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406年到了三月的时候,尼禄、马略、苏拉三路军全线向圣都阿尔比诺报捷。至此为止,兔兽人起义这场席卷全国四分之三地区的残酷战斗最终在大体上平息了。兔兽人的军队建制已经被彻底打散,退出了所有主要城市。在圣都的皇帝和各位元老看来,圣国的天下又太平了,也到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了。
只是和远在后方夜夜笙歌的留守官员们不同,身处第一线的将军们却或多或少地感觉到了事情的不一般:
大体的叛乱虽然平息了,可是各行省中小规模的零星战斗依然不绝如缕;
从战场上溃逃的兔兽人士兵只要稍稍地伪饰一下自己便能改头换面为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农民,对于亟需在战后恢复生产的各级单位来说这样的角色可是多多益善,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在战争中饱经血腥杀戮的前士兵们一旦忍受不了清苦的务农生活,只要挖出深埋的武器便可呼朋引伴聚啸山林,这些在顺民和匪徒的两种身份之间来回切换的不法分子比圣国历史上遇到过的最凶恶者,依然要狡猾和难以对付得多。
只凭寻常行省简单的巡逻队和民兵系统,基本没有清剿成形的大匪帮的可能;而一支拥有足够的机动力和执行力的军队的存在,对现在国家的财政来说,就有些险了。
而且,就算国家财政负担得起,一支长时间存在的常备军也是对于圣国政治的威胁。历史上不乏这样的先例,众望所归的将军被拥戴他的士兵们披上紫袍架上盾牌,堂堂正正地开回圣都发起兵变,有的成了执政官,有的成了独裁官,可以对皇位发起宣称的则直接登上了帝位,在这些兵变中成功和失败的案例一样多。在局势可控的条件下,尽可能快地督促将军们越过凯旋门解除兵权,是圣都内每一个既得利益者的共识。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不遭受过多的猜忌和不必要的嫉恨,明白地放弃自己对于兵权的宣称是每一个懂得圣国政治规则的将军应该做的事。马略和苏拉都已经和圣都通了气,十分规矩地逐步解除了自己对军队的控制。只待大凯旋式后,他们就能以战争英雄的身份重新回到公职的序列,并在原有的阶职上更进大大的一步。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尼禄并没有遵循这样的原则。在从北方战场回归之后,尼禄一直严格地把控着行军的速度和路线,飞速地赶往自己的原驻地西北行省,不肯通过凯旋门解散军队。在给宫廷的报表中,尼禄十分义正言辞地宣称,自己的军队本就是来自西北行省的常备军,是要肩负拱卫圣国西北疆的重则的。既然现在国内的危局已经缓解,那么西北军自然要回到它的大本营继续待命了。
这些说辞算不上是颠倒黑白的谎言,但也和圣都方面的初衷不同。如何定义尼禄和她的西北军在圣国政治中扮演的角色是一件麻烦的事,但很多人把他们当做尾大不掉的麻烦是一件不争的事实。在尼禄成功上位之后,圣国西北疆可以说已经没有足以威胁国家安危的边患了。在这种情况下,尼禄和她的军队反而变成了负担。而这次圣都希望通过这次凯旋解除尼禄兵权的手段,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是暂时行不通了。
“咳咳咳……”卡里古拉皇帝最近身体状况欠佳,前段时间的大捷让他的精神稍稍振作了点,但是这次尼禄的鬼蜮心思算是给他添了不小的麻烦,病情也更加恶化了。心烦意乱的他放下了手中的公务,转而在宫廷中漫无目的地散步。皇帝走着走着,经过了宫廷内他的两位皇子的书房。现在正是放课的时候,内秀的大皇子杜卡斯在画画,更活泼些的二皇子科穆宁则是抱着一把竖琴在书房前的小花园里边弹边唱,一些廷臣豢养的小动物不断地在他身边走走停停,好像是在聆听他的演奏一般。看到父皇造访至此,两位皇子都走出了自己的小天地,一起来迎接他。
“杜卡斯十五岁,科穆宁也有十岁了……”卡里古拉皇帝把两位皇子揽进自己怀里,考校他们的功课,二皇子科穆宁对答如流,而木讷的大皇子杜卡斯虽然也能作答出显示了他一番苦工的答案,但感觉上总是比小五岁的弟弟差了点,让卡里古拉皇帝不禁有些惋惜,“虽然朕十分了解杜卡斯的勤勉,也能体谅他的难处,但他实在是差了点意思,就作为皇帝的禀赋来说,甚至连我都不如……”
卡里古拉深知自己作为皇帝有着太多不必要的恣意妄为和倒行逆施,但是他姑且也算是中下等的正常皇帝,而杜卡斯这种,卡里古拉担忧他将会是被老辣的廷臣给玩弄的那种,这是很难用勤勉和清正的作风扭转过来的事情。相比之下,科穆宁才能获得卡里古拉更多的青睐,这是个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才俊,只可惜要在继承法上屈居第二顺位了。
在第一次的交涉中,宫廷给了尼禄法务官和元老的位子,希望以此作为解除她军权的补偿,但是尼禄没有接受。在她给圣都的回报中,尼禄表示自己有心接受圣都的安排,但是一听到这个消息,她麾下来自西北的士兵全都围在她的营帐边苦苦哀求,希望不要抛下他们。在这种情况下,尼禄根本无法忽视士兵们的请求,只能留下来安抚士兵们的情绪。在这种情况下,尼禄的“老熟人”德米特留斯带着圣都新一轮的“报价”,来到了尼禄的军营里。
“按照各位大人们的意思,”此时不同于彼时,在国内战场上几乎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之后,尼禄已经是这个国家内部举足轻重的人物,不是德米特留斯可以等闲视之的小角色了,“只要将军您能够遵循圣国一贯的政治传统解除军权,来年联合执政的两位执政官里,必然会有您的一个席位!”
尼禄似乎有些意动,但还是不肯交出军队,“我心中所思所想,唯有带着我的子弟兵,为国家稳固西北防线而已。”
尼禄最渴望的还是同时掌控西北行省的军政大权,但这是圣都所绝不愿意见到的。无法在这个问题上达到共识的双方就此僵持了起来,圣国内部紧张的气氛又开始弥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