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燕推掉了风月楼的一切事务,终于有了些清闲的日子。没有了梁思燕动人的琴声,风月楼突然间变得安静,静得让人有些不太习惯,尤其是那些捧过她场的男人们。其中也包括林少爷。
“陈姨,为什么这几日都不见梁思燕?”林少爷笑着问道。
“她就要离开了,林少爷,你就别想再打她的主意了。”陈姨不屑地回道。
“离开?好好地干嘛要离开?”
“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她没有卖身在我们风月楼,只是暂时住在这里。现在人家要离开了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
梁思燕的心已经完全地被段如风占据,她的脑海里除了他还是他。清早起床,她坐在梳妆台前细致地为自己梳理了一回,她想让他看到她最美的样子,而不是上次在巷子里那么狼狈。
梁思燕出了风月楼一直向东,在大道口转向南,朝着龙蓝客栈而去。龙蓝客栈的店小二见到梁思燕,定了定,大概是被她绝美的容颜震住了吧。店小二赶忙热情地迎上去,说道:“姑娘是住店还是吃饭?”
店小二巴不得她长住这儿别走呢,梁思燕笑笑说:“我是来找人的。”话音刚落,段如风从楼上下来,恰巧一眼看见了梁思燕,还是有些意外。段如风依旧穿着上次见到时的那件白色纱衣,他的凌云剑不曾离过手。段如风憨笑着,明知故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梁思燕对着他嫣然一笑,那笑如水般清澈澄明,然后不慌不忙地说道:“你说呢?”
那声音像是在撒娇,但又少了几分嗲。段如风和梁思燕离开客栈后就一直往西,再往前便是风月楼,梁思燕一把将他拉住,掉转头说道:“我们还是去那边走走吧,好像挺热闹的。”
段如风自然不会拒绝。
“你今天没什么事情吧?”梁思燕问道。
“嗯,白天还是比较空闲的。丧尸一般都在夜间出现,所以只有夜里才会比较繁忙。”段如风说道。
“你怎么会接丧尸的任务呢?官府不是会派兵处理的吗?”梁思燕不解道。
“如果要靠官兵,那么丧尸只会越来越多。”段如风继续道,“我们段家虽然世代都是杀手,但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消灭丧尸一直是我们段家的使命,因为只有凌云剑可以斩杀丧尸。”
“凌云剑的威力这么大,难怪天下人都想得到凌云剑。”梁思燕接着笑道,“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丧尸猎人?”
段如风苦笑道:“你别挖苦我了,而且我只听说过僵尸猎人,从来没有听过丧尸猎人。”
梁思燕说道:“从今天起不就有了嘛,呵呵。你为什么不干脆白天去找那些丧尸呢?”
“他们只有在夜间才会出现,白天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他们是无缘无故就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吗?”梁思燕好奇道。
“当然不是,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自己再爬出来呢?是有人将他们的尸体从坟墓里掘出来,在他们体内注入一种奇特的药物龙霪液,他们才会发生异变成为丧尸的。”段如风解释说。
“龙霪液?世间竟有这样的药物!”梁思燕难以置信。
“事实上这种药物早在三十年前就消失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时隔三十年后的今天又出现。”段如风有些忧虑道,“也许江湖上可能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梁思燕对此越发感兴趣,段如风有点意外,一般的女孩子都是对针织刺绣比较有兴趣,而梁思燕偏偏对这丧尸感兴趣。其实真正令梁思燕感兴趣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段如风。她只是投其所好,这样她才可以慢慢地走进段如风的世界。即便不能,也至少可以让他记得有这样一个女子,喜欢跟他讨论他感兴趣的事情。
梁思燕问道:“你说会不会有一个秘密的组织专门在制造丧尸?”
段如风赞同梁思燕的看法,“如此庞大的丧尸群出现确实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完成的,很有可能是有某个组织在做这些事。”
“只要找到那个秘密的组织不就可以一举消灭丧尸了吗?”
段如风颔首,“我试着找过,但是一无所获。丧尸出现的时候都太突然,根本查不清他们的来源。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镇子外面的竹林是他们最集中的地方。”
“可能就在竹林附近哪里吧。是不是他们想要利用丧尸引你出来呢?也许是想要夺取你手中的凌云剑,或者其他。”梁思燕说道。
段如风坦然笑着:“也许吧,谁知道呢。现在侯府的人在找我,江湖上很多人也在找我……”
梁思燕看着段如风,眼神中有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忧愁。她看不透他的内心世界,看不透,因为她没有读心术。
段如风请梁思燕到龙蓝客栈吃了一顿午饭,那是梁思燕吃过的用时最长的一顿饭,她只是想多一点时间和段如风单独相处,哪怕只有一分一秒。段如风突然说:“昨天杀的那些衙役都是被丧尸咬了之后变异的,衙门的人还不知道他们变成丧尸的事儿,估计都以为是在巡逻时遭人杀害了。现在全镇的人都在追捕我呢,不过庆幸的是没人认得段如风,只知道有这么个人。”
梁思燕憨笑着,心底暗自想道:这情形跟我还真像呢,简直就如出一辙,很多人都知道风月楼里有个梁思燕,但谁都没见过我梁思燕的真容。
段如风不解地问道:“你干嘛一个劲儿地傻笑?”
梁思燕否认道:“没有啊。”她看了看客栈外面稀落的行人,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染了尸毒可以救治的吗?”
段如风喝了一口酒,缓缓道:“可以是可以,不过需要一种烈焰龙的龙血和四季开花的离魂草的汁液混在清水里,然后用混合的液体擦拭全身。当然还有条件,必须在感染尸毒一个时辰之内方才有效。”
梁思燕回想着自己感染尸毒那天的情景,记得怡楠说过,当时陈姨倒了一些深蓝色的液体到水中,难道那就是龙血?梁思燕问道:“龙血是什么颜色的?”
段如风答道:“深蓝色!”
“世上还有龙血吗?”
段如风思索了片刻,说道:“最后一瓶龙血已经在二十年前就被侯府的二小姐冷雨涵带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是生是死。”
梁思燕陷入了沉思。陈姨上次救我的时候用的就是一些蓝色的液体和离魂草……她怎么会有龙血呢?难道她就是失踪了二十多年的侯府二小姐冷雨涵?可是她姓陈而不是冷啊,究竟她和冷雨涵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梁思燕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回到风月楼。梁思燕看身边的每个人都觉得好陌生,好陌生,陌生到她只知道她们的名字,除此之外别无所知。就像别人也不知道她是梁杰晨的妹妹梁思燕。
时间仿若流沙,四天已过,明日梁思燕即将裹着自己的行囊去找段如风,要求他带自己一起走。她没有向段如风提过,但是她知道段如风一定会带她离开的。她笃信。
怡楠敲了敲梁思燕的房门,思燕起身开门将她让进屋内。怡楠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梁思燕点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来的时候就一把琴,走的时候也只有一把琴。”
“做为姐妹,说实话我是真不舍得你离开。不过想到你能有个好的归宿,我自然也替你感到高兴。所以我这心还真是挺矛盾的呢。”
梁思燕握紧怡楠的手,说道:“在风月楼的这段日子多亏了你的悉心照顾呢,否则我还不知道会沦落到什么地步呢。”
“离开之后,要事事小心,江湖不比这风月楼,处处危机四伏。”怡楠打开她带过来的一个精致盒子,放到梁思燕面前,说道,“这是我托一个朋友从西域带来的蜜饯,在这儿很难买到的,你尝尝吧。”
梁思燕看着盒子里诱人的蜜饯,忍不住挑了一颗果肉较大的含在嘴里。酸甜糅合着,梁思燕不禁皱起了眉头。怡楠自己也挑了一颗放在嘴里,“明天你走了之后,风月楼就会变得死寂沉沉了,再没有人会弹琴。”她凝视着梁思燕的眼睛,继续道,“能再为我弹一曲吗?”
梁思燕笑着点头,她绕过圆桌,轻盈地走到窗前的琴台,坐下,手指娴熟地拨动琴弦,曼妙的琴声顿时回旋在风月楼的每一个角落。久久地萦绕。
怡楠沉醉在她的琴音里,沉醉在那一刻,然而她的表情却又带着几分诡谲。让人无法猜透。
梁思燕就像一首诗,素朴却又明艳;又像是一首曲,简单而空灵。曲终人散,也许那是最好的别离。梁思燕收好自己的琴,然后重又回到怡楠身边坐下。她又吃了几颗蜜饯。
怡楠倒了一杯茶,递给梁思燕:“蜜饯吃多了会干渴,喝口茶润润喉吧。”
梁思燕接过她手中的茶,慢慢地喝了几口。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听你弹琴呢?!”怡楠的语气怪怪的。
思燕想大概是因为她要离开,怡楠有些难过,所以语调有些奇怪吧。思燕笑着说:“会有机会的。我会回来看你的。”怡楠离开不久,梁思燕就感到胸口发闷,肚子隐隐疼痛,接着是呕吐不止。不一会儿,她的手心就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紫红的血线,眼睛晕眩。肚子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蹒跚着努力地走到床边,软软地倒了下去。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溢出,脸色逐渐苍白,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很快,她的全身****一片,衣服被汗浸透。
彼时陈姨恰巧要去找梁思燕,看到房内的灯还亮着,于是敲门问道:“思燕,睡了吗?”
房间里只有微弱的呻吟声,陈姨感到一丝不对劲,没有多想便推开门直入。思燕正无力地躺在床上,陈姨将她扶起,把了把脉搏,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陈姨肯定这是中毒的症状。
陈姨立刻解开梁思燕的衣带,将她平放在床上,掀起思燕的衣袖,运了运气,用双指直接滑过她的手臂直至指尖。
一些透明的液体被逼出,从思燕纤长的指尖滴落。陈姨替她盖好被子,自己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看到桌子上摆着的蜜饯,陈姨取出银针试了试,并没有什么异样。也就是说蜜饯是没有毒的。陈姨又从水壶里倒了一杯茶,依然用银针试了试,茶也是正常的,无毒的。陈姨想着:大概是天气太热,积食引起的吧。
突然门外有一丝动静,虽然很小,但是还是逃不出陈姨灵敏的耳朵。“谁在门外?”陈姨迅速开门,探身看了看,然而却并没有见到人影。她看着地面上一些黄色的泥土,于是蹲下身仔细地瞧了瞧,又用手捏了捏,泥土是新的。陈姨知道刚才肯定有人在门外窥探着房里的一切。陈姨把所有的人都叫到了风月楼的大厅。她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然后又用余光注意着每个人的鞋。
只有一个人的鞋尚沾着泥土,那便是怡楠。
陈姨只留下了怡楠一人。
怡楠镇定地站在原地。双手紧扣在一起,双眼正视着前方,或者是雕镂着四大美人图案的天花板。陈姨对着怡楠不慌不忙地说:“思燕中毒了。”
怡楠一副震惊的表情,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现在还好吗?”
“已经没事了。”陈姨接着说,“今天思燕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怡楠说道:“我送了一盒蜜饯给她,陈姨该不会认为是我在蜜饯里下毒吧?”怡楠笑着说,“我可是和思燕一起吃的蜜饯。”
“你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怀疑你的意思。”陈姨继续道,“刚才你在后园有看到什么人吗?”
“没有见到有什么人,后园很安静。”
“那就怪了,我刚刚明明看到有人窜到了后园去……大概是光线太暗看错了。”
陈姨肯定刚才躲在思燕房外的就是怡楠,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怡楠不敢光明正大地进来。
“没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陈姨折回梁思燕的房间,守在她床边守了一夜。陈姨天亮后才离开。梁思燕知道陈姨守了她一夜,虽然那时仍在昏迷状态,但是却感觉得到。人的感觉是奇妙的,有时候不需言语也可彼此心有灵犀。
梁思燕醒来的时候,觉得口干渴难忍,于是从床上起来,头还是有些晕晕的。她摇晃着走到桌前,提起茶壶倒了满满一杯茶,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她又倒了几杯,可能是身体太虚弱了,茶壶突然从她的手中滑脱,直直地坠落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思燕原本是想蹲下去拾起掉落的茶壶的,手臂却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蜜饯,有几颗不自觉地滑到了茶水里。蜜饯掉到茶水之后,茶水便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气泡。梁思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却有意识地取下自己头上的银钗,一点点伸进茶水中,银钗逐渐地变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