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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相思除是

人说,思念至极而入梦,诚然如是。

薛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会想着一个跟自己不太熟悉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女人。每次都只是想着她模糊的背影,可每一次想要记清她的脸,记起她的名字时,他就头痛欲裂,仿佛她是他的一个禁忌一般。

多少次的午夜梦回,薛离总是会被一个似曾相识的梦给惊醒,又总会被梦里的一个似曾相识的人而沉思。而睡在他身边的苏不求,总是熬着夜陪着他,直到他的再一次入睡,苏不求才会渐渐的闭上眼睛,进入浅睡之中。偶尔薛离的一个翻身,一个轻微的动作,总会惊醒她。

当一个夜晚,苏不求被惊醒两次后,她就再也睡不着了。她就会躺在床头的靠背上,看着熟睡中薛离的脸庞,暗暗的光线照着薛离刚毅的脸庞上,带给苏不求的是一种幸福而又温馨的感觉,只有此时此刻,苏不求才会忘记横隔在他们之间的杜悯情,也只有此时此刻,她才会记起自己的身份,她是薛离的妻子。

苏不求看着薛离抱着她的臂弯而甜甜入睡的模样,她不由的想到:或许,此生便就如此也是很好的。

可时间不会为了某个人,而停留。

薛离似乎忘记了在自己的生命之中,曾经有个被自己视若生命的女孩,那个叫做杜悯情的女孩。曾经的美好只是往昔,已经消散在了他的记忆中,不再被他记起和想起。

或许正如杜悯情而言,他们未曾相识便好。如果杜悯情等到今天,看到了薛离对自己的忘记,她该多么的难过,她又该情何以堪。

自己所爱的人,失去了对自己所有的记忆,她又有何面目留在他的身边,憧憬着约定的美好。杜悯情的离去,或许是对的,至少这样她不用去面对薛离的失忆和忘记,或许一切,真的是上天注定也说不定。

薛离他能记得的美好只是属于他和苏不求的美好,他能记得的都是有关苏不求的。至少除了苏不求,他印象中还有一些美好的回忆,可回忆中的那个女孩,她的脸庞总是模糊不清,他总是想不起来她是谁。越是想不起,他就越想去记起那个女孩,可每次这样,换来的都是徒劳无功,带给自己的总是头痛欲裂。

慢慢的薛离学乖了,他不再去想那些令自己头痛欲裂的往事,如果只是偶然的想起,他的潜意识里都会把那个看不太清的女孩当成了苏不求。

渐渐的,薛离跟杜悯情当初发生的那些往事,都被他嫁接成了他跟苏不求发生的。那些美好,都被他想成了是和苏不求发生的。每次薛离都会拉着苏不求去寻找自己的记忆,走在似曾相识的路边,看着似曾相识的地方,经历着一些似曾相识的事情。薛离越来越相信,自己脑海中的那些,都是他跟苏不求发生的。

可是他却从不曾发现过,每一次的旧地重游,当着薛离的面,苏不求总是乐在其中,而她的乐在其中,她的笑容总是带着些许的苦涩。每一次的夜深人静,或者每当苏不求独处的时候,她总是以泪洗面,属于她的只是悲伤而已,那些薛离记忆中的快乐,记忆中的美好,真的与她无关。

苏不求她仿佛就是一个认真的读者一般,在以第一人称经历着书中所写的一切。她经历着当初,杜悯情跟薛离的携手而游,经历着杜悯情跟薛离的种种美好。她不断揣摩着,当时的杜悯情会以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心情来对待她跟薛离之间的感情。

可是无论她怎么揣摩,怎么认真。读者永远是读者,她永远也读不懂书中的主人公是怎么想的,任凭她怎么努力,她终究只是她自己而已。她是苏不求,她永远不会成为薛离的杜悯情,就算是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这个荒唐的梦,总会有醒来的一天。当醒来的时候,或许苏不求会是遍体凌伤,或许苏不求会沉默不语,而不管怎么样,这个梦带给苏不求的只有痛苦而已。

如果梦会醉人,苏不求好想就沉浸其中,让自己醉一把!就算将来梦醒时分,就算自己遍体凌伤,但在醉的过程中是幸福的,是温馨的,这也是她这一辈子所渴求的,尽管短暂,但却是美好的。这样就算醒来的时候有多痛有多疼,苏不求也可以咬着牙承受。

可梦终究不会醉人,在这个梦中,苏不求并不快乐,没有想象之中的幸福感,反而有一种战战兢兢的罪恶感和一丝丝的心酸,每当陪着薛离经历他跟杜悯情所发生的美好时,这些美好,时刻都在提醒着苏不求,这些美好只属于薛离跟杜悯情,这些美好时刻提醒着她千万不要沉迷其中,否则难以自拔,苦的还是她自己而已。

苏不求不可能在这个不属于她的梦中,找到她渴望的一切,在别人的故事里和经历中,想要找到自己的幸福是不可能的,就算得到,得到的也只不过是心酸而已。

她在他们的故事中什么都不是,她只是流云一朵,孤客一名。

故事的结局,她苏不求,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一个与他们无关的路人甲而已。

走着他们曾经走过的路,吃着他们曾经喜欢的东西,听着他们喜欢的歌,欣赏着他们喜欢的风景,喜欢着他们的喜欢。苏不求好怕,她真的好怕薛离会在这无意之中回忆起了什么,想起了什么,又记起了什么。她好担心,她真的担心,薛离真的会自然而然恢复了记忆,又自然而然的疏远了她,最后更是离开了自己,去找寻他一直想找寻的杜悯情。

其实苏不求好想薛离会这样带着自己,去走真正他们两人走过的路,去吃她喜欢吃的东西,去欣赏她喜欢的风景,而不是带着自己缅怀着这些不属于她的往昔。

薛离的这些旧地重游,对苏不求而言,是一种无言的伤害。尽管苏不求的心会疼,她的心在流血,可她还是面带着笑容陪伴着薛离。

倾尽自己的所有,就算最后得来的是一身伤痕,她也还是没有任何的退意。她无怨无悔,哪怕梦醒时分会沉默不语,苏不求也不会轻易的放弃,这些对于她而言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尽管,这份爱,不是那么的真实,但苏不求还是愿意承受。

有时苏不求很想对薛离说,这些事情他不是跟她一起经历的,她不想陪着他经历这些根本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她想跟他一起缅怀他们的小时候,她想他会像小时候一样,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吃冰激凌,带她去做以前做过的事情。

可每一次的话到嘴边,她总是又苦涩的咽了回去。她怕,自己说出这些,会让薛离陷入无尽的头痛之中,或许她更怕,她的刺激会让薛离的记忆恢复,会这么无情的离开她。

她只能选择沉默,只能选择无言。

薛离可以恢复记忆,但她不想是因为她的提醒,她的刺激造成的。因为如果是她帮助他恢复记忆的,那么就等同于是她自己拿了把匕首,笑着插进了自己的心口,尽管再疼再痛,她也只能笑着,不能表露出任何疼痛的表情。因为这是她自己造成的,再苦也只能当作是甜的。

薛离如果是自己恢复了记忆,那么代表的真是他们情深缘浅,是冥冥之中要薛离找回杜悯情。那么,苏不求的心就算会疼,会痛,她也无可奈何,无从拒绝。这样她的心里会好受一点,因为不是她自己犯傻,是命中注定了薛离会离开她而已。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薛离跟杜悯情一见倾心的那条街。薛离看着未曾改变的一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依稀记得,他就是在这个地方遇见了梦中的那个人,他下意识的转过身子看了看跟在后面的苏不求,苏不求看着薛离的转身,她微笑以对。

薛离自顾自走着,一边走一边笑道:“不求,还记得吗?这条街,我最喜欢了,知道为什么吗?”苏不求疑惑的看了看这条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她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薛离转过身子,不相信般的看着苏不求道:“怎么你忘记了吗?我们不就是这条街上认识的吗?我还记得我们认识后,你就带我去喝咖啡的。我啊!从此以后就爱上了这一条街了。”

原来这里是你们一见钟情、一见倾心的地方,是属于你们记忆中最甜蜜的地方。我是什么,这里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街道而已。你能感觉得到熟悉跟甜蜜,我呢,我感受的只有心酸。这里跟我有什么关系,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苏不求心酸的在心里想到。

苏不求的心酸从来都是薛离的赏赐,尽管再心酸、再心疼,苏不求都忍住了,她不吵也不闹,只是任凭这些无言的伤害化成一道道可怖的伤痕,印在了自己的心中。那道伤痕有多深,有多疼,只有她自己知道。

薛离来到了一家电影院门口,看着电影院外的海报,看着海报上的内容,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薛离二话不说拉着苏不求就走进了电影院内,买了张情侣票,买着一桶爆米花就走进了播映室里。

苏不求挽着薛离的手臂,靠在了薛离的肩膀上,只有在这些安静的环境里,苏不求才回找到自己的感觉,这里她不用再把自己想象成是杜悯情,不用在经历那些不属于她的过往。

此刻的苏不求只想好好珍惜属于二人的时间跟世界,吃着爆米花,闻着薛离身上独特的味道,苏不求好想放肆的醉一把!

可每一次当苏不求想醉掉在薛离的身边时,总会醉不了,因为薛离会时时刻刻的惊醒沉醉其中的苏不求。

一个多小时的电影散场了,薛离跟苏不求静静的坐在属于他们的位置上,薛离兴奋的看向苏不求道:“不求,还记得吗?我带你来看过一次这部电影的,只是那时候我跟你眼睛都是瞎的,当时我瞒着你不让你知道我失明,这样我就可以陪在你身边,带你看电影。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求医院的护士,反复的把这部电影讲给我听,我记得这部电影里的所有情节,对这部电影我熟悉的只要听到电影里的音乐我就知道放到了哪里。看的时候我就都讲给你听,就好像你真的在看电影一样。咦,你怎么了,被电影感动了吗?”

你可知道,当初你们都是相互瞒着对方。你可知道,杜悯情当时根本就没有失明。她瞒着你,只是怕你受不了刺激而已。你瞒着她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吧!

你可知道,杜悯情在听你讲述电影时,她会泪流不止,不是电影感动的,而是被你感动的。

只是如今的你,却不再记得那时候的她,你已经忘记了。苏不求看着薛离,看着看着眼泪又无声的流淌了下来。

她为杜悯情而哭,为她的心酸为她的无助而流泪;她更为自己而哭,为自己的天真为自己的自私而流泪。

薛离的一句句诉说,像一把把剑刺进了苏不求的心扉之中,她的疼无处去说,她的痛无法表达。她只能选择以眼泪的方式,倾尽自己的伤痛。

苏不求只有点了点头道:“嗯,电影很感人,好羡慕电影里的洋葱头跟秋男。”薛离自豪的笑道:“羡慕他们做什么,电影只是用来欣赏的。我们这样就很好,拍成电影照样能感动很多人的。”说罢,为了炫耀幸福,薛离怜爱般的把苏不求搂进了怀里,搂的是那么紧。

薛离原本以为这样,会给苏不求带来安慰,会止住她的悲伤和眼泪,可是苏不求却哭的更伤心了。

没人会明白苏不求的眼泪,永远也不会有人明白,她的眼泪更多的不是为自己而流,而是为了某个人。

那些,只是你们的故事而已,我只是个毫不相关的路人甲。或许你们的故事,第一个感动的就会是我吧!我毕竟在你们的故事中,以第一人称在经历着故事的发生。苏不求在内心悲伤如是想到。

电影散场以后,整个播映室都安静了许多。苏不求看着坐在身边的薛离,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过往之中,留下她的只剩心酸而已。

在这一刻苏不求发觉自己仿佛像电影一样,开幕时的热闹,闭幕时的冷清,虽然薛离就坐在身边,但刹那间苏不求感到了咫尺天涯般的遥远,苏不求只觉得的自己孤身一人冷冷清清。苏不求看着身边薛离,电影的散场之际,她才发现,她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多么的可笑,原以为这是属于他们的二人时间跟世界,原来是她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薛离他一直在缅怀过去,缅怀着那些不属于苏不求的过去。

苏不求的泪流满面也只能找一个可笑的借口,而薛离却是相信了这个可笑的借口。

尽管电影很伤感,可苏不求呢?从出生到现在,从认识薛离到如今,哪一天她过的不伤感?薛离没有失忆之前,对她一直面热心冷,连失忆后,带给她苏不求的也是一阵阵心酸。电影再感人,也不会影响到她苏不求的,能影响苏不求的也只是薛离而已。

如果追寻可以停止,那么属于她的悲伤是否会停止?

悲伤或许会停止,可遗落却无法继续。

然往事往昔都不曾属于她,而她只能笑颜如花,眼泪深藏,独自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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