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越王勾践被灭国后,被迫到齐国做奴隶,卧薪尝胆,后采用文种之计灭掉齐国,但是勾践在吴灭后,嫉文种的才能而怀疑他造反,文种最终被赐死。李牧善于用兵,帮助赵王不被强秦所灭,后被赵王杀害……自古以来,有功之臣,总避免不了兔死狗烹的结局,韩信,自然也不能幸免。
成为淮阴侯的韩信被刘邦软禁在长安,以便就近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韩信在长安住在一个很不错的院子里,据说先前这是一位将军的宅子。院子很大,有几十间房子,后边还有一个大花园,四周有围墙,院中心有一棵大槐树,比淮阴城里的那棵还粗还大。
韩信按侯爵待遇,一切饭食车马都由朝廷供应,生活不缺什么。韩信清闲自在,只是不愿上朝。自己过去的部下都远远地站在前边,和他们相比不免自惭形秽,所以心情不畅快,时常托病不出。
皇上对韩信也不深究,但一年来韩信在朝堂上一言不发,皇上倒想追问一下。一天,上朝事情不多,皇上看韩信站在后边,问道:“淮阴侯上朝一年来一言不发,为什么呀?”
韩信听皇上叫到头上,急忙跪下来向皇上磕头,说:“臣有事,但难以开口,不敢和陛下说。”
“有什么事呀,说出来叫朕听听。”
韩信说:“陛下,臣想请假回淮阴为老母守坟。”
刘邦笑了笑说:“为老母守坟是假,放浪山水是真,对吗?”
韩信没想到,皇上已经看出自己的心思,便诚实地答道:“陛下圣明。臣出生村野,常年从军,放浪形骸散漫惯了,所以,在京城闲居很不踏实。”
刘邦说:“我也想游猎山林,垂钓河边,可是天下大事谁来管呢?现在我们都是国家的人,应当为国家出力,为老母守坟的事,先放一放再说吧。朕想问你对国家有哪些建议?”
韩信想了想,说:“北方匈奴正在强大,不断南侵,实为心腹大患。匈奴离长安最近处七百里,骑快马一天一夜即可到达。如果匈奴突然发动袭击,后果将不堪设想。”
刘邦没想到,韩信又提起匈奴的事,想了想说:“匈奴看起来凶悍,实际上外强中干。自古以来胡人就没进过中原。待我腾出手来,把他们赶回河套就是了。”
韩信看皇上信心十足,没有再谏。
散朝以后,刘邦对身边人说:“你们知道韩信为什么又提匈奴的事吗?”
身边没有人有回答。
刘邦说:“当初我在定陶接收他的兵权时,他说大汉早晚和匈奴有一战。他是用匈奴做借口,不想交兵权,今天他又借匈奴想讨要兵权。”
身边也有人看出匈奴对大汉有威胁,但为了讨好皇上,谁也没提异议,只捧着皇上说话。
一年多的时间,韩信只提了这一条建议,还被皇上否定了,于是更加怏怏不乐,觉得上朝无聊,时常托病在家,偶尔上朝也一言不发,更失去了上朝的信心。
樊哙也觉得匈奴对大汉有威胁,这天散朝回来,绕道来到淮阴侯府,要见韩信。
樊哙是吕后妹妹吕须的丈夫,论起来和刘邦是连襟兄弟。樊哙前来拜访,韩信有很多疑虑,但樊哙拜见韩信却非常认真,见面后先跪下来给韩信磕头,说:“我是真心拜见大将军的,请勿见疑。”
韩信见樊哙跪在地上磕头,非常诧异,大有受宠若惊之感,急忙把樊哙扶起来,连声说:“怎能这样,怎能这样?将军如此大礼,我怎能承受。”
樊哙起身坐在韩信身边,说:“在汉军中我也算是名将,但我还是佩服大将军。你的军功不在勇,而在智。我只是一介勇夫而已,你不愧为智勇双全的大将军。”
韩信看樊哙的态度真诚、坦率,很受感动,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除了打仗,我什么也不会做,现在天下太平,我只能做个闲人了。”
樊哙想起捕捉韩信的事,有些惭愧地说:“当初我受皇上的指令捕捉将军,实在惭愧。但我去楚国调查,没有查到将军谋反情形,都如实地向皇上报了。”
韩信见樊哙提起那段不愉快的事,急忙说:“将军为人光明磊落,非常难得。当时,你能如实向皇上报告楚国的情况,不但救了我,也救了我的全家。要不然,我死也不能瞑目。韩信在此感谢了。”韩信说完起身向樊哙施礼。
樊哙又起身还礼,说:“当初,在汉中拜你为大将时,我心里还不服。后来看你指挥若定,用兵如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才打心底里佩服你,甘心做你的部下,至今依然。今天我来见将军,是想请教匈奴的事。其实,我与你有同感,大汉早晚要和他们开仗。”
韩信说:“实际上,皇上不一定看不出匈奴的威胁,但皇上以为我借口匈奴威胁索要兵权,非也。匈奴发展由来已久,冒顿单于夺取王位后,重视学习中原政治军事,发展很快,早在秦时,就已经很强大了。始皇帝修长城,也足见对匈奴的重视。秦末以来多年战乱,中原不但没有发展,还倒退许多。匈奴南下掠夺,是看到大汉实力奈何不了他。所以说,匈奴是大汉王朝的心腹大患。”
樊哙说:“依将军看,怎样处理和匈奴的关系呢?”
韩信说:“内修政治,外联邻邦。内修政治就是使大汉强盛起来,这是战胜匈奴的根本。至于安邦,一在外交,二在军事,两者缺一不可。没有实力的外交,是空洞无力的,不足以让敌人折服。单纯的军事,将耗费更多的物力和财力,弄不好还会把事情弄糟。而大汉刚刚一统天下,急需休养生息,不足以和匈奴对抗。”
樊哙听得入迷,说:“韩将军谈军论道,高人一等,的确超群。我将向皇上陈述你的观点。我们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韩信说:“有樊将军理解我,足矣!”
樊哙没有想到,韩信把匈奴问题想得这样细,想得这样周到。两人谈匈奴,想国策,一直谈到太阳偏西,樊哙这才告辞。临别时,韩信拉住樊哙的手说:“带兵打仗我还能说几句,在政治上我实在半黑半白,半懂不懂,更不知其中的变化。樊将军为人坦荡,忠勇可敬。我一生能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知足了。”
樊哙觉得韩信讲得有理。第二天专门和皇上谈了匈奴的事。解释了韩信的本意。刘邦不以为然,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