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开场白:
那个世界历史上最恐怖的八月,准确一点的时间是八月二日晚上十点整。人们或许早就料到了这一切,这或许是上天的安排。世界开始了它的灾难,而且最后的残酷现实是灾难不断。太阳早就掉进了那遥远的西山,但此时此刻天边仍然残留着一道血红色的伤痕,伤痕低低地悬挂在同样遥远的西边天际。夜空的星星在闪烁着,海湾停泊着亮灯的海船。两个很出名的德国人站立在庄园的树林小径边,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是几排低矮的房子。他们的视线已经到达了悬崖下的那个大海湾。冯·波克早在四年前就居住在这里。站在冯·波克身边的那个德国人是他的同伴冯·赫林男爵。他们把吸完的烟蒂扔在脚下,这未熄灭的烟头在夜晚的衬托下更像妖魔的两只凶恶眼睛。
冯·波克是一个出色的德国间谍。他是德国皇帝手下间谍队伍中的佼佼者,领袖人物。他被派往英国去执行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他的能力在这次任务中表现得异常突出,真正把他所有的能力都发挥了出来。冯·赫林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知道冯·波克要执行这次任务的人,冯·赫林是德国驻英国公使馆的一等秘书。此时此刻冯·赫林正驾驶着他的轿车行驶在乡间小道上。他干完了这件事,也就是把冯·波克送回冯·波克的庄园,立刻又要赶回伦敦去。
冯·赫林一边开车一边对冯·波克说:“依我看来,你可能在这个星期内就能够回到柏林。你一回到德国,就会受到前所未有的欢迎的,你可是国家英雄啊。”他的吹捧技术并不赖,这就是他能够在德国官场平步青云的主要原因。冯·波克感到非常受用,他笑得很得意。
“在我的眼里,他们什么都不是,他们连最起码的防范意识都没有。”冯·波克自豪地说。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他们那些怪异的规矩,我们必须遵守,这是我们跟他们玩的游戏原则。英国人给别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谦逊很和善,如果我们也这么认为的话,那就是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对付英国人我们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你是说他们对待外国人最开始的礼节性见面吗?”冯·波克说完就长叹一声,仿佛有过这种经历一样。
“英国人对待外国人有多种不同并且十分怪异的方法,他们往往是从礼节上入手。我想我应该吸取这方面的教训,我曾经上了他们的当,这也许是我工作上的失职吧。记得那是我第一次来到伦敦担任公使馆一等秘书的时候,英国人迫不及待地开始试探我来了。他们请我参加一次隆重的晚会,晚会上有伦敦政界上的风云人物。”
冯·波克冷淡地说道:“晚会的地点,我去过。”
“我很高兴地把这次晚会的重要内容向柏林汇报了。这是我的工作职责。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们的首相大人根本不把这件事当作一回事,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向外界透露这一消息的后果,他竟然在广播中自豪地宣称他对这次晚会的内容早就了如指掌,他又延伸了他对英国情况的了解程度。后果是英国政府出面追究这件事,我难堪极了,我所扮演的角色暴露了出来。我不得不沉寂了长达两年之久,而你就不同了。”
“你说我的与众不同是因为我的身体特别棒吧?对于这一点,我也很信任自己,我爱好运动。”
“正是因为你拥有这方面的条件,所以你在工作的时候特别得心应手。你的人缘好得令人羡慕,甚至达到让人妒嫉的程度。你跟他们一起愉快地比赛划船,一同打猎,还跟他们一起打马球,你简直是体育专家,体育运动上的天才。你还跟年轻的军官打过拳击,你简直是全能型运动员了。你在生活方面也很不一般,你的生活奢侈,更像一个浪荡子弟,你什么都不怕,你的性格是那么坚定、稳重、叛逆。你给他们造成的表面假象,一直都让他们深信不疑,你的工作中心就是在这块鲜为人知的土地上,在这块宁静的乡村宅园中。你对英国的情报打击,有一大半是在这块土地上完成的。谁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除了我和德国几个显赫人物,你假扮得简直天衣无缝!”
“你太客气了,这似乎有点夸张,赫林先生。虽然我在英国的这几年的确为我们伟大的国家做了一点事,但是贡献还没有你说的那么大。我邀请你到我的密室里参观一下。你不会反对吧?”
冯·波克的密室是在他的书房里。他们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走向书屋。冯·波克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又推了一下,在门墙上“啪哒”打了一掌,书房里的电灯立刻就亮了起来。冯·波克又小心地关上了门,他飞快地奔向窗口,又飞快地拉紧了窗帘。电灯的灯光照射范围只在书房里。
冯·波克这时才对冯·赫林说道:“我的妻子和家人在昨天下午的时候离开了这里。那些不是很重要的文件由他们带走了,重要的文件我会让使馆保管。”
冯·赫林说:“你的名字很重要,我们伟大的国家不会让你的名字遭受任何人的涂改和删除。不过我们也不必离开英国,留在英国的机会很多。英国极有可能不顾法国的安危,我的猜测,英法两国肯定没有签订生死共存的条约。”
“比利时呢?”冯·波克不放心地问。
“差不多。”
冯·波克不相信地说道:“要知道他们早就签了条约的。比利时只不过是他们的替死鬼罢了。”
“比利时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他们也需要国家安全。”
“难道比利时就愿意永远背着这个窝囊的黑锅吗?”
“嘿嘿,我的先生,我们这个世界风云莫测,大家都只追求自己的功名利禄。战争一旦爆发,我们伟大的祖国将会一往无前,所向无敌,战争带来的利润将超过五千万英镑以上。我们祖国的目的已经在战争准备前就向世人展示了。但是,可怜的英国却什么也没有准备。英国人很大方呀,他们愿意抛弃百年邻邦的法国、比利时,他们这样做也开门见山地向全世界展示了他们的内心世界。他们愿意用法国、比利时的领土换取英国的和平。一句话,他们干的是卖友求荣的勾当,他们很自私。爱尔兰内战是我们挑起的,他们直到现在还在自己人打自己人,除了上帝外没有人知道是我们干的。英国人真是糟糕透顶了,一群大傻瓜。”
“英国应该好好清醒一下了,要知道我们祖国的嘴巴很大,胃口也不小。”
“哼,这是英国人自己的事情,他们喜欢做亡国奴就让他们做吧。你提供的情报非常有利于我们国家参考采用怎样的态度对付英国佬。英国人的态度十分不硬朗,不过,放心,我们的祖国早已经做了一切对付英国的准备。英国在这个星期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他们的国家安全,这也是他们面临着生死抉择的时刻。好了,看看你的文件,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天才间谍是怎样处理你千辛万苦得来的机密文件。”冯·赫林悠闲地吸着他的香烟。
冯·波克走到了左侧的一面墙壁前,他在墙壁上猛然推了三下,那面墙壁突然由外向里转动了起来,另外一个房间的房门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就是冯·波克的密室。密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大立柜,大立柜是用青铜制造的,他在大立柜面前折腾了一阵,大柜门被打开了。
密室里强烈的灯光把打开的大立柜照得晶亮。冯·赫林全神贯注地望着大立柜里井然有序的抽屉,每个抽屉上都贴有一个醒目的标签。他看到了很多标签上的字:“浅滩”、“港口防御”、“战斗机”、“爱尔兰内战始末”、“直布罗陀海峡兵力分布”等等,每个抽屉都装满了和标签内容相符合的文件和机密计划。
冯·赫林说:“很周密!”他忍不住拍掌叫好起来。
“这就是我在英国从事间谍生活四年的成绩。你说要是让一个浪荡公子来干这些事,他能不能干好呢,可以马上得出结论,他一件事情也干不了。马上我又要把一个十分机密的文件藏到这里来。”冯·波克用手指着一个抽屉,标签上标着“海军机密”。冯·赫林不解地问道:“但是抽屉里已经有了一卷材料了呀,还有什么机密文件?”冯·波克回答:“里面存放的已经不重要了,英国海军总部嗅觉不错,他们得知情况后,立刻就把密码换掉了,但不要紧,我还有最后的王牌,我的好帮手阿尔达蒙掌握了最新的英国海军机密。今天晚上他会为我们带来好消息的。”冯·赫林捋开了衣袖,他手表的时针已经到达了深夜十二点了。他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很抱歉,同样,我也很遗憾。我没有时间了,我必须马上赶回卡尔顿大院去,我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们必须严格坚守自己的岗位。你的好消息我不能先为你带回去和他们分享了。阿尔达蒙没有和你约定时间吗?”
冯·波克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封电报。
今晚我带火花塞来。
阿尔达蒙
“火花塞,这是什么意思?”
“阿尔达蒙假扮成汽车专家,我开了一个汽车商店,这是我们联络的机密暗号。假如他说散热器,那就是说战列舰;说油泵,指的是巡洋舰,等等。火花塞是海军机密。”
“中午从甫兹茅斯发来的电报,”赫林男爵边说边查看姓名和地址,“你准备怎么谢他?”
“事成之后,我赏给他五百英镑,还有其他奖金,不下一千英镑。”
“阿尔达蒙这个爱财如命的家伙,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出卖自己的祖国,为的是得到这些钱!”
“阿尔达蒙这个家伙的确爱财如命,不过他干事非常棒,做大事他严谨,做小事他也不马虎。你给他多少钱,他就给你干多大的事情。他也不是什么卖国贼,他只是具有爱尔兰血统的美国人罢了,美国人出卖英国佬应该不算卖国吧?”
“阿尔达蒙是爱尔兰血统的美国人?”
“你如果听他说上几句话,你就会知道他的英语水平了。他是不容怀疑的美国人。他的举止有时候让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哎,你现在马上就要走吗?他可能马上就要来了。”
“很遗憾,我不能再等下去。我再等下去,公使馆肯定会出事。我们在公使馆恭候你的大驾,我希望明天我们在公使馆见面的时候,能够看到你从约翰·布贝公爵那里弄来的英国海军机密。”冯·赫林在密室的桌上拿起两个酒杯,然后打开了一瓶酒。
冯·波克斟上酒,对冯·赫林说:“祝我们大事成功!”
“好,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先干为敬!”冯·赫林一口饮尽。
“我的好帮手阿尔达蒙也非常嗜好喝酒,他总从我这里拿走我舍不得喝的好酒,我们合作得很好。虽然如此,我依然对他充满了警惕。”他们喝完了一杯,就没有再喝下去了,冯·赫林要赶着回公使馆。他在冯·波克的陪同下,走出了书房,来到了他的轿车旁。他上了车,发动了油门,那辆轿车的灯光紧跟着打亮了,他在车里面笑道:“这么亮的光芒又是我们打开的,英国应该会在不久的将来连白天都要亮灯。要知道,他们面对的只有黑夜。是的,他们需要光明,但是此时此刻光明似乎是掌握在我们的手中。这可是一个光明笼罩在我们祖国头上的夜晚。咦,谁?”
在波克的身后只有一个窗口露出了灯光,屋里放着一盏明亮的灯。一个慈祥的老太婆坐在小桌边。她低着头在织着什么东西,时不时停下来抚摸她左侧椅子上的大白狗。波克说:“她叫玛丽亚,我特地留下来的仆人。”赫林哈哈一笑。
“这位老太太慈祥的样子让我仿佛看到了现在的英国。她只顾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点远忧和近虑,这样就最好了。拜拜,我的天才冯·波克先生!”他伸出了手,朝波克摇晃了几下。他的轿车正式开走了。他闭上了眼睛,他的司机开得很专心,车在乡村小路上颠来颠去。这时迎面开来了一辆福特汽车,赫林没有注意到。波克目送着赫林男爵远去后,转身走向自己的书房。他看到女仆人的灯熄灭了,并且还关上了窗户。他知道自己也应该休息了。此时此刻,他的庄园一片寂静,他感觉这里是多么的安全和舒适啊。这个夜晚是属于他的,他想到了书房那些重要的机密文件还等着他去处理呢。于是,他就快步走回了书房。一些不重要的文件都被他一把一把地扔进熊熊燃烧的壁炉里。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精致的旅行提包,那是他专门用来装一定要带走的贵重机密文件。就在这个时候,他那时刻清醒的头脑感觉到了远处有一辆汽车正在驶过来,他的脸色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轻松多了。他愉快地走出了书房,他走下台阶的时候,一辆福特汽车正好开进了宅园的停车场。很快,汽车里就钻出了一个人,并且快速向波克走去,留在车里的司机是个中年人,有些胡子变白了。他坐在驾驶座里悠闲得很。
“你好啊,朋友!”冯·波克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他的声音很响亮。
从车上下来的那个人边走边摇晃他手中的一个黑皮小包,算是回答了他。
“今天晚上是值得庆祝的。波克先生,我终于大胜而回。”那个人说道。
“东西呢?在你手上吗?”
“你想要的东西都在我手上这个黑皮小包里,但是,你可千万别太得意,这不是原件,都是复制品。你知道,原件不安全,掉脑袋的事情,我谨慎得很。你也不必太忧伤,都是真货,一件都不少。你不必担心。”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波克面前,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波克的肩膀,样子显得挺亲热的,波克避开了这种亲热的方式。“跟我来,我的书房将再次接待你这个老朋友。对,复制品挺好,丢了原件,英国佬又会换掉的,那可不妙。阿尔达蒙你敢担保你这包里面的东西没有一点点问题吗?”波克不放心地问道。跟在波克后面的这个人就是波克的好帮手阿尔达蒙。阿尔达蒙一进书房找了一张扶手椅也不客气就大咧咧地躺了上去。他伸出食指摇过来摇过去,轻松地回答:“我敢用我的性命担保,我们合作了这么久,你连这个都不相信我吗?太不够意思了吧!”波克说道:“这可是我最后一次行动了,我不能有什么闪失。要不然,你叫我怎样在我的间谍生涯中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阿尔达蒙朝他笑了笑,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个大立柜,密室的门还没有关上。原来波克知道阿尔达蒙已经把“海军机密”拿来了,也懒得关上密室的门。他只想顺手从阿尔达蒙手上接过机密文件,然后把机密文件塞进大立柜里顺手关上密室的门。
阿尔达蒙惊讶地问道:“哇,哇,没搞错吧,我尊敬的天才波克先生,你难道把文件都放在这里吗?”波克不以为然地问道:“有什么不妥吗?”阿尔达蒙从扶手椅站了起来,走到大立柜前,指着大立柜说道:“你的身份一定会因为这个大立柜而暴露的。随便哪个小偷都能够偷走这些贵重的文件。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后悔我以前把那些机密文件交给你放到这里面来的。我太笨了。”冯·波克轻蔑地说道:“我敢说世界上除了我能够打开这个大立柜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打开它了,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阿尔达蒙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这个大立柜虽然是用锁把它锁起来的,但是如果不知道开锁密码的话,根本就打不开锁。”波克走到大立柜前,他指着钥匙孔附近的双层圆盘,“外面一层是拨字母的,里面一层是拨数字的。”阿尔达蒙恍然大悟地拍掌笑道:“太棒了!”
“这并不是你说的那么容易。这是我四年前请高手做成的,我所选的字母和数字,你认为如何呢?”
“我不明白。”
“我选择的字母是‘八月’,数字是‘1914’。瞧!”波克说着展示给阿尔达蒙看了。
“你的天才头脑真是无人能比啊。”
“是不是除了我,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些?现在你知道了。我明天一大早就关门大吉了。”
“我呢?波克先生,你怎么安排我?我想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管吧?要知道我和你一样敌视这个国家。我想,用不了一个礼拜,英国军事长官约翰·布尔公爵就要发火了。他可不希望别人知道英国的军事秘密。我应该早走为妙。”阿尔达蒙说。波克说:“但是你是美国人啊!”阿尔达蒙马上说:“这根本不起作用,我的罪名可不小,我想那些英国佬们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一旦被他们抓住,啊呀!我也不敢再想下去了。反正一句话,后果非常非常严重,搞不好会要我的命。要知道你的手下杰克·詹姆士也是美国人,他为你做事,最后还不是被毫不留情地关进了英国监狱。一谈到安全问题,我就担心你的做法,波克先生,看得出来,你并不关心为你卖命的人。”冯·波克差点要跳起来了,他怒斥阿尔达蒙:“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尔达蒙回答:“你的手下为你卖命,他们被抓了,你并没有采取任何营救措施,杰克就是一个例子。”
“那不能全怪我,他自己爱自以为是。”
“杰克是个愚蠢的家伙,那么霍理思呢?”
“他是一个疯子。”
“霍理思并没有疯,他只是太冲动了,他一时之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的失手看来是在所难免的。但是最近的施泰纳呢?”
冯·波克陡然眉头紧锁,脸色大疑。
“施泰纳他难道也——”
“你还装得挺像的,施泰纳被他们捉去了。英国警察昨天在他的住所里逮捕了他。人赃俱在,铁证如山,他被关进了朴茨茅斯监狱。他现在生死未卜,这就是为你卖命的下场。”
冯·波克虽然久经世故、老奸巨滑,但是一听到这个消息,他也着实大吃了一惊。
“施泰纳的能力我一直没有怀疑过,他曾经让英国佬头痛之极啊!”波克的声音开始颤抖了。
“我想我的末日也快到了。要知道我的被捕对你的打击应该不会很小。”
“没有那么严重吧!”
“这一点儿也不夸张。我的住所曾经受到了英国警察的骚扰。幸亏我机灵果断,一听到风声就逃了出来。但是,现在我必须问你的是,那些英国警察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事情。自从我为你卖命以来,我所了解的情况是,一共有五个为你卖命的间谍特工被英国警察逮捕了,事情的发展趋势很明显,我是第六个为你卖命而将要被英国警察逮捕的人。事实摆在眼前,你是怎么为我们这些手下着想的呢?”阿尔达蒙这一席话问得冯·波克哑口无言,他只能愤怒地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阿尔达蒙轻松地回答:“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周到,我必须为我自己着想。一句话,我再也不会为你卖命了,你的用心我非常明白,当一个人的利用价值利用完之后,你会毫不留情地把那个人甩掉,是不是这样,冯·波克先生?”冯·波克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指着阿尔达蒙的鼻子说:“你拐弯抹角的就是在骂我出卖自己的手下!”
“你太冲动了,千万别往那一方面去想,我想我还是了解我的冯·波克先生的。我敢肯定你们内部一定有英国佬,他们极有可能是反间谍特工。好了,我不说那么多废话了,我必须马上离开英国。”
冯·波克一直在抑制自己的怒火,他真不愧是只老狐狸。
“阿尔达蒙,不管你的将来会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我敢在这里对着上帝发誓,我决不会干对不起你的事情。同样,我的手下被捕也不是我告的密,我相信你那一句话,我们内部一定有英国佬的反间谍特工,这种人最危险了。你的工作成绩一直都很出色,我会想办法让你安全离开英国的。好了,你的皮包让我来保管吧,一放进我的大立柜里就天不怕地不怕了。”阿尔达蒙对波克伸来的双手视而不见。他根本就没有马上把他手中黑皮包交给波克的意思。他冷冷地问波克:“我的东西呢?”波克一愣:“什么你的东西?”
阿尔达蒙发怒了:“哇,妈的,你说变就变呀!太夸张了吧。我的卖命钱五百英镑。你不会连我们最初的协议条件都忘记了吧?你这个动作怎么让我相信你的诚心。我算明白你的手段了。你怎么在道上混的,道上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该不会忘了吧?”
冯·波克尴尬地抿嘴一笑,说:“你呀你呀,不愧是精明的阿尔达蒙,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现在不得不这样了,我的冯·波克先生,除了钞票,我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人。”
“非常简单,我就按你的意思去做。”他从桌上扯下了一张支票,在支票上签了五百英镑,但他没有马上递给他的交易伙伴,他笑着说:“我们走到了这一步,都不容易,我们双方都应该保持高度的警惕。我们都不再信任对方了。这太残酷了,支票在桌上,在你从桌上拿走它之前,我要验货,我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动作。”
阿尔达蒙一言不发地把黑皮包交给了冯·波克。冯·波克的两眼立刻就发出光芒,他像发现了贵重的财宝一样,打开了皮包,他从皮包里取出一本白色小书,他看到书的封面上赫然印着:《养蜂实用手册》,他感到惊奇。他正要翻开封面去看书里内容的时候,他立刻感觉到头昏脑涨了起来,他能够感觉到他的后脑勺遭到了重重的一击,马上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冯·波克昏死了过去。
“华生,我们干杯!”福尔摩斯把那瓶冯·波克他们没有喝完的酒倒向了坐在他身边的司机。那个司机是华生假扮的。他把酒杯递了过来,又是满满的一杯。
“这酒不错,我们很幸运,福尔摩斯先生。”
“华生,我很高兴能够在这种环境这种情况下和你一起喝酒,这是我们值得庆祝的时刻,即兴而饮,心情会更好更佳。我们没有理由不再喝一杯。”
大立柜的锁重新被福尔摩斯打开,福尔摩斯站在柜前,他很有耐心地一个抽屉一个抽屉把那些冯·波克珍藏的机密文件拿出来翻看。看完后,又井然有序地把那些文件塞进冯·波克放在桌上的提包里面。冯·波克还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五花大绑地捆着,他居然能够睡得如此沉稳。福尔摩斯对华生说道:“华生,你根本不用担心了,事情顺利得就像囊中取物,除了老女仆玛丽亚,再没有人能够构成对我们的威胁了。千万别误会我们的玛丽亚太太,她在这出戏里扮演的角色非常重要。她也是反间谍特工之一,你看,我们的英雄走来了。”玛丽亚微笑着走了进来。她跟福尔摩斯、华生打了招呼,又忍不住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冯·波克。福尔摩斯向她解释:“玛丽亚太太,你别担心,他只是睡着了而已,他的身体很健康。”“谢谢,福尔摩斯先生。他对我很好,当然,要是他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可不会让我在这个世上多活一秒钟的。能帮助大名鼎鼎的神探我感到很高兴。”
“你过奖了,玛丽亚太太,事实上你的作用最大。你的信号发得也不算太晚。”
“很抱歉,公使馆一等秘书冯·赫林还想一睹你的风采呢,福尔摩斯先生。”
“我知道。他的轿车和我们的汽车在半路上会过面,他忽略了我们。”
“我一直担心他会赖在这里不走呢。要是他不走,事情就不好办了。”
“确实是这样的。我们大概等了半个钟头,终于看见了你屋里摆出来的灯光,我们收到了你的信号,马上就出发了。玛丽亚太太,我们明天在伦敦克拉瑞斯饭店见面。”
“可以,福尔摩斯先生。”
“你是不是想离开这里?”
“没错,先生。冯·波克今天发出了七封信。我一字不漏地把信封上的地址都记住了。”
“这一仗我们打得非常漂亮,简直是全胜,收获不小。感谢你为我们的祖国所做的贡献,明天见。”福尔摩斯目送着玛丽亚太太走出书房。紧接着他又说道:“我们把这些文件都收集起来吧。很多文件里的情报都被德国政府掌握了。这是我们有力的证据。”华生说:“听你这么一说,保留这些文件是为了日后好审判德国政府,对吧?”福尔摩斯感叹一声说:“我也不敢肯定,因为世事难料。这些冯·波克用过的文件最起码能够向我们表明什么机密早被别人知道,什么机密还一直保存完好。冯·波克的很多文件是我提供的,都是半真半假,有一些根本就是我捏造的,半真半假的情报会让德国政府得到报应。他们会被我提供的情报感到迷惑不解,他们只会朝灾难的深渊靠近。”福尔摩斯说到这里,他深情地望着我,说道:“你化妆的技术挺棒的,这些年来你好吗?你看起来仍然像你原来那样。”华生笑道:“不,不,我的朋友,我觉得我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要知道,我一收到你要我开车到这里和你见面的电报时,我高兴得不知道该怎样庆祝。福尔摩斯,你仍然没有变化。”福尔摩斯听到华生这句话,忍不住畅怀哈哈大笑,一腔豪情尽洒脸面。他笑道:“我的化妆技术也不赖,明天我把原来面目展现出来,你可能会大吃一惊。我还是变了一些,我为我扮演的这个美国间谍角色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我差点把母语——英语都忘了,说笑的,我的英语不纯正是事实。”华生也笑道:“不是有消息说你已经退休了。福尔摩斯,我们都得知你早在南部草原上开垦了一个小农场,你准备和蜜蜂以及书本共度此生,你要隐居了吗?”福尔摩斯拍掌言欢,笑道:“华生,你的消息很正确。我闲居多年终于有了一点成绩,瞧!”他从桌上拿起一本书,递给了华生,封面全名是:《养蜂实用手册兼论隔离蜂王的研究》。他补充道:“这是我一个人不分年月,废寝忘食的结晶。”
“你怎么会有时间重新从事侦探工作?”
“这个问题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你知道,我一看到外交大臣和首相,我的爱国心就会强烈地运动起来。我不能推辞首相大人交给我报效祖国的任务。这位自称是间谍天才的德国佬——冯·波克给我们的帮助太多了。他手下有一帮家伙,对我们的祖国做了很多破坏的工作,一直令我们祖国感到愤怒。政府逮捕了一些德国间谍,但一直没有斩草除根。事实上,在我国早已经躲藏着一支强大的秘密核心间谍特工,将他们全部歼灭是我国政府责无旁贷的工作。我用了两年的时间终于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一举一动都很有间谍专业水平的人,这个经历有点曲折有点复杂。但只有一条主线,我首先从芝加哥出发远游,随后又加入了一个爱尔兰秘密恐怖组织,我给斯基巴伦的警察制造了很多麻烦。上帝有眼,我的身手得到了冯·波克的赏识。冯·波克很信任我,于是我就扮演了一个反间谍特工的角色,我提供的情报害得他接连折损五员得力大将。他们一直毫无进展。”
这个时候冯·波克醒了过来。最后一句话他肯定是听到了,要不然他不会暴跳如雷地在地上打滚,他用德语在地上大声叫嚷,口吐飞沫,十分生动。
“德国话在冯·波克的噪音里被糟蹋得如此肮脏。”福尔摩斯笑着对华生说。这时冯·波克已经骂得精疲力尽了,他的嘴巴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福尔摩斯提起冯·波克的脚,又说:“老兄,你这个样子像个什么呢?像不像王八呢?我看呐,更像乌龟王八,对不起,我从来没有骂过人,我只能骂到这个水平,至于你的骂人水平的确很高明。”
冯·波克努力想使自己坐起来,但事与愿违,他的动作既显得笨拙又多余。
“阿尔达蒙,你这个叛徒,你竟敢出卖我,我要跟你决斗,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冯·波克歇斯底里地怒吼。福尔摩斯在他的面前走来走去,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冯·波克的耳朵是最先听到的。福尔摩斯对跪在地板上的冯·波克说道:“跟上帝决斗是你毕生的愿望吧?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只会考虑到过程,你根本不考虑事情的后果。”冯·波克大骂福尔摩斯:“阿尔达蒙,我会惩罚你的,你没必要为英国佬卖命。”福尔摩斯笑道:“你又错了,我不是美国人阿尔达蒙,我是英国爱国主义者福尔摩斯,让你失望了吧!”
“福尔摩斯?!”
“你不必这么惊讶,我的名字并不会把你吃掉。我又不是第一次和你打交道。让我告诉你吧,我还曾经跟你的家人打过交道,我以前在德国做过大买卖,你忘记了吧?”
“是的,你能够再为我重复一遍吗?”冯·波克冷笑。
“你的亲戚赫里斯担任驻英大使的时候,是我让安娜·爱德勒和前波斯米亚国王分手的,也是我把你大舅子格拉劳斯坦伯爵从凶恶的歹徒手中救出。我跟你以及你的家人打的交道我就不一一例举了。”
冯·波克目瞪口呆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都是你干的,都是你干的吗?”
“你的判断能力不错,对,就是我。很抱歉,冯·波克先生。”福尔摩斯说道。
冯·波克仰天长叹,痛苦的神情溢于言表,他悲痛地说:“这么说,你为我提供的机密情报不仅没有帮助我,反而还害了我。是你,让我前功尽弃的!”
“这句话有点水份,我不得不说我为你提供的机密文件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你现在后悔也没有用。德国的海军会在开炮的时候,发现英国海军的新式大炮比情报中提供的要大一倍,火力要猛烈一倍,巡洋船也要比德国海军的快一些。”福尔摩斯轻描淡写地说道。冯·波克听完这些,忍不住又是仰天长叹。他的叹息声越来越长。福尔摩斯说:“还会有很多的事情会发生,你就等着瞧吧!你自以为自己了不起,是天才般的人物,天不怕地不怕,但你知不知道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机关算尽,最后算计的却是自己,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你应该想开一点儿,我想你的国家不会忘记你的,不会忘记你为她作出的杰出贡献。好了,这是你们德国佬自己的事情,我们英国人不喜欢多管闲事。”福尔摩斯说完又对华生说:“华生,我们把这个家伙带走吧,我想伦敦会欢迎这位天才间谍的。”福尔摩斯和华生一个人搬脑袋一个人抬后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冯·波克搬上了福特汽车。冯·波克还一直在作一些无用的挣扎和反抗,他的声音粗暴得让福尔摩斯抽烟都没心情。华生特别在冯·波克的后腿上掐了一把,紧接着听到的是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
福尔摩斯把那个贵重的手提包放到了驾驶室,一切事务处理完后,福尔摩斯又对冯·波克说:“老兄,你的嘴巴真臭,抽一支烟吧,你会觉得舒服的。”
福尔摩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烟,他摇晃了一下,说:“这烟味道不错。”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我必须警告你,如果你们是在执行英国政府的命令,你们这样做是想挑起英国和德国之间战争。”
“你们德国政府怎样解释你在英国所做的这些行为呢?难道还要撒出什么弥天大谎吗?”福尔摩斯特地拍拍手提包。
“你什么都不是,你无权押解我,你这样的行为和动作是违反英国宪法的,我要起诉你们。”
“你太激动了,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记了。”福尔摩斯蔑视他。
“你们两个该死的英国佬,现在在进行惨无人道的绑架行动,而且绑架对象是高贵的德国人。”
“你应该再为我加一条大罪,偷盗私人机密文件。对不对?”
“嘿嘿,你们一定会后悔的,你们的幕后操纵者也会后悔的。在半路上,路过村子的时候,我会揭露你们的犯罪过程。”冯·波克吼道。福尔摩斯轻蔑地对冯·波克说:“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到时候我们会为你提供这方面的服务。很遗憾,我们手头上没有喇叭,那我们就用嘴帮你向淳朴的英国人叙述你被我们绑架的原因以及绑架你的目的吧。我想我们英国人会记住你的大名的,然后还会让你也记住英国人民在你身上的热情劲儿,我不能准确地说出他们的拳头在你身上砸落两次的重量,但我敢担保我们会打开车门让你不要藏在有保护设备的汽车里的。你应该老实点,让我们一同和和气气地去伦敦警察局吧。你在伦敦警察局会幸福地见到心情跟你一样的冯·赫林。好了,不谈你们德国人的后事了。华生,我们再来好好聊聊吧。我想这极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宁静的交谈了。”
福尔摩斯和华生这一对生死知己,坐在台阶前静静地谈论着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他们又深情地回忆了过去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一起历险的日子,内心激动不已。他们把友谊带到了这里,从这里又将出发,奔向更遥远的大海。他们来到了波克和赫林曾经站立的位置。冯·波克五花大绑地在车上挣扎,但没有一点用。福尔摩斯望着大海,沉思了起来,良久才开口说话:“大海要起风浪了,华生。”华生说:“我看不会的,大海一直风平浪静。”福尔摩斯说:“不,华生,我坚信大海要起风浪了。这股风浪会席卷英国,英国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风浪。它会很迅猛、很残酷。这是一场灾难,上帝也阻止不了。大风大浪之后,天空会更加晴朗,英国也会晴朗起来。华生,出发吧,我们的车该上路了。我手头上还有一张五百英镑的支票还等着去兑换呢。要知道,这张支票的风险性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