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既然已经从文和先生那里得知,童子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策,为什么不现在就率领狼骑,去痛击他?若是等到雁门大军到来,那时就再也没有这样天赐的机会了。”
张辽摇了摇头,虽然他们已经识破了童贯的拖延之策,但他也没有出兵的念想。
“既然童贯早已知道了某的到来,必然早就有了防备,所以现在出兵,并不适合。”张辽顿了顿,又道:“况且,雁门的援军应该快来了,与其现在将力气耗在有了防备的童贯身上,还不如将它保留下来,到时仗着阳曲城高,用它来抵御凌龙渊,作用会更大一些。”
“那既然不出兵,大人,我们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就守在阳曲城,傻眼地干看着雁门的援军来吗?”胡裂地有些不满道,他早就手痒难耐了,前些日子一直都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碾压对方的实力,却迟迟不能出手,尤其是张辽的计策走漏了消息后,本来就脾气火爆的胡裂地,若不是对张辽还心存好感,他早就已经忍不住像是夺了胖县令的权一样,再在张辽身上重演一遍,然后强领着狼骑杀奔了出去,哪会像现在这样干看着。
张辽暗叹了口气,他能看得出来胡裂地对他已经心生不满,不过要他为了胡裂地而意气用事,贸然派遣狼骑出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宽慰了胡裂地几句后,张辽就下去了。
看着张辽远去的身影,胡裂地闷哼一声。他也知道张辽或许说得有理,但他还是觉得张辽打得太过保守了,而且要他一直当缩头乌龟,缩在阳曲只守不攻,实在是有点为难他了。塞外胡人将胡裂地跟狮子做比较,不是没有道理,胡裂地本来就是好战之辈,而现在能战却不给去战,真得憋得胡裂地兀是难受。
“为了弟兄们,也罢也罢...再忍忍便是。”胡裂地深吸了口气,他深知团结的重要,若是此时内讧,受益的只可能是城外的雁门军。
另一边,童贯营寨后漫天的尘土纷扬,明晃晃的长枪当空林立,人头攒动间,只见视野边际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底,雁门大军终于到来。
等在寨后的五百雁骑,脸上都露出了喜色,哪怕是素来不苟言笑的童贯,此时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来。
“到底还是来了!”远处的动静太大,张辽早早就被惊动。登上城楼眺目望去,张辽心里不由一颤,雁门军的兵力之雄厚,还要超出他的预想很多。
童贯轻夹一下马腹,驱着战马上前。
“童子扬,如何了?一座小小的阳曲,到现在还没攻下来吗?”豪迈的笑声从大军里传来。
小小的阳曲....童贯嘴角一扯,额头隐隐露出黑线。
“典子满!”
一个蹭亮的大光头出现在眼前,童贯跟典韦打了多场交道,自然是一下便认出了是谁的声音,当即嘟囔了一声。若是在平时,他少不了给典韦一个高傲的后脑勺,然而此时此刻,却是不好意思这样.....童贯俊脸上浮出红晕。
“哈哈....没想到你小子也有这样的一天。”典韦骑着大宛马,撒欢似的跑到童贯面前,在柔和的日光下,那原本就蹭亮的大光头,愈发熠熠生辉。
童贯太阳穴鼓胀,别过头去,怕忍不住出手。
“怎么,心虚了吗?”偏生典韦不知趣,粗犷的脸庞凑了过来,那钢针一样的汗毛,与童贯的俊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旁,凌云好笑地看着两人。
“子满,子扬心情不好,你就不要再去火上浇油了。”
“诺。”典韦正打击的老对手正欢,闻言,一脸悻悻地看了童贯一眼,有些不舍的伸回头。
童贯见状,松了口气。
回过头去,童贯脸上露出惭愧之色。
凌云见了,笑了笑,宽慰道:“子扬,某知你爱兵如子,然胜败乃兵家常事,所以子扬不必如此自责。”
凌云这样一说,童贯脸上愧色却不减反增。
凌云见此,知道童贯有了心结,不是仅凭自己的言语就能打动,得靠他自己醒悟才行,就不再多说什么。
对于每个上战场的人而言,有些事情,都是不得不面对的。
“大军连夜奔波,将士们已经疲惫不堪,就先整顿一晚,明日再作计议。”三万雁门大军熙熙攘攘,在凌云的指挥下,运作起来。
阳曲城楼上,张辽眉头紧蹙,对着身旁的一名军侯说道数声,军侯点了点头,马上退出城去。
“郝萌他们在搞什么鬼?怎么快两日了,都还没到阳曲?”
张辽心神不宁地看着底下热火朝天的雁军建寨,心里愈发没底了。
“若是将军在此,那该多好啊,凭借将军的勇武,就不用再惧凌龙渊。”张辽喃喃一声,这时他想起了远在中原的吕布,只不过到现在,并州的主力部队都还没回到太原,眼下太原能靠的,只有他自己。
“大人,雁军正在忙着搭建大营,我们是否趁现在冲出城外,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胡裂地道。
张辽指了指雁门寨前的一处,无奈道:“若是没有他们,某现在便杀出去。”
胡裂地神情一滞,探头看去,顿时看到凌云寨前不远处,一支连战马都覆盖住黑色铁铠的铁骑,屹立在大地上。
“这...这是何物?骑兵?”胡裂地咽了口口水,哪怕是站在城墙上,隔着几里地远,他都能隐隐感受到从具装铁骑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压抑的肃杀之气。
张辽凝重地点了点头,叹道:“这是凌龙渊最大的依仗,不曾想不过一年的光景,他就靠着雁门郡壮大成这样了。”
胡裂地抬起血色的大刃,将那足有一人身长的刀身架在了墙垛间,一对虎目战火熊熊,“管它是什么,只要他们敢踏进阳曲半步,就先过某手中大刀这一关。”
张辽也被胡裂地高昂的战意所感染,不由拽紧手中月牙戟,心里升腾起一股不泄不舒服的怪火。
诧异地看了眼在轻风下,红胡子飘飘的胡裂地,张辽暗自惊奇,这胡裂地也和自家将军一样,身上有种可以让人跟着共鸣的气质。
“胡裂地。”张辽紫面上露出一抹笑意:“到时就需要借助你的勇武了,不知你的刀磨得够利否?”
“大人放心即可,某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胡裂地嘴角咧开,豪迈的大笑起来,笑得胸膛前裸露出来的长毛,都跟着乱颤不已。
寨前,凌云皱了皱眉头,朝着声源看去:“这里相距阳曲数里,不知是二人中谁发出的怪笑?”
“应该是那个赤毛大汉,他就是某战报上说的,阻了某攻克阳曲的最大麻烦。”童贯也被笑声吸引了过来。
“他就是胡裂地啊,没想到还真长着赤须,应该是北方的蛮夷之类吧。”凌云眸子明亮,隔着数里地,模模糊糊还是看清了胡裂地那赤色胡子。
“是不是蛮夷,某不清楚,但是这胡裂地据说是胡人与汉人结发,生出来的。”童贯沉默了一下,看着还在大笑不止的胡裂地,语气古怪道。
凌云讶然道:“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童贯闻言,也是感慨了一下,想来他走南闯北,长着金毛的都见过,但却从未见过生着赤须的怪人,不曾想,却在这阳曲见到。
“来而不往非礼也,对面笑得那么欢,某也不能对他们视而不见,就送他们一个小小的礼物吧。”
凌云拿起马鞍旁挂着的霸王弓,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来,搭在了霸王弓上。
闭上了左眼,凌云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远在阳曲城楼上,胡裂地只感觉上身莫名发寒,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笑声也跟着身体这一颤止住。
“今天的风甚是喧嚣,竟然刮的某有些冷。”胡裂地嘟囔一声,毛手摸了摸胸口,没有注意到远处正对着他的箭矢。
凌云缓缓拉动弓弦,瞳孔里倒影的胡裂地摸着胸膛的模糊身影,渐渐变得清晰明了。
“嗷!”龙吟声鸣,如九天雷霆乍起,掺杂着些许乌金的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刺耳至极的风嚎声,射向阳曲城楼。
“危险!!”张辽一直注意着凌云那边,但是跟凌云他们离得太远,他也没有看清凌云什么时候拉弓射人,但是当箭矢射出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
不用张辽提醒,身为最顶尖一流的武将,胡裂地早反应了过来。
死盯着那一点若流星般飞逝,由远及近的黑芒,胡裂地瞳孔收缩如针,乌黑的额头上冒出了许多细密的冷汗,这火急火燎的一箭,竟然让他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浑身发寒的滋味!
“贼子安敢袭某!!”胡裂地怒火腾地旺起来,大刀扬起,又电光火石间落下。
锋利的刀身与尖锐的矢头碰撞在一起。
只听一声巨响,凌云缓缓将霸王弓放回马鞍旁,阳曲城楼上,胡裂地双手发抖,闷哼一声,喉结滚动,一口热血从口中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