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母亲能够平安回来，灵凤拒绝了闽江要埋伏在她家周围，打算顺藤摸瓜的想法。
冬天的黑夜来得早。六点不到，天刚刚擦黑。灵凤的手机响了。
电话那端的孙德力一副光明正大的口气。
“是这样，白天你不是跟我说，你母亲失踪了吗？我呀，联系了一些朋友分头找了找。在东街新盖的一个商企的转角旁边，他们发现了一个老太太。你过去看看吧，是不是你母亲？”
灵凤二话不说地狠狠撂下电话，急匆匆出门，开上车快速向东街驶去。
一路上在心里把孙德力骂了个狗血喷头。
又气又恨又急，偏偏马路上有一只晃悠悠的白毛流浪狗反应迟钝地不闪不避，眼见一团白色的影子在车前隐没，灵凤一个紧急刹车。
“吱”的一声，车是停住了，但灵凤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人行道上几个路人惊诧的呼叫声中，灵凤推开车门，绕到轿车前面。
霎时，一摊耀目的鲜血，让灵凤顿然失措。
那只可怜的白毛狗，正在挣扎着最后的抽动。奇怪的是它的眼睛，居然是睁着的，混沌的、迷蒙的。
“妈妈。”灵凤惊呼了一声。心头窜过惶恐的感觉，立即重新打开车门，启动车子，在路人侧目的纷纷乱语中疾驰而去。
片刻，一个身穿环卫装的清洁工走过来，及时把白毛狗的尸体装进了手里拖着的一个丝袋子里。
东街转角的商企旁边，除了灵凤的妈妈，还有一个蹲在地上吸烟的男人。
灵凤匆匆下了车，向妈妈跑过去。
老太太在商企门前的水泥台面上躺着，熟睡未醒的样子。
她旁边的男人主动搭讪道：“她是你妈呀？是我发现的，这老太太睡了半天了。”
灵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上前去扶母亲。
男人也不介意，连忙过来帮忙。
在男人的帮助下，灵凤终于把母亲送入车后座上躺下。
关好车门，灵凤先给爸爸打了个平安电话。不让爸爸跟着来，其实是灵凤担心孙德力耍花样。
想起方才那只莫名其妙的白毛狗，灵凤的心头仍然不安。
孙德力能这么轻易的妥协吗？能这么平平静静的放了他们全家吗？
老公硕朋要跟着来，都被她挡在了家里，不就是担心孙德力把她们一网打尽吗！
回过头，看了眼面色苍白，熟睡未醒的妈妈，灵凤觉得憋闷透了，真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她拿起手机，迅疾地摁下号码，冲着孙德力平静的声音悲愤地质问道：“你到底把我妈妈怎么样了？她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回答灵凤的，是轻微的呼吸声。
“你说话呀你，有胆量绑人没胆量承认你！”灵凤痛心疾首地喊道。
孙德力冰冷的声音仿佛没有温度的僵尸，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只白毛狗的不幸，同样会发生在人的身上，老太太醒过来，你们就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吧。记住，不要再和闽江有任何联系。”
对着话筒，灵凤怔怔的、木木的。竟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那只白毛狗，它昏蒙的、迷幻无知的眼睛，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对于自己破裂的身体，似乎没有感觉。
“你？那只狗原来被你做了手脚？”等灵凤反应过来，悚然惊问的时候，孙德力早已挂了机。
灵凤强自镇定心神，给老公拨了个电话：“硕朋，你来东街开车吧，我身体不太舒服，快一点。”
撂下电话，灵凤觉得自己的指尖还在微微地颤抖，白毛狗，被她撞死的白毛狗，她怕是永远也忘不了它失神而迷蒙的眼睛。
而孙德力隐秘的恐吓仿佛带着一股惊悚的魔气，冲撞得灵凤的元神四分五裂，难以恢复元气。
灵凤和妈妈回到家里的时候，闽江也接到了暗中派去跟踪的人回报的消息。包括灵凤撞死的那只白毛狗，他也了如指掌。
因为害怕，灵凤没让季硕朋按照原先的道路开回去，所以她自然不知道，那只白毛狗的尸体，已经被闽江派去的便衣乔装成环卫工弄回了公安局内部的法医解剖室。
老太太刚刚醒过来，闽江的电话便追随而至。
他是掐着时间的，灵凤回去了半个小时，都没给他讯息。加上那只白毛狗的验证结果，他怀疑，灵凤此时的思想，又徘徊在了矛盾的边缘。
惊魂未定的灵凤的手机铃声乍然响起，一看是闽江办公室的号码。
灵凤犹疑着摁下接听键。
“你母亲回来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闽江的语气是关切的。
“额，暂时不用。”灵凤吞吐的声音明显有所顾虑。
闽江清了清嗓子，决定做通灵凤的思想工作。
“你知道吗？你撞死的那只狗，被人喂下了迷幻剂。”闽江不轻不重的声音传过来，灵凤心中大惊。
原来闽江暗中派人跟着她呢！而那条狗，居然被孙德力狠毒地喂下迷幻药物，难怪它行动迟缓，反应滞塞！
“你，你怎么知道？”灵凤感到自己的口齿已经不受使唤了。
“灵凤。”闽江正色道：“你们绝不能再知情不报了，就算不想你妹妹，你也该想想方妍的死。”闽江的口气也逐渐激动起来：“据我们调查，方妍十有八九是受人牵连而死。她生前人际关系单纯，根本不可能得罪黑社会。她父母的样子你也看见了，难道你忍心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让方妍的冤魂无处安息吗？”
乱了，灵凤已经乱了。闽江的话，句句在理。可她能怎么麽办呢？她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办？你到底要我怎么办？难道你要我赔上全家的性命跟你合作吗！难道你要我整日提心吊胆地为自己的父母、孩子担惊受怕，永无宁日吗！”
灵凤终究忍不住嘶喊出声，压抑着无奈而悲伤的哭泣。
闽江沉默了半晌，他能够体会灵凤一家人的心理状况。说句实在话，她家中若有任何一个人出了问题，他闽江又能担得起多大的责任？
从彦书记，彦菲到灵燕和方妍的死，已经足以证明，孙德山兄弟俩杀人如杀鸡的疯狂本性。
而今天，那只被下了药的白毛狗，不就是孙德力威吓灵凤一家的险恶用心吗！
说真的，办案多年的闽江非常理解灵凤惶恐不安、害怕报复的心理。
然而，占据在深深的理解与同情之上的，是心底那层不能磨灭的正义。
沉默良久的闽江沉声说了句让灵凤久久回味的话。
“胡掳不除，何以安康？不能再有更多的人受害了，这个罪恶的源头，应该掐灭了。”
闽江的声音是沉痛的，那饱满浓郁的肺腑叹息，仿佛是一剂灵丹妙药，给灵凤惊惶、焦灼的心理注入了安定的源泉。
放下电话，灵凤注视着母亲恍惚木然的眼神，变换的脸色终究被一抹坚定的神情所取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