乎在向太子表明心意。不过暗卫只听王命,表面上是威慑西域,实则是牵制李家,还能……他是故意让太子猜忌侯破虏?
“就如皇儿所言,命李修武暂代镇西大将军一职,侯破虏为监军,调暗卫十人随行。传旨李炎,即刻北上,接任燕山防线!另宣震北王回圣都!”
可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炎奉旨北上,调走了八成西垂边军。他前脚刚走,新军受训不足月余,西域十六国,便起联军兵犯边疆。
李修武匆忙调军增援,但新军的战斗力,如何能同常年作战的精锐对抗,战线节节败退。后有十名暗卫夜探敌营,刺杀敌将,西域联军才暂退百里。
在后,西域剩下的二十个国家见消息准确,有便宜可占,纷纷调兵遣将,增援联军。
眼看兵力悬殊,监军侯破虏与李修武等守将商议,许以军职、金银,招江湖人士入伍。
一时间你来我往,战火焦作。又以青山山脉一带最为惨烈。上午可能还是大晋属地,下午便会沦为西域领土。
这日,青山老鹰崖一蓬血光咋现,惊走鸟雀无数。待血光消退,只见一人身裹兽皮,草束乱发,剑眉星目,却因一道爪痕,从额头过右眼,直至脸颊,显出三分野性。
此人正是江天,他不敢置信的四周观望,半响后又哭又笑:“呜呜呜……山!是山啊!哈哈哈……我终于出来啦!”
也不知是他的声音打扰山林,还是先前的血腥引出野兽。一头吊睛白额猛虎,缓缓自山岩后面现身。
江天一见,好生亲切,两步上前,搂住虎颈,如抱亲朋,猛拍虎背,“不是异兽,是老虎呀!”
若是常人,早命丧虎口。也活该这猛虎倒霉,战火连天,山中飞鸟尽走,走兽皆散,好容易碰见过活物,当然想吞下果腹。
可谁知这人速度奇快,转眼已至跟前。力气又大,被他搂住呼吸也难。在加上那拍在背上的两掌。
真是一掌脊骨迸断,在掌五脏俱裂。
堂堂山林之王,竟被两掌拍得口鼻溢血,就此魂归地府。
“虎……你怎么死了?”江天觉察时,猛虎早无声息。他心里稍露唏嘘,马上又释然,单手拎起猛虎,往山下走去。
如今江天实力斐然,手提猛虎,箭步如飞,不多时已到山腰。见山腰处有草屋两间,还有有人在拾落院中的兽皮,便快步过去。
“大叔!”
拾落兽皮的猎户听见喊声,第一时间抓起兽叉,回头见来人手提猛虎,吓得兽叉险些落地。
“大叔?大叔?”江天连唤两声,才把惊呆的猎户叫醒。“劳烦问问,我要去连云城,不知要往那个方向走?”
“大兄弟也是去连运城逃难么?这样托着老虎,怕是到不了连云城,就被人给抢了去。”猎户松了口气。
“逃难?”
“大兄弟不知道?西域联军打过来了。”
江天闻言更奇,道:“镇西大将军李炎呢?他会让西域联军打过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大兄弟,你最好还是处理一下老虎,还有你身上的兽皮,太扎眼了。”猎户好心提醒,然后手指东方道:“往这边走上百里,便到连云城。”
也是,兵荒马乱的,见财起意,谋财害命的不在少数。虽说江天不怕,但也嫌麻烦。何况连云城还相聚百里,要提着老虎赶路更是麻烦。
猎户又道:“大兄弟若是不赶时间,不如与我们结伴同行,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也好。”江天久不见人,点头答应,又把老虎往地上一放,“大叔,我用老虎给你换身衣服可好心?”
“那怎么行!”猎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粗布衣裤才值几个钱?一会去刘家村,大兄弟在用老虎换些衣物,干粮。”
老鹰崖地处偏僻,既无特产,也非要地,算是青山山脉中难得的桃源。山下刘家村,原本只有三十户人家,百来号人。
因为战乱,亲朋投奔,人数倒是超过两百。不过这儿也不安全了,大伙商量着结伴同去连云城避难。
猎户,就是回来拾落值钱物品的。
江天单手拎着老虎,面不改色心不跳,崎岖山路如履平地。
猎户的小儿子见了,羡慕的说:“大哥哥,你力气这么大,可是去连云城参军的呢?”
“就你嘴多!”猎户拍了儿子一下,转头说:“小孩子口无遮拦,大兄弟你别在意啊。”
江天笑问:“你很想参军么?”
猎户小儿子握拳道:“等我长大了就去参军,给娘亲报仇!”
“报仇……”江天不由一愣,那两张仇人的面孔在脑海浮现,他从未忘记过,这是支撑他在荒原十年的动力。
不多时,已能瞧见村落的影子,但江天脸色骤变,他实力斐然,听力也比猎户更好。村落里传来的声音,让他记忆深处,那段不愿回忆的景象重现脑海。
火光冲天,哭声凄厉,呼喊震耳……
“大兄弟?大兄弟你这是咋地了?”猎户感觉江天气势不对,站在他旁边就不寒而栗。
江天默念冰心诀,呼出浊气道:“村里动静不对,我先走一步过去看看。”
猎户闻言那会听不明白,拔腿要追,却见江天早已不见踪影。小儿子道:“爹,大哥哥好厉害,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这等身法……怕不是寻常猎户,可笑我先前还当他天生力大。”猎户苦笑摇头,随即拉着儿子快步往刘家村奔去。
江天速度何其之快,他能避开雷兽的闪电,全力施为之下,几个起落便到刘家村村口。
眼前的景象,同记忆中的场景重叠。
火光,鲜血,哭喊,一一刺激着江天的神经。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冰心诀在口中默念,江天呼吸略重,快步走进村口。挥手间,只见一抹血光闪出,趴在村妇身上士兵的头颅飞落,而后才见断口喷出鲜血。
“啊!!“
村妇放声尖叫,却惹得村内兵众轰然发笑。一士卒追赶着六岁孩童奔走出来,一枪穿透孩童背心,将孩童高高挑起,甩进熊熊烈焰之中。
“狗娃!!!”村妇叫声更为凄厉,推开趴在她身上的无头死尸,手脚并用爬向火堆。
士卒从后过去,一枪将村妇的右腿钉在地上,看着她哀嚎挣扎,看着她亲眼目睹儿子被活活烧死,发出慎人的狞笑。
“呼……心若冰清……呼……天塌不惊……呼……”
江天呼吸加剧,嗜杀的情绪空前高涨,眼前的一切,绝非荒原异兽可以比拟,哪怕雷兽也一样,会说话,但毕竟非人。
“救救我的孩子,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村妇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可直到小孩被活活烧死,江天仍旧站立不动。
士卒屠杀村民未遇抵抗,见村妇此举,这才发现江天。他见江天兽皮裹身,赤脚无鞋,只当是个寻常猎户。
抬头又见百夫长看着这边,不由道:“大人,又来了个猎户。”
“杀了便是!”
杀了便是……杀了便是……江天眼中血光暴起,那里还压制得住内心的怪兽,饮血至掌心而出,挥剑横斩。
百夫长只觉眼前一花,怎的那士卒背后,突然多出个猎户来?再看那士卒,上半身竟从腰部齐断,摔倒在地还未死去,惊恐的抓着肠子往回塞。
高手!
百夫长见状大惊,厉声呼喝整队,只见几十号士卒,从村子的角落里钻出来,举枪对准江天。
“杀了他!”百夫长大手一挥,自己却站立不动,等所有人都冲向江天时,扭头便跑。这支百人队混迹多国士卒,他可不想陪着送死。
内心的怪兽在疯狂咆哮,江天强加给它的囚牢,摇摇欲坠。
这时,村妇突然扑到江天背上,充血的双眼直盯着冲来的士卒,“你们这些屠夫,个个不得好死!”
“下去!”江天低吼,却不想村妇一口咬住他的脖子,恶狠狠的说:“见死不救!你比他们更加可恶,死后必下幽冥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苍天作证,江天那里是见死不救,若不是全力压制嗜杀情绪,只怕村里所有的活物,都难逃一死。
可老天就是这么残忍,村妇的所为就像一把钥匙,打开江天内心的囚牢,将那可怕的怪兽放了出来。
就好像命中注定,江天绕了个圈子,刘家村仍无一幸免。
噗!
饮血向后倒刺,村妇残命归天。众士卒皆是一愣,这猎户……怎的还杀自己人?
江天意识清楚,却无法自控,力灌剑身,杀意起,身前突起怪风,腥臭扑鼻。
血雨腥风!
剑意如风,剑气如雨,血雨细密,沾之即死,触之立亡。
只一瞬,数十士卒应声到底,身上全是细小的窟窿,鲜血流淌满地,如小溪流水缓缓聚向低洼处。
江天垂剑站定,四周流淌的血液,纷纷汇向剑尖,顺着血槽倒流往上,进入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