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荒漠,绵延数万里不见炊烟的荒漠。
此时在荒漠的中心地带足足聚集了数十万人,他们个个身穿盔甲,手持长枪剑戟严阵以待,似有大战爆发。
一道马蹄声响起,紧接着听到一声急促的“报”!
“将军,炎国大军已经包围了北漠,我们退无可退了!”
斥候归来,形势紧迫。
“退无可退?”
将军是一个老将,已六十七岁,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千场。此时老将军转身朝背后的一片荒漠尽头望去,那是一片大山,横贯天际不知多少万里,似北漠的一道围墙。
“将军,南域山脉......”
“炎国既然想一网打尽,那我就来个鱼死网破!”
将军身旁的副将还未说完,就听到老将军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命大军转向汉陵山!”
老将军目光坚毅的望着那一片大山。
“程之杰,你疯了吗?汉陵山乃南域北门,你想害死王子吗?”
这时,一个身穿紫袍的老人急匆匆的从一顶帐篷里跑了过来。
“我想害死王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现在除了南域我们还能退去哪里?”
程之杰便是老将军,此时看到紫袍老人,一脸厌恶。
“程之杰!你竟敢辱骂老夫?!”
紫袍老人显然也是一朝老臣,闻得程之杰叫其“睁开狗眼”,顿时怒火冲天。
“哼哼,辱骂你?你倒是把自己看得挺高。来人,将韩子元绑起来。”
程之杰大手一挥,冷色道。
“程之杰!你敢造反?!来人啊,给我把程之杰拿下!”
韩子元便是紫袍老人,眼见程之杰要动武立刻尖声大叫,但场中军士无一人动手,反而将自己围了起来。
“尔敢!程之杰!老夫乃大梁国师!”
韩子元一声大喝,竟令军士不敢上前。
“国师?妖言惑众之辈!拿下!”
程之杰不愿再动口舌,手中长剑瞬间出鞘抵在韩子元的额头间。
手下军士立刻上前将韩子元绑了起来。
“程之杰!程之杰!你个反贼!你不得好死!老夫要见王子,老夫要见王子!”
韩子元没想到程之杰真的敢动手,平时在朝堂上文武百官哪个不对他恭敬礼拜?
“将军,国师......”
副将欲言又止。
“狗屁国师,若不是他,咱们会陷入这境地吗?”
程之杰冷哼一声,转身朝王子所在的帐篷走去。
炎梁之争已有数百年,整个中州都知道,这两国谁也容不下谁。此次炎国铁血军精锐尽出,一路摧枯拉朽直逼梁都,梁王不愿弃都背祖,要死战到底。但国师却言可以留下一点血脉以待复国,梁王故此才让最忠心的程之杰将军带着剩下的精锐军队保护自己的一个小儿子逃出梁都。
说来奇怪,炎梁之间征战已有数百年,但此次炎国铁血军战力之强,却远远超出了梁国的意料,以至于被铁血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却无力回天。
程之杰本也不愿放弃梁都,但一想到梁王说的话,他只好接下这个担子。
梁王说:“大梁可以没有孤王,但不能没有你程之杰。”
程之杰知道这是梁王交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也知道梁王除了他已经没有别的人可以相信,所以他不得不接下这个任务。
王子还很年轻,约莫只有十五六岁。但已初显王者风范,主要是气质,这个小王子丰神朗玉的气质简直是第二个梁王。
“王子殿下。”
程之杰还未跪下,就被王子扶住了。
“程老将军。”
王子并没有国难感到害怕,也没有因为逃命感到恐惧,他的一双眸子里带着清风徐来的笑意。
“王子殿下,韩子元......”
“将军不必向我解释。”王子摆手道:“其实将军大可不必如此竭心尽力,想必您也知道,我之志不在权谋。”
“王子秉性谦冲,与人和善,不善争夺,乃圣人之性。但王子既然一日为大梁王子,那终有与人争夺的一日,更何况,说不定王子就是大梁最后一个王子了。这复国的担子也唯有您来挑,其他人...别说能不能挑起,就是能,也没那资格。”
程之杰话里有话,意思却很明显。复国需要军队,而军队又在我手里,你想复国,我帮你,但你若不愿,还让其他人来,我肯定不会买账。
“将军所言极是。”
王子何其聪明,霎时便明白了程之杰的话。
“王子,炎军势大,况且北漠无险可据。所以我想转向南域,以求退路。”程之杰顿了顿,接着说:“虽然南域雾霭之山藏着许多凶险,南国跟我大梁也无多少交集。但此时也唯有一试才有机会,希望王子殿下能明白老臣的苦衷。”
王子点头道:“老将军何须如此。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此次炎军之势为何竟能以摧枯拉朽破我大梁几道防御?百年交战也未曾出现过。”
程之杰闻言脸色也是一怔,进而叹息道:“王子有所不知,炎国南宫世家铁血军与我大梁生死大战上百场,个个对我大梁恨之入骨。而且据传南宫泽兑老贼已经破入无妄境,此番战前我们消息闭塞没有第一时间了解到南宫老贼的动向,所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后,南宫老贼一路高歌猛进,但朝中战和不一拖延了大量时间,最后尽管大梁高手尽出,但丝毫不能阻挡,所以才会被逼至如此境地。”
程之杰不愧是老将,几句话就道出了原委。
一,铁血军势大实乃多年隐忍所至。
二,南宫泽兑实力超群,自己被偷袭得手。
三,大梁自己没有一战到底的决心。
“如此道来,父王败得倒是有些道理了。”
王子目光幽邃,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梁七百三十三年,七月,初九。梁都外来了一支军队,人数之多以至于在千米高的城墙上竟看不到尽头。他们各个身披火红战甲,手持长戟,一股杀伐之气犹如波浪冲击着都城城墙。这是铁血军。
梁王。
王有些累,脸色有些疲倦。但龙虎威严依旧强烈,眉头微皱之间也有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气。他的身后是一群朝臣,一群还没逃走的朝臣。
“王,敌军不可挡啊......”
一个看上去已经老得不能再老的红袍老人跪拜哭泣道。
此言一出,身旁众多老臣尽皆点头叹息。
这些老臣知道此战大梁几乎没有胜率,所以主和。可梁王不允,他们也唯有死战以明己之忠心。当然,在这之前,他们肯定先把自己的后人给送走了。
王没有说话,此时也无话可说。他知道城下这支军队的统领是谁,南宫泽兑,当年在武魂殿的同门。可如今人家已经踏进了无妄境,而自己却依旧在破虚境停滞不前。
他突然想到当年在武魂殿的种种,想到当年的一些轶事。他的目光忽然变得炙热,变得狂热。
“我大梁可有乞死偷生的男儿?!”
王转身,龙口一喝。方圆万里的都城狠狠一震,无数身披紫色金甲的
战士均是眼神一热,他们知道,王与他们同在。
“没有!没有!没有!”
这是他们的回答,热血沸腾之际,连喊三个没有。
这时,城下军阵前走出一人,紫面青须,一身青金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走到阵前,向城楼注视了半晌,喊道:“梁王镜宇可在?”
花镜宇,梁王之名。
梁王看到此人,面色一冷,道:“景宿之,直呼本王,所谓何来?
景宿之,炎国铁血军六大统领之首。
景宿之闻言,点头道:“我来帮你。”
“帮我?如何?”梁王皱眉道。
“开城,投降。”景宿之直言到。
“狗贼,休要胡言,我大梁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梁王尚未回答,其身后的红袍老人已然抢道,义愤填膺,怒不可遏。梁王回头看了看红袍老人,又举目看了看准备死战的城中战士,笑道:“景宿之,你再说一遍?”
“开城,投降。”景宿之依然淡淡道。
“王......”
“哦?为何?”梁王摆手打断红袍老人,笑着道。
“既已无用,何必再战。”景宿之道。
“如何无用?杀你一个景宿之那也是赚的。”梁王脸上笑意渐浓。
景宿之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花镜宇,以数十万兵士之魂筑你千古美名之威,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原来你是来攻心来了,那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若能答上来,我便出城投降,可好?”梁王道。
景宿之闻言,眉头一皱,却没有说话。
“王,不可!”红袍老人惊呼。
他们这群人时日无多,与其投降宿敌,还不如战死沙场来得壮烈。
“怎么样?可好?”梁王再度问到。
“你说。”景宿之一脸严肃。
“倘若有一天我大梁兵锋直指炎都,你猜炎王叶清渊会否投降?”梁王冷色道。
景宿之闻言一怔,当真不知该如何作答。答会吧,那是质疑炎王之能,懦弱至不战而败。答不会吧,和当下的局面毫无分别。而自己的劝降也就显得多余了。
“怎么?答不出来?那看来你可以回去了。”梁王冷笑道。
“会。”这时,一道清朗之声从景宿之身后的军阵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