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非常静美。
巡逻的士兵在军营的四周点燃了好几十堆篝火,让可能的危险在百步之内无所遁形。
突然,远处传来了雷鸣似的马蹄声!这让正在四下巡逻的士兵吓了一跳,急忙吹响了号角声,起夜声不绝于耳,响彻了黑夜,战马被惊醒而发出失措的嘶鸣声。睡眼惺忪的士兵骂骂咧咧地冲出军帐,集合到一起以防备敌人夜袭。
耐普召集了各级军官首脑,发布了一道道维持稳定的命令。在这之后他来到了一处高台上,以试图看清来敌的虚实:
远处是一点红色的火光,越变越大。很快这一点火光变成了一片,之后越变越大,几成燎原之势。骑兵军的甲具都被涂上了极其醒目的赤红色,领军者鲜衣怒马头戴鬼面,这都是典型的野火狼风格!带来的压力太大,紧张的气氛立刻在士兵之间弥漫了开来。
一里地外,敌人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可敌人突然把火把全部熄灭了!黑夜之中的敌军调转马头,整齐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消逝在了黑夜中。
耐普皱了皱眉头,他感觉不太好,现在是敌人占据了主动,而他并没有扭转局势的好办法。他试着派出了位数众多的斥候,希望狼兽人优秀的夜视能力能够给他带回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可是敌人仿佛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耐普摇摇头,告诫军士们不要松懈但也不必太过紧张。士兵们也垂头丧气地回去休息了。大营里很快鼾声四起。
但是敌军的号角和马蹄声来得更快!一样的火光,一样的骑兵军,就像是黑夜里的火焰幽灵!大营里的士兵再次迅速集结了起来,只是这一次的秩序明显比上次要混乱了许多。当然,训练有素的士兵在混乱之中也没有丢失了自己的位置,一切都还在控制之中。
耐普骑马站在军势当然最中间,时不时发出一道道指令。他看看远处的敌人,他们已经停了下来摆出了锋矢阵,可始终缺乏发起攻击的迹象。领军的骑士从阵列中出来,弯弓搭箭,抛射出一支铁箭,正好落在耐普的马前,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可除此之外呢?
敌军的火把再一次熄灭了。很快,这一大片骑兵军就回到了黑暗之中。
士兵们看到敌军这般无耻的行径,不由得高声叫骂,各种粗口此起彼伏。为了避免被半渡而击,今天白天耐普就督促全军以最快速度渡河,到晚上又累又饿,衣物又凉又湿,好不容易吃上了热饭,夜里又被敌军这样戏耍,实在是又气又急。许多士兵按捺不住困意,连长官的命令都顾不上了。
这一次耐普命令军队严阵以待了很久,但是依旧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再次排出了大量斥候,可依然一无所获。
“是用麻布或者牛皮之类的东西包住了马蹄,使得行进的声音降到了最低吗……”耐普心想。
再一次确认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之后,耐普拟定了一个简单但非常适合今天这种情况的行军条例,并召集了各级军官试着去补充、修改。打了几个哈欠,耐普准备休息了。
“小心戒备,”耐普揉了揉眼睛,“敌人肯定还会再来,但大概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不必紧张!”
“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军官们苦笑着发问。
“大概吧……大概。”耐普不太确定地说,“我也只能说个大概。”
“”火狼可是这个草原上最难缠的敌人之一了……就算前段时间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大挫折,可从今天的这段遭遇来看,他们最根本的东西并没有丢……野火狼还是那个野火狼!”
“大人!”有军官发问:“敌人这次来,究竟是真想夜袭,还是只是来消耗我军的精力呢?”
耐普摇摇头,说:“年轻人啊!我平时难道没有注重培养你们独立思考的精神吗?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就不能自己多想想吗?”
提问的军官面色有些发红,但还是充满自信地说:“其实卑职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正想向大人陈述一番!我认为,敌人一定是想……”
年轻军官兴致勃勃地发表了一番高论,可惜的是他没有注意到,上了年纪的耐普早已抑制不住自己的困意,开始打起了瞌睡。耐普的亲卫给他披上了一张毛毯,把他轻轻地抬回了营帐里休息去了。军官们也大多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继续自己完成或未完成的工作。只有那位特别激动的年轻军官一人独自对着清风和明月继续大说特说……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真可怕。
不到一个小时,黑夜中又出现了全副武装的敌军。但是这次耐普部的军队早有准备,甚至主动出击,几乎就要抓住了敌军的尾巴打一场遭遇战。但是军官们在缺乏主帅耐普的情况下没有做出太过激进的决策,还是退回了大营中,严阵以待。
谨慎的军官们严格甚至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了耐普的命令,用严密的军阵武装自己,让每次来犯的敌军抓不住破绽,只能退去。可事实上这样的做法对士兵们的消耗非常大。很多士兵实在支撑不住了,偷偷地闭上了眼睛,一听到有什么异动,就条件反射似地睁开眼睛,疑神疑鬼地到处张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种情况越来越多,多到军官们都没法管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概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换班的士兵从熟睡中被叫醒,也并没有特别充足的精神活力。远远看见有点动静,有气无力地吹响号角,声音低到连他们自己都听不太清楚。看到敌军总是秀一波就走,这些巡逻警戒的士兵甚至连号角都不吹了。
天已经快亮了,这时候耐普部军队的秩序和执行力已经降到了最低。在他的军营里,恐怕已经没有多少清醒的人了。
五十里外的一处高坡,克劳迪娅一行人驻扎在了这里,从容地指挥着对耐普部军队的夜间攻势。克劳迪娅、斯蒂尔大叔和戴维骑着马来到了高坡的最高处,在那里可以看到又一队去骚扰耐普部的骑兵军回到了驻地。
领军的骑士一到驻地,立刻打马来到了克劳迪娅一行人面前,摘下了头盔,使劲地甩了甩头,仿佛要把头盔里相对浑浊和有异味的空气都甩干净了才肯罢休,这不就是伊斯坎吗?
在这一夜里,克劳迪娅、斯蒂尔大叔、戴维、伊斯坎和轮番领军夜袭,这一次是轮到伊斯坎,现在回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克劳迪娅难得笑得这么没风度,“样子不错啊,伊斯坎!第一次做骑兵军统领的感觉如何?是不是特别兴奋?”
“小姐……”伊斯坎满脸苦笑,“得多亏您的好想法!我可是被作为刺客培养的!无论是能力、资历还是领导力,距离一个真正的骑兵军统领还差得远呢!而且……”
伊斯坎招呼附近的卫士帮忙,解开了骑兵军统领的赤红色大铠,“我果然还是不适应这么鲜艳的颜色呢,没准更加冷清一点的颜色才适合我呢……”
“没事,穿多了就习惯了,”斯蒂尔大叔感怀地说,“刚跟着克劳狄大人的时候,我也觉着这颜色有些别扭,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颜色,无法自拔!哈哈!”
“是吗……”伊斯坎颇有些不以为然,但是他能感受斯蒂尔大叔的那种热情,的确是发自真心的热情。这让他很是羡慕,但隐隐又有些抗拒。
戴维有些插不进这样的玩笑里,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才会切实地感受到他的确还是野火狼家族的一个相对靠外的外人,所以他只管发问道:“那耐普部的军队现在的情况又如何呢?”
伊斯坎认真地想了一会,说:“按照我们之前搜集的情报,在昨天晚上,刚渡河的耐普部的军队十分疲乏,组织度和补给线都没有来得及调整,十分需要休息。基于这样的条件,我们拟定了骚扰在前、夜袭在后的策略。按照我的想法来看……”
“实时机已经成熟了!”
“耐普部的精力和戒备心已经降到了最低,现在就是劫营的最佳时机,一定能一战而克!”
伊斯坎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挥向高空:
“我军必胜!!”
听到这句话,克劳迪娅和斯蒂尔、戴维等人相视一笑。于是克劳迪娅抽出佩剑,耍了几个剑花,持在胸前:
“克劳迪娅的命令!”
黑夜里此起彼伏地亮起了数也数不清的火把,一点一点,一片一片,越烧越亮,越烧越多……他们都是野火狼家族忠心耿耿的附庸,所向披靡的利剑!
克劳迪娅剑锋一指:“目标耐普部,全军出击!”
“我军必胜!!!”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暗的暗。
只有野火狼心中的火,点亮了疾风公国的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