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湘带着王恂来到她下榻的客栈,让三个人洗澡换衣服,让厨子做好菜,端上来边吃边聊。
说起王恂和陆湘,还要扯到十年前,王恂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天天流着鼻涕跟在陆湘后面,陆湘是他们的大姐头。陆湘的父亲陆泽权,是当时宝成钱庄的一名管理,也是一个五品修士,如果是在偏远地方还能当个地方土豪,但在汪州这个大环境中也不怎么样,住所和王恂家在一起,两个小孩也混的熟了。
王恂的父亲虽然不是修士,但他在钱庄管理和业务水平上水平无人能及,陆泽权就经常向他请教问题。一来二去,王恂和陆湘的感情也随之变得更深了,几乎是天天黏在一起。
陆泽权晋升到四品修士时,跳槽进了楚国最大的钱庄德利钱庄在汪州的分号,从此平步青云,一路晋升。由于竞争关系,陆泽权来王恂家的走动也变得很少了。到了两年前,陆泽权正式进入三品境界,这个等级的修士,已经能称之为大修士,和四品以下已经有天壤之别,他也升为德利钱庄汪州分号的掌柜,而王恂的父亲此时因病死去,从此陆泽权再也没有到过王恂家。
陆泽权一路春风得意,几乎没时间花在女儿身上,对家中的事也没时间去管,他在短短的几年间就踏入大修士的境界,所花费的时间与精力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陆家有钱有势也就是这几年的事,而且陆家搬家后还是只和王恂家隔了一条河,陆湘还是能自由的出来,她还是喜欢带着这个弟弟,所以两人的感情在这种家境有云泥之别的情况下反而加深了。
这次一听到衡石山异变后,她突然想起王恂曾经跟她说过要去衡石山夹山镇收一笔贷款,当她知道夹山镇是在哪里时,不禁花容失色,心中放不下来。于是就带了一些人来到这里,不敢贸然进山,就在这里设了个粥铺,方便找王恂。陆泽权在衡石山异变后就整天泡在钱庄,根本没时间去管她,甚至还不知道女儿已经出去了。
王恂洗完澡出来后,发现慕忠早已洗好坐在那里,和陆湘说些话。虽然陆湘是王恂同一辈的人,但是慕忠可不敢托大,陆湘可是钱庄掌柜的女儿,他只是一个护卫,地位摆在那里,所以只好小意的陪着陆湘说话。不过两人着实没什么话题,简单的唠叨了几句,就冷场了,然后王恂就过来了。
王恂穿得衣服颇为宽大,看起来滑稽,陆湘忍不住笑了出来:“看你穿得这身衣服,就像只猴儿。”王恂看了看自己长得遮住了手的袖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把袖子一拢,就坐在陆湘旁边。
陆湘身上有一股丝丝的甜香,刚才他就闻到了,现在靠近了,更能闻得清楚,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香料。他看着桌上的菜碗,菜式做得很精致,食指大动,在山上的十天除了在蔡老财家的晚餐就没吃过什么好的。慕忠就更加了,不过毕竟是陆湘宴请,邵文娘也还没有出来,不好意思先吃。
陆湘看着王恂问道:“在山里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都说给姐听听。”
王恂猜测邵文娘洗澡肯定没那么快出来,就先给陆湘说起山中发生的那些事,有些地方就由慕忠补充。听到惊险处,陆湘忍不住抓住自己的衣领或裤腿,说道王恂设计杀了蔡老财,忍不住为王恂感到骄傲,心中在想:“我家恂哥儿就是聪明。”虽然是投机取巧,但一个没有修为的人一刀吧一个六品修士给杀了,传出去也够惊世骇俗了。
大堂里的人都被陆湘赶出去了,见没有外人在,王恂就给她说了自己眼睛的事。
“啊!”陆湘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扶着王恂的头,就要去看他的眼睛,焦急的问道:“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没有。”
王恂大为感动,微笑着对她说道:“现在好得差不多了,要想完全好转还要些时日。”
陆湘这才缓了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坐回到凳子上。这时候邵文娘出来了,邵文娘体型和陆湘差不多,一样的高,一样的凹凸有致,陆湘就把自己带的外衣给了她。陆湘看那邵文娘,穿着自己的一件鹅蛋黄的衣服,刚刚出浴,头发尚未干透,脸蛋白皙里透出如苹果般的红晕,刚才还是一副乞丐婆的样子,现在的美人模样我见犹怜。
刚才她听说邵文娘开始是来刺杀王恂的,后面的情节王恂来不及说,但现在他们是在一起,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故事,再看邵文娘那副娇俏模样,陆湘心中莫名生出一股醋意。好在陆湘把这股醋意按下来了,再怎么说,后来应该也是这位邵文娘一路护送王恂下山的,自己可不能没了气度。
陆湘站了起来,以示礼貌,请邵文娘坐下后,叫来几个仆人伺候,这才开动。陆湘先端起一杯酒敬慕忠:“多谢忠叔一路以来对恂哥儿的照顾,我先干为敬。”然后一口喝下。
慕忠连忙站了起来,端起一个仆人斟好酒的杯子,说道:“哪能这么说,阿恂是我的侄子,自家人哪里需要那么见外。”也喝下,也杯口倒转,以示喝完。
慕忠和王恂可以说是自己人,王恂和陆湘也可以说是自家人。自从王恂的父亲死后,陆湘潜意识的把自己当成王恂的唯一的亲人,所以才会有那一番话。
陆湘只是笑笑,然后端起酒杯来敬邵文娘:“恂哥儿开始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莫怪,我代恂哥儿向您赔罪了。相逢既然有缘,前番事且当放下。恂哥儿一路上承蒙您照顾,我感激不尽,报恩的话先不说,先敬一杯,您随意。”
邵文娘也端起一杯酒,没说什么话,和她喝下。
陆湘的话里含着几重意思。首先指出邵文娘是和王恂有仇怨,但既然大家同生共死下了山来,就往事休提。陆湘会好好报答邵文娘的,但如果她还有什么其它的念头的话,那就别怪陆湘翻脸不认人了。
王恂却是大大咧咧的坐在那里,没有敬酒的意思,因为在他看来,大家都是一起合作下山的,谈不上感谢什么的。陆湘责怪的看了他一眼,他才端起酒杯,和慕忠挤了个眼色,装装样子的说了几句感激的话,把酒喝下。和邵文娘敬酒的时候,邵文娘却是倒了一杯茶,不和他喝酒,王恂当没见到,乐呵呵的喝下。
吃饭的时候,有外人在,陆湘怎么说也要表示出大家闺秀的风范,没有说什么话。自从下山以来,邵文娘变成了一个闷葫芦,不怎么说话,或许以前的种种,都是她为了当杀手伪装的吧。慕忠那厮总算有了吃样,难为他也装得斯文。
据后来慕忠跟王恂说,这一餐他吃得一点也不痛快,王恂听了哈哈大笑。
吃完后,又端来茶水漱口,陆湘家虽然说起来也是暴发户,但随着家越来越大,讲究也越来越多了。
王恂突然想起一件事,跟他们说先离开一下,到楼上把他那个脏兮兮的包袱拿了下来,后来的几天,他都是把这个包袱背在衣服里面,看着就像个驼背。包袱里有两本书,本来还有套衣服,被弄得破破烂烂只好扔了,刚才那一套也是烂得不能穿了,除了书本以外,还有蔡老财送的那匹紫狐皮。
紫狐皮在最近的几天中跟着王恂各种打滚翻爬,即使是背在衣内,也被弄得极皱。
王恂拿出紫狐皮的时候,邵文娘的眼色顿时一亮,陆湘敏锐的注意到了她的这一眼。陆湘去看那匹紫狐皮时,王恂献宝似得对她说:“这趟出去,没有收成贷款,幸好之前就向那个土财主要了这匹紫狐皮,带在身上这么多天,也没弄出什么洞,湘姐你以前不是说过要一件紫狐皮做的衣服吗,我就带下来了。”
陆湘是和王恂说过这句话,不过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自己那时候也就十二三岁,王恂才十岁左右,但王恂还是能牢牢的记住这句话,自己要不是王恂提醒,差点把这句话给忘了。以王恂的工钱,他一年也买不起一匹紫狐皮,所以见到这匹紫狐皮就像得了宝似得,背着包袱行动不便,也不肯放弃,就为了陆湘曾经随口说过的一句话。
陆湘展现在别人面前的是大气和妖娆,长得媚没办法,当大姐头也是当惯了。但是现在她的鼻翼忍不住抽动,就要当场哭出来了,好不容易止住,接过那匹发皱的紫狐皮,轻声骂道:“我还少了这些东西啊,值得你命都不要带下山来。”
的确,紫狐皮再珍贵,以现在陆湘的家境,还是不放在眼里。不过这一匹紫狐皮,她打算做成一件漂漂亮亮的衣服,只穿给他看。
她又想起邵文娘刚才的眼神,然后笑着对邵文娘说道:“这匹紫狐皮做两件衣服绰绰有余了,等回家了,我请个裁缝为你量量身体,咱俩一人一件。”
邵文娘心中甚是开心,脸上头次露出笑颜,点了点头:“那就多谢陆小姐了。”
“何必见外呢,你帮了恂哥儿这么大忙,我想找机会报答你还来不及呢,一件衣服小意思了。”陆湘没让仆人经手,亲自折好递还给王恂,要他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