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校尉今日唤老夫前来,可是有了对付董卓的计策。”丁原蹲坐在席榻上,脸上有些疲惫。天才刚亮,他就被袁绍派人请了过来,倘若不是有什么要情,四世三公的袁本初,怕是不会那么着急,就命人让他大白天过来。
“劳烦丁刺史来一趟了,不过某确实是有大事,所以才天未亮,就让人去请刺史。”
“哦。”丁原抬起满是老茧的巴掌,抚着花白的胡须道:“不知是何事?”
“京师自从黄巾之乱,兵力就薄弱了许多,而洛阳乃帝都,天子所居之地,守备岂能不周全。”袁绍喝了口热水,缓缓道:“某素闻丁刺史是尽忠于汉室,为汉室边疆殚精竭虑的忠臣,所以某就想丁刺史能否将城外的并州军队留下,用来戍守帝都,捍卫汉王室的安全。”
这...这是要剥夺他的兵权啊,丁原神情呆滞,没有料到袁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呆楞在了席位上,久久未答。
袁绍换上从曹操那里得来的茶叶,好整以暇地品着茶,有董卓的两万西凉铁骑在,还有袁家在背后撑腰,他不怕丁原会翻出什么浪花来。
丁原终于缓过神来,脸色阴沉下去,闷声道:“袁校尉可知,若是这并州的数万将士都留在了帝都,北方的乌桓、匈奴还有鲜卑,谁还能抵御他们南下?”
“瞧丁老大人说的,并州哪没有可御敌之兵,不是还有雁门郡的破虏候凌龙渊,凌将军吗?”
“听说近些日子,破虏候还杀到匈奴的龙城去。”袁绍咧嘴一笑:“破虏候如此骁勇,何惧鲜卑等蛮夷。”
丁原花白的眉头皱在一起,知道袁绍是打了秤砣心,非要拿了他的兵权不可,不过世家子弟又怎么会知道鲜卑、匈奴的厉害呢?
“袁校尉,请恕某不能让外面的三万并州儿郎留在帝都,他们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长的并州人,而且将士们的家属也都在并州,某如果强留下他们的话,反而会引起兵变。”丁原摇了摇头,委婉拒绝,他还是不想和袁绍这个四世三公家的子弟闹翻,不然结果于他还是并州都不好。
袁绍皱了皱眉,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丁原推三阻四的,虽然不像前几日的董卓一样蛮横,但若是不逼他就范,兵权怕是也不愿交出来。
“丁刺史,某知道你是大汉的忠臣,而如今汉室衰微,天子尚幼,丁刺史为何不愿此时伸出手来,助汉室一把呢?莫不是丁刺史的忠名,都是假的不成?”
茶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丁原平静地注视着袁绍,似要看清四世三公家的嘴脸,良久后,丁原方道:“某不遂袁校尉的愿,才是真正的兴汉室之举。”
丁原握紧拳头,缓缓站起了身,转身拂袖道:“原来四世三公家的子弟,也都是名不副实之辈。”
“你..你!”看着丁原大步离去,袁绍捂住胸口,气得牙咬咬,这个丁原比董卓还要猖狂,董卓就算再不恭,也不敢指桑骂槐,骂他背后的袁家,但是他丁原却敢!
“砰!”茶杯被砸在了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袁绍狠声道:“一定要丁老匹夫好看,明日某就去朝堂参老匹夫一本,定要撤了老匹夫的职。”
丁原出了袁府,同在袁府外的张辽一会合,就径自出了城,往并州军营赶去,没有回到京师安排好的府邸。张辽虽然疑惑丁原匆匆忙忙的行为,但是军人的职责,还是让他选择听从命令,紧随丁原,保护好丁原的周全。
并州军帐内,丁原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向帐内的众将说了个清,一会后,帐内充斥着各种的谩骂声,无一例外都直指袁绍。
“袁本初那兔崽子,忘恩负义!当我们.....”
“真是不当人子!”
........丁原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看向张辽,丁原问道:“眼下,文远有何意见于某。”
众将愕然,都下意识地看了眼虎目紧闭的吕布,张辽也是咽了口口水,“主公此事....”偷瞥了一眼吕布,张辽无奈道:“某认为应该及早撤回并州才是。”
丁原捋了捋白须,笑道:“就这样吧,只要回到了并州,就算是那个四世三公的袁家想要对付我们,也要掂量掂量时局才行。”
“哼。”吕布不满地冷哼一声,从席位上起来,不顾丁原变得难看的脸色,独自离开大帐。
“别管他,都下去让部下收拾好东西,今晚就离京。”丁原沉声道。
“诺。”众将们互视了对方一眼,对吕布的事情,心照不宣,都没有说什么。纷纷站起身来,就要下去吩咐手下收拾好行装,一名伍长急匆匆地跑进了帐内。
“主公,寨外出现大股的西凉铁骑。”
“啊,西凉铁骑!”
“他们不是一向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的吗?今日怎么会!”
“莫不是开战不成!”
武将们议论纷纷,丁原皱了皱眉头,对手下将领很是失望,大敌当前,不管对方的来意是什么,这个时候对外作好御敌准备,才是时下最该做的。
目光投向张辽,一抹不易察觉地欣慰从丁原眼中一逝而过,坐而不危,这才是大将的风范。
“文远,你率人出去和董卓交涉,问问董仲颖进军是何故?尽量多拖延点时间,好让某与众将去调拨兵马。”
“诺。”张辽单膝落地,掷地有声。
丁原捋了捋白须,老怀大慰,除了他的义子,并州将来又得一大将矣。
“主..主公!奉先大人单骑出营了!”
“什...什么!”丁原手一抖,一根白须被他从白絮般的花胡子中拔出。丁原顾不上吃疼,一把抓住报道的军侯的双肩,大声问道:“你再说一遍,奉先单骑出去了?”
军侯被吓了一跳,忙道:“是..是主公,某和守营门的弟兄们亲眼看到奉先大人单骑出营。”
“你也不阻止一下他,众将马上率军迎敌。”丁原向军侯怒吼一声,随即向众将放声道。
众将不敢多言,马上出大帐准备。
并州军营二十里地,遍野的人头涌动,人马声沸腾。董卓大腹便便的骑马在最前方,身旁李儒正一脸无奈地听着董卓的唠叨。
“文优啊,你说说那袁本初,前番拿了某的赤兔马,现在竟然还让某派兵去阻那丁老头,这不是明摆着要损耗某的兵力,坐山观虎斗吗?”董卓岔怒道。
李儒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主公,这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袁本初派吾等去阻那丁原回并州,说明袁本初和丁原间的关系已经闹僵了,我们只要拖住丁原到明日早朝,那么就能剥夺了丁原刺史的职位,拿下丁原的兵权,而反之,如果让丁原顺利回到了并州,那么朝堂上的那些大臣,怕是会因为京都离并州太远,加之汉朝兵力空虚的缘故,不但不会夺了丁原的职位,反而还会安抚丁原,不让他反叛,这就是朝堂的左右之道。”
“可是还是要某西凉的儿郎去拿命来添。”董卓依旧不悦。
李儒白了自家岳父一眼,自家岳父真是毫无远观可言,只注重眼前之利。
耐下心来,李儒继续道:“将来只要主公得了势..”李儒一指远方的并州大营,“偌大的并州兵都会成为主公手下的兵士。”
董卓一愣,奇道:“何解?”
李儒嘴角一翘,笑道:“丁原若是失了兵权,这些并州兵自然都会被袁本初充入京都守备当中,而京都的兵马,将来自然也是要拉拢到我们的麾下。”
董卓闻言,下意识看了眼远处的大营,看并州营地的规模,怕是里面的人不下两万。
“若真是如此,那某就算拦下了丁老头,牺牲点人,也不无不可啊。”董卓乐道。
“而且...”李儒笑了笑,“主公只是拖延,没必要跟丁原拼个你死我活。”
“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董卓哈哈大笑,破锣的声音中难掩喜悦。
正在欢喜之际,一名眸子隐隐有光泽溢出的部将推了推董卓,中气十足道:“主公,并州来人了。”
“哦。”董卓向前看去,李儒也好奇往前眺望。
“烟尘不大,来的人估计连十人都不到。”远处尘土飞扬,一人一马出现在了西凉大军面前。董卓等人定眼一看,只见来者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披百花战袍,擐唐猊铠甲,系狮蛮宝带,相貌粗犷中不乏英武,身姿甚是伟岸。单人持戟,立于万军面前,其势甚是雄武!
“好一条汉子!”董卓不由由衷赞道,李儒也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