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卒走后,当凌云领着战骑回去,天边已是洒下最后一缕霞光。整个天际都充斥在一片淡淡的黑幕当中,只余一丝丝的光亮,从露出的尖尖月牙上散发出来。
“韩风,战况如何了。”
“主公。”韩风回过头去,看着月光下行走的一千黑铠骑士,道:“还在僵持,不过匈奴的人数远超我等,所以战争持续过长的话,我军的输面还是更大一些。”
凌云眺目望向厮杀声正嘹亮的前方,语气平静道:“这次伐匈,死伤惨重在所难免,不过某刚才发现了有更好牵制住匈奴的方法,所以大军可以撤军了,没必要非攻破龙城不可。”
“可是主公...”韩风犹豫了一下,道:“现在我军已是身不由己,且不说大军能不能顺利撤出峡谷,就算是撤出了,步卒也跑不过四条腿的匈奴战马。”
凌云面色冷然,看着前仆后继,已经杀得火起的雁虏两军,道:“某会率领一千战骑来断后,峡谷狭隘,容不得多人一次性渡过,到时你趁着某和战骑纠缠住虏骑,让大军立刻出谷,赶赴到已经建好的大寨里去。只有到了寨子里,大军才能安全抵挡住匈奴士兵的进攻。”
“可是主公....你让属下怎么能亲眼看着你置身于危险之境?”韩风挺起胸膛,道“不如让某来断后吧。”
凌云摇了摇头,道:“韩风,听某的命令,别耽误时间了。现在每一分每一刻,将士们的体力都在剧烈损耗。”
“但是...”韩风面带郁色,凌云摆了摆手,打断道:“别但是了,况且你以为以某的勇武,会被人围杀在这峡谷内吗?”
“哎。”韩风知道自家主公心意已决,自己再难劝动,只能无奈一叹。
“那某就求主公要保重好身体了。”韩风一脸严肃道。
凌云嘴角微撇,笑了笑。
悦耳的鸣金声响起,雁门士卒火热的瞳孔中出现一丝清明。
“退军。”
“退军。”
“退军。”.......一杆杆长枪林立,身披黑色甲胄的雁门士卒,在被鲜血浸的泥泞的土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后,开始回撤。
已经杀红眼的匈奴士兵见汉军撤兵,纷纷发出一声兴奋的狼嚎声,然后持刀的双手,挥舞的更加用力。
凌云骑着白马,看向背后的战骑,道:“下马。”
咚!
只听一道重物砸地的巨响,地面烟雾缭绕。
“吭哧”甲胄晃动,九百来名战骑士兵默默走到了凌云身后。
凌云牵着白马,将手中的僵绳放在韩风手上,道:“到时把这百匹战马留在谷口,以作某等逃生之用。”
“诺。”韩风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事情吩咐已了,凌云右手持着战戟,缓步走在泥泞地上,身后一百黑甲战骑,亦步亦趋....那满覆了金属的脚踝踩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身上的铠甲过于厚重,所以战骑每走一步下去,地上都会溅起不小的血色浪花来。
“主公。”
“主公。”....一名名雁卒让开身子,目光崇敬地看着那一头黑发及腰的男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终于到了最前线,只见一名匈奴士兵“嗷嗷”的叫着,冲向了凌云。
“噗嗤。”
匈奴士兵口中发出“嘶嘶”的低吟声,那快要瞪落在地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胸口上半插着的,那闪烁黑芒的乌黑戟尖.....一声皮革撕裂的嘲哳声下,凌云的身影愈发显的骇人。
“大单于,雁门的都统领亲自断后,堵住了谷口,让儿郎们追杀不了雁门败卒。”
“那正好,若是在平时,还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杀得了这凌龙渊。传某军令...”栾提羌渠鹰隼般的大眼紧盯着沐浴在血海中的凌云,沉声道:“杀了凌龙渊者,某可以允他左贤王的位置,你下去吩咐吧。”
“诺。”
那匈奴部将眼神火热,身体挺立,一时半会竟然没有动弹。
栾提羌渠侧过头去,发现手下还在身旁,粗大的眉头不由纠结在一起,“木塔,还有什么事没说吗?”
“这个..”被唤作木塔的年轻匈奴士兵咧嘴一笑,腼腆道:“大单于,某待会也想上阵,所以..呵呵...”
木塔话没有说完,但是眼神却希翼的看着栾提羌渠,因为他知道以自家大单于的头脑,他的意思栾提羌渠应该是明白的。
“准了。”栾提羌渠嘴角一抽,别过头去,眼也不抬的道。
“不过木塔,可别因为急功近利,反而丢了性命。”
“这个某明白,大单于放心即可。某一定会见机斩了那凌龙渊的人头,奉给大单于。”
木塔见栾提羌渠答应,不由高兴起来,语气也跟着透露出了喜悦。
“嗯。”栾提羌渠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不用说,现在自己这名手下,估计是自信满满的样子,不过.....栾提羌渠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这左贤王是那么容易做的吗?
栾提羌渠看着战场上招式大开大合,兀自杀的痛快凌云,眼神阴厉。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这凌龙渊必须死,不然如何以祭我儿呼厨泉在天之灵。
当木塔喜滋滋地将栾提羌渠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一时之间,原先被凌云杀得胆寒的匈奴士兵,看着凌云的目光顿时变了。
凌云从一个令人畏惧的天神,变成了一座晃得人睁不开眼的人形金子,还是金山级别的。
“痛快。”凌云看着匈奴士兵那红的发紫的眼睛,大笑道:“这才像点话嘛,凌某人头在此,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取了。”
说罢,凌云大戟一甩,十几个想要趁机偷袭的匈奴士兵被扫得倒飞出去。
然而地上正在流淌着鲜血的尸体,这次却没有让匈奴士兵感到恐惧,反而激起了他们内心深藏的野性。
一个个匈奴士兵嗷嗷的叫着,眼冒绿光,纷纷扑杀向了凌云,顶在最前排的百名战骑,一瞬间都感觉到压力减轻了不少。
“哈哈...”荡气回肠的豪笑声在峡谷内回荡,凌云右手持戟,左手拔出黑色配剑,戟扫剑刺,不过片刻,黑色的铠甲便被虏人的鲜血染得通红。
甩动头部,满是血渍的黑发撇向一旁,凌云侧过头去,躲过了一名匈奴士兵横空划来的月牙弯刀;反手一脚踹出,那名尚在半空中的匈奴士兵被狠狠踢飞到五、六米远,期间撞死了不少匈奴的士兵。
凌云越战越勇,杀得兴起时,身形竟然不进反退,走的愈发靠前,主动身陷在匈奴人的包围当中。
百来把月牙弯刀高悬半空,百来道寒芒罩向凌云,将凌云方圆一米都照得通亮。仅一会,凌云的身边便遍布着一把把制式相同的月牙刀刃。
那占着些许凝固的血迹的刀刃,从四面八方向凌云砍来。
叮叮当当的金属交鸣声奏起,围绕凌云方圆三米内,充斥了数不清的刀光、剑影、戟影。
半晌,周围静的可怕,只剩下凌云略显得粗重了些许的呼吸声,在有规律的律动。
“再来。”
匈奴士兵面面相觑,心里的火热不由降低了几分,但到底还是财帛动人心,很快又有匈奴将领,领着头,继续持刀向前。
战火又再次点燃。
“还不倒下吗?”这样惨烈的厮杀持续了很久,当清晨第一缕曦光照清栾提羌渠粗糙的毛孔,栾提羌渠抬起头来,又低下头去。
看着屹立在千具尸骨之上的凌云,栾提羌渠眼神复杂至极。
凌云身受十几处创伤,那原先精致的铠甲上,也已经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痕迹。有弯刀留下的,也有被长枪捅得下凹的小孔。
似乎若有所感,凌云眸子平淡地与栾提羌渠对视了一眼。
目光明亮,而又冰冷。
栾提羌渠浑身不由打了个冷颤。
凌云回过头去,身旁仅剩下的两百战骑喘着粗气,还坚守在原地,抵挡着零散冲杀过来的匈奴士兵。
“该撤军了。”凌云抬头望着天色,喃喃道。
五米处,匈奴士兵两腿战战的看着凌云后退的身影,竟然不敢上前去追。
栾提羌渠策着马,走上前来,神情有不甘,因为凌云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此时是杀他的最好时机,但是可气的是,栾提羌渠发现手下的人竟然又再现了雁门一战的懦弱,无论他怎么驱使,都畏惧不敢上前。
栾提羌渠自己又不敢一人追杀上去,所以栾提羌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凌云一行两百多人,慢慢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