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云家大堂内一片肃静,高坐首位的云家族长云天城已逾七旬,白发苍苍的他用目光扫视着堂下的族人,心中郁结着怒火。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的天才孙儿被人以刀重伤,目前生死未卜。若不是今日恰好有一位贵客要莅临此地,以云天城的脾气又怎会坐得住?堂下的人也看得出这位族长此刻的心情十分不好,因此纷纷低着头不发一言。
这时,一位护卫走进堂内,单膝跪地高声道:“报族长,江大人到了。”
云天城急忙从座位上站起,一挥手:“快请!”尽管云天城正在气头上,他也清楚孰轻孰重。这位江大人不是一个小小的云家外族能惹得起的。
在护卫的护送下,那位“江大人”阔步走了进来。看上去这男人穿着一袭风衣,大概三十五六岁,一头亚麻色的短发,右眼带着眼罩,脸上带着些胡茬,松绿色的左眼流露出一丝孤傲。
堂内的人不约而同地站起向这位男子行礼,云天城俯身道:“恭候大人多时,大人请坐。”
男子也是毫不客气地坐在首位上,道:“云族长不用如此小心翼翼,我此次前来无关落玉山庄,仅仅代表我江伦动个人而已。”
云天城干笑几声,道:“那敢问江大人赏脸于我族有何贵干?”不用小心翼翼?且不说落玉山庄,单是他江伦动就能随手灭了他整个家族!落玉山庄闻名于大陆,作为其中最年轻的一位掌权者,江伦动的大名几乎传遍了大陆。世人皆知他是绝世的天才,年仅三十五岁,却已是一个八星玄帝!云家外族最强的人也仅仅是一个一星玄尊而已,面对这样一个强者,他云天城又怎敢轻慢!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云族长,我此次是来打听一个人的。”
“打听一个人?”云天城疑惑地皱起眉头。
“不好了!族长大人!”就在这时,云家一个小管事哭丧着脸不顾规矩焦急地跑进了大堂。
云天城愤怒地喝道:“你干什么!没有看到江大人在此吗!”
小管事没有在乎云天城的斥责,双手捧出几块碎木,一副哭腔:“族长大人……栏叔、栏叔的命牌碎了!”
云天城身体一晃,一口血涌了上来:“你……你说什么!”云天城此生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过早夭折,二儿子胸无大志至今还只是个玄士,只有三儿子云栏还算出息,云天城把他当成宝贝一样疼爱,更何况云栏又给他生了个天才的孙儿……
“是……是谁!”不顾江伦动就在旁边,云天城目眦尽裂,“我要杀了他!”
小管事哭道:“云漠那个杂种重伤了云撼少爷,栏叔就去教训云滢那对母子了,怎么会……栏叔的命牌怎么会碎……”
听到云滢的名字,江伦动的独眸瞬间亮起。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个结果了……
云天城侧身对江伦动微微俯身道:“江大人,恕在下失礼,只是您也听到了,有人杀了我最疼爱的小子,这仇老夫不得不报!失子之痛望大人理解。”
“哦?既然如此,我便陪云族长一同前去如何?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能做出这种事的究竟是何人。”江伦动淡淡道。
听到江伦动这么说,云天城惊喜地道:“这自然是最好,云家不胜荣幸。”云栏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四星玄师,绝不是是云漠能伤得了的,云天城不得不怀疑云滢的玄力已经恢复了。若云滢真的恢复了她原本玄王级别的实力,他一个九星玄师又怎是对手?但如果江伦动愿意站在他这一边的话……如此想着,云天城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云滢,既然你敢杀了我儿子,那我就叫你不得好死!
……
天月城外的一座山上,云漠站在一个大瀑布前,怀中抱着他的母亲云滢。
此刻的云漠已不再像一个九岁的男孩,魔性觉醒带来的体质改变令他看上去不再像之前那般羸弱了,面庞上异常坚毅的神情让他显得更加成熟。云漠的额头上系着一块素白色的布,那是他从床单上撕扯下来的,他需要用它来遮掩住额头上古怪的蓝色魂印。
云滢安静地睡在云漠的怀里,嘴角带着一抹奇异的笑。云漠看着怀里的母亲,目光温柔如水。他搂紧了云滢,纵身一跃,跳进了瀑布里,这瀑布后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洞穴。
这处洞穴是云漠意外发现的,某天他被一头灵兽追赶至此地,为了活命他选择了赌博似地跳下瀑布,只是他完全没想到这瀑布的后面居然是空的。
云漠将云滢靠着石壁放下,云滢微微低垂着头,一缕缕黑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她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云漠在云滢前缓缓跪了下来,行三拜九叩大礼。
“娘亲,原谅漠儿暂时无法陪伴在你身边了。但漠儿答应你,一定会谨遵娘亲教导,所以请娘亲放心。”
言罢,云漠站起身,恋恋不舍地看了云滢最后一眼,然后跳出了瀑布。他已决意离开这个地方,一边修炼使自身更加强大,一边寻找解开封印的办法。不过在此之前,云漠得先回家一趟,他需要收拾一下包裹。
走到家门口,云漠发现情况有些复杂。一众云家子弟站在院落里,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云天城站在最前面,身旁是云家的长老们,还有一个云漠不认识的陌生男子。那男子面庞上带着些许寒意,不知为什么,云漠觉得这男子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危险的感觉,他的力量似乎远远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抵抗的。
“云漠。”云天城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
“族长有何贵干?”云漠猜得出来云家为何摆出这幅架势,但逃避不是云漠的性格,于是云漠冷峻着面庞,走上前去。
“哼,别装了。”云天城狠狠道,“你们母子重伤了我的孙儿阿撼还不够,现在又对阿撼的父亲下此毒手!当初云滢来到这里多亏我云家好心收留,不仅如此,云家又将你悉心养大,你母子二人不懂得感恩,反而恩将仇报,真是好毒的心肠啊!”
云漠在心中冷笑一声,冷声道:“云撼大哥确实是被我伤到的,但云撼大哥挑衅在先,敢问云漠何错之有?至于云栏叔叔,族长许是糊涂了,我们母子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草民,怎敌得过真正的玄师?”
“哦?敌不过?”云天城怒极反笑,“那你倒是说说,云滢去哪了?”
云漠心中一痛,妖异的血红色眸子中闪过一丝恨意:“多亏了族长为我们安排的这处居所,我和母亲才不至于流离。但这院落太过阴冷,家母因病卧榻多年,已于几日前过世了。”
云滢……死了?那个爱笑的小姑娘,没了?江伦动刹那间的恍惚。
“死了?”云天城一愣,继而大笑起来:“哈哈哈!云漠,这种小娃娃才会上当的话,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怎么,”云漠打断云天城的笑声,目光中充满冷意,“难不成要我带各位去拜祭母亲的坟墓,族长才肯相信吗?”
云漠的前一句话羞辱之意尚不明显,但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人群中有人高喊道:“云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瞬间,辱骂声此起彼伏,云漠只是淡淡地听着,不为所动。
云天城的怒火更加旺盛地燃烧着:“好你个云漠,老夫这就取你性命,为我儿讨回公道!”话音刚落,云天城暴闪而起,右手被雷电包裹着,如一柄利刃朝着云漠的心口刺去。
云漠不甘示弱,右手手心赤红色的火焰燃起,但云漠刚觉醒不久,力量还十分不稳定,只几秒钟的功夫那火焰就自行消散了,此时云天城已到了云漠身前。躲是来不及了,云漠咬咬牙,双臂架于胸前,力图避开要害部位。
云天城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没有丝毫犹豫,雷刀直刺,力求一击毙命。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飞闪到云漠身前,甚至在场的人都没有看清楚男人的动作。男人只手接下云天城的雷刀,雷电一瞬间便溃散了,男人顺势而击,一掌拍在云天城的胸口上。云天城倒飞出去,踉跄了几步勉强维持住平衡,一口鲜血吐出,云天城抬起头惊异地看着挡在云漠面前的男人。
“江大人……您这是……”
江伦动眼中浮起一丝戏谑之意,道:“云族长,你可曾记得我此行的目的?”
云天城的眼睛猛然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您、您的意思是……”
“没错。”说着,江伦动转过身来,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云漠也抬起头看着江伦动,虽然不明白这男人为何要救他,但他惊奇于这男人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
“你叫云漠?”
“是。”
“你母亲叫云滢?”
“是。”
“你多大?”
“九岁。”
“拜我为师如何?”
“……”云漠没有急着回答。
“江大人,这、这怎么行?”云天城仍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慌乱中口不择言,“他不过是一个连玄属性都没有觉醒的废物,而且他都已经九岁了!您一定是认错人了,大人!”
江伦动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块淡蓝色的石头。试生石,是一种通用的、用以评测力量阶级的物品,但这东西只能对玄王以下的人起作用。
云漠愣了几秒,迟疑地接过了江伦动递给他的试生石。刹那间云漠的脚底闪现出红色的纹路,一个巨大的赤环内有一个赤星。一环代表着云漠已经踏入了玄师的境界,一星则表明了云漠在该境界内的精确阶位。纹路持续了大概有十秒左右,云漠手中的试生石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瞬间化为齑粉,那纹路也随之消失了。试生石的弊端就在于只能使用一次。
云家众人已是目瞪口呆,偌大的庭院竟鸦雀无声。云天城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要知道他的孙儿云撼今年已有十二岁,却还只是一个九星玄士,这云漠竟已悄无声息地成了一个正式的玄师?
“这不可能……”云天城喃喃道,一股羞辱感涌上云天城的心头,他涨红着脸,高声道:“江大人,这个叫云漠的只是云家内门赶出来的一个弃子而已,以江大人的身份地位,又何必拘泥于……”
“你是说我没有眼光咯?”江伦动淡淡地打断了云天城的话,“我要的就是这个孩子,怎么,你有意见?”
云天城后背一冷,急忙道:“江大人说笑了,云天城哪敢。”江伦动的话已渗出了丝丝杀意,云家外族只是一个靠着云家名声才能维持着的小宗族,江伦动这样的玄帝轻而易举就能灭了他全族,在生死抉择面前,就算云天城再怎么怨恨云漠,他也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不再管云天城,江伦动低下头看着云漠,他始终都无法相信云滢已经离开人世,从云漠的语气中他也隐隐约约地感到其中的古怪,但看着少年的眼睛,心中的疑惑始终没有办法问出口,愣了一阵后,男人带着几分温柔道:“云漠,现在便随我离开这里吧。”
云漠摇了摇头:“屋里还有几个铜币,我要先把它们带上。”
“哈哈哈哈哈哈!”听了云漠的话,江伦动大笑起来,“几个铜币算什么,你又何必在乎?”
“不,那是我母亲的遗物之一……”云漠道,“我不能把母亲的遗物落下。”
江伦动一愣,心跳也随之滞了一秒。
这是江伦动第一次在这名为云漠的少年身上感受到那份炽热的爱。看着云漠的背影,江伦动若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