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文件夹里剩下的最后9首歌,我想答案一定就在里面吧。这9首歌都是张哈尼让我不得不听的。
先从三年前那个情人节后他发来的第一首《流星》开始查吧,这是东野圭吾《流星之绊》的主题曲,中岛美嘉2009年专辑中的一首。张哈尼一直很鄙视我看泡菜剧,一直推荐我看各种日剧,但日剧拐弯抹角的思考方式,我真是压根看不进去。
在中岛美嘉的贴吧,终于找到了《流星》歌词的中文翻译。
流星失去的东西没有失去的东西
怎样的时候都感觉与你最近
流星喂在两个人马上就要知晓的日子里
想要连接着探寻到的天空发现相同的未来
流星喂你正在想什么
探寻到的星星现在确实在我心里闪耀发光
流星我向着流星许愿想一直与你在一起
想要连接着探寻到的天空发现相同的未来
我们不是一个人
YOU STAY FOREVER
那天我睡着之前,隐约听到张哈尼说些什么,好像在说“谢谢”。那天我们在小火车上,张哈尼一直很认真地看着模糊的星空,他说,真希望今夜能找到一颗属于我们的流星……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查过七首,我的心越来越沉,眼角也悄然湿了。
第八首是我把他赶出去那次,晚上邮件发来的一首,柴崎幸很久之前的作品《最爱》,邮件我今天才打开。深情的女声好像在诉说一个悲剧,我默默听完,很容易就在百度上找到了中文歌词,一边看歌词一边猛喝水,是不是妄想这样来补充眼泪蒸发的速度?是的,我很久很久没有哭得这么惨了,这一刻,我恨透了张哈尼。
因为是像梦境一样的人,
所以才会像梦一样地消失。
即使知道了这样的命运,
我还是走进了那个季节,
像落下就会消融的细雪一样,
不能止歇的思念。
不能爱也没关系,
在远处静静守护就可以。
即使是逞强,
也想要联系在一起,
因为还是喜欢你。
那个时候多哭一点就好了,
那个时候多笑一点就好了。
对我说“你真傻”啊,
对我说“别在意”啊,
但我只是,只是非常想遇见你。
这还是第一次,
觉得到今天为止的日子不是错误的。
如阳光一般的笑容,
为我照亮生存下去的道路。
为我撑开心灵之伞,只有你一个人。
即使不能相爱也没关系,
我会在这里守护着你。
可能只是在逞强吧,
但是我们的心还连在一起,
因为我依旧还喜欢着你……
……
“你是不是喜欢我?”很早之前,我这样问过他。
“你是傻瓜么?”他这样回答过。
其实女人很敏锐,即使是女汉子,你喜不喜欢她,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只不过有的装傻,有的自欺欺人,有的委屈求全,有的决定和你一起演。而我,一直装傻地自欺欺人,哪怕事实摆在眼前,我也不会承认。同样一个问题,我也问过林苹果,也是没有答案的答案。
既然他们都跟我装傻,那我何必再去认真。
猛抽了一把想跟眼泪组团来的鼻涕,我点开了张哈尼最后一次直接拷贝到我手机的中岛美嘉的《记忆》。
如果还能再与你相遇,
我一定会鼓足勇气对你说:
没有人比我更加爱你。
即便是现在也仍然如此,
如果无处可去,
我会一直等待着你。
如果能让你看到那个时刻,
我会用那样的笑容对你说,
没有人比我更加爱你。
……
张哈尼,你的告白能再隐晦点么?
你明知道我是粗神经、大线条,明知道我听不懂日文……你能用点正常的方式告诉我这些么?我真是恨透了这种弯弯绕绕的细节,咱直接点成吗?
哦对,他直接过。
我突然想起,我生病的时候,他送过一束雪莲花给我。正常不都应该送点玫瑰啊百合之类的吗?雪莲花是什么意思?
雪莲花的花语--纯洁的爱。看着百度上简单的解释,我默默合上了笔记本。“雪莲花的花语……”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呼吸困难。
这一晚信息量实在太大,张哈尼真的喜欢我么?我还是不敢确定。也许他是喜欢我的,但他也喜欢他的上司,也喜欢那些不停出现在他身边的哈尼们。
而我喜欢张哈尼么?似乎也不是那么确定。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没有张哈尼的帝都,我似乎真的不那么想要留下了。
我原本打算天一亮就坐最早的公交回家,可计划没有变化快,就在我在车站等肥总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了我爸妈背着大包小包的,从对面的公交车上走下来。
我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拿出手机给老太太打过去。
我看到对面我娘亲拿出手机接听,但我还是问了一句:“娘亲大人,您是不是在帝都?”
“怎么可能,我正在家里吃早餐。”说谎,我明明看到她一边冲我爸伸舌头,一边跟我说话。
“那您能告诉我,现在在北京,930车站,那穿着红色花衣服戴着GUCCI太阳镜烫着时髦卷发的年轻老太太是谁吗?哦对,还有旁边那位身强力壮的手里拎着三个袋子的帅小伙又是哪位啊?”
那明晃晃的GUCCI太阳镜,在阳光底下真是差点闪瞎我的眼。像我娘亲这样一个农村老太太,其实不知道什么是GUCCI什么是LV的,那眼镜是肥总公司的同事去德国出差,给她带回来的生日礼物。结果肥总是超级无敌大近视,所以太阳镜从来没有用武之地。于是,她就拿回家,孝敬老太太去了,我们怕老太太不舍得戴,就跟她说,这眼镜几十块钱,随便戴。
我说完一分钟后,老太太终于看到我了,不敢相信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来北京啊,你怎么还来接了啊,我还准备直接蹦到你家门口,给你个惊喜呢。”
“我……”我想说我本来是要回家的啊,我想你们了。可是这话要是说出口,他们肯定会担心地问为什么。于是,我赶紧转移话题:“怎么样?我神吧!哈哈哈……”
在我的记忆中,我爸妈来帝都一共只有两次。
第一次,是爷爷和奶奶相继去世那一年,爸爸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亲人,在葬礼上,他没有哭,因为这个家,从此以后,只能靠他一个人来支撑了,户口本户主那一项,也变成了他的名字,所以他不能哭。
但我知道,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妈妈说他已经连续一个月失眠,半夜时,听到他轻轻地翻身,也有轻轻抹泪的动作。
我的妈妈,也因为家里连着失去两个老人,大事小事一大堆,血压也升到了至高点。
直到我舅舅家的儿子欢仔因为跟家里闹别扭,跑到我家里来躲清静。
他从小生长在南方,第一次来北方,尤其是对北京无限向往。于是,我妈就和我爸商量,要不,我们带着欢仔去北京玩吧,反正闺女们也都在北京。
其实,我妈妈只是想带着爸爸,来北京散散心。
因为家里的气氛太压抑了。
那一年,我们一家四口终于有了第一张合影,是在北京的鸟巢里。
第二次,是去年年底。
我用杂志社发的一千块钱的超市购物卡来威胁他们,说你们再不来,这卡就作废了。其实,那卡的有效期是三年,我只是想让他们来北京玩玩。
爸爸妈妈是节俭惯了的人,所以,为了这一千块,他们是肯定会来的。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后悔,但那次我是真的后悔了。为自己那颗自以为是的小心思。
爸爸的半边脸和整只右手,都是新结的疤。两天前,村支书的儿子结婚,爸爸去帮忙,放爆竹的时候炸的。
他笑着说不疼,说本来不想来的,觉得给北京人民丢脸。但已经跟我说好了,就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听到这句话,我特别不争气地跑到厕所里,大哭了一顿。
而今天,在公交车站看到他们那一刻,我真怕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他们怎么会这么主动地来呢?平常三请四请他们都懒得跑到帝都玩一圈。
直到我们三人坐上出租车,甚至进了家门,我还在不停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这孩子,就盼着出事是吧?”我妈被我问得实在烦了,放下行李,就开始数落我。我爸在一旁傻笑。
“爸,您说。”
“就是给你们送好吃的来了。”我爸最实在,但我觉得他说这话,只有一半是真的,至于另一半,就实在不知道了。
“爸,您学坏了啊!”我抱着我爸的一条胳膊撒娇着说,然后猛地恶寒了一下,原来我也会撒娇啊,这感觉,其实,不坏。
就在我准备继续刨根问底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肥总的电话,我心想这下坏了,我接到爹娘这事儿,忘了跟她说了,估计她现在正在车站等我呢。
和亲情比起来,所有的喜欢啊不喜欢啊纠结啊难过啊,全都不值得一提。
在被我爸妈喂养的两天中,我的心情指数直线上升。虽然被肥总破口大骂了一番,但并不妨碍我的好心情。
我终于知道我爸妈为什么来帝都了。
那天肥总一脸怒气地踏进家门,我妈就从包里掏出一沓男人的照片,供肥总选择。因为肥总要回家了,所以,我爸妈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跟街坊邻居七大姑八大姨那边搜罗了所有适婚小伙的近照,排着队等着肥总去挑呢。
我真是各种幸灾乐祸,肥总那火暴脾气,终于也要走上相亲之路了。
最最关键的是,这家伙竟然没有发飙,而是对着那些照片,一张张地研究起来。
“这人眼睛忒小了吧?您就不怕以后外孙子长得像耗子么?”
“唉,那人长得怎么这么像土豆啊,PASS!”
“我说亲爹啊,这人看着比您还老,您这是从哪淘来的大爷啊?给陈皮还差不多……”
“这小伙挺精神,就是忒瘦了,看起来不到一百斤吧?要是结婚的话,都抱不动我。娘亲,你忍心让我在婚礼上抱着他吗?”
……
一番挑三拣四,连带着对我人身攻击之后,她还真挑出了几个勉强合格的,准备回到老家之后,就立马相亲去。
因为肥总十分配合,我爸妈的矛头终于指向我了。
“范陈皮,你妹比你小三岁都开始准备结婚了!你个老女人还要拖到什么时候!”这真的是我亲娘说的话,她竟然说我是老女人!
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又生生给憋了回去:“她不过是刚准备相亲,离结婚还早着呢!”
“相了亲就结,用不了俩月。别转移话题,你爸说了,就算是黑女婿他也认了,只要你先带回家一个。”
我转头看向老头,嘴角抽搐地问:“黑……黑女婿,也能接受了?您的心脏真受得了吗?”
老头白了我一眼,说:“总比没有强。”
“别说黑的了,你就是带回来个女女婿,我也认了。”
太强大了!
我从来不知道我家老太太竟然这么开放,这话说得,女女婿,我去……
看来我可以去找刘不二,让她更加扩大范围了,全球范围内,只要是活的,都可以给我安排。
其实我特别想说,我也想回家,我也不想在帝都待着了。但是在半夜,我听到了老头老太太在房间里的对话,他俩以为我们睡着了,偷偷说:“大皮一个人在帝都估计能很快‘脱单’吧?”
我不得不说,我家老太太真的是太潮了,与时俱进什么的,连“脱单”这种词语都知道,简直秒杀一众老年代表。
“嗯。之前她跟小肥在一起,总是不急。现在小肥就快回家了,她应该受不了一个人的冷清了。”
“最好找个北京的,这样以后我们就可以时不时地蹦来玩了。”
“你也得蹦得动啊。”
“当然蹦得动,我还指望她赶紧嫁掉,接我们过去住住呢。”
“到时招人嫌弃。”
“我是她亲妈,她敢嫌我?不过说真的,要不然,让大皮也回去算了。一个女孩子,干吗在帝都这种高压城市闯荡啊。”
“当年是她非要出来的,你现在能让她回去?那孩子有出息,你就让她再闯两年吧,实在不行,我们再把她打包回家。”
“那时候就过三十了,更没人要了。”
“我们养她一辈子……”
我们养她一辈子。
我们养她一辈子。
我们养她一辈子。
就这一句话,让我在被窝里哭得死去活来的。
之前以为没了梦想,没了奋斗的方向,在帝都的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可现在,我觉得满满的都是力量。
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是找个男人,在帝都好好生活吗?
别人可以,我范陈皮,也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