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已经很深了。
母亲像只幸福的猫发出舒适的鼾声。海躺在母亲的身边,却总是睡不着。
不知何时,窗外碎钻一样的星星消失了。一弯明月从海面上升起来。海想起刚来的那整夜本是一个阴云天。此时今夜,阴云不再,月亮滑溜溜冰亮亮地从海底跑出来。海第一次见到海上的月亮,比起月光山间那青雾中的朦胧月光,显得更明,更纯,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晚饭的时候,因为嫉妒母亲对表哥的爱,海一口饭也没吃下去。肚子里在咕咕的叫,翻来滚去,终于忍不住爬起来。她像个小偷一样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想要到厨房里寻找一些食物,可是经过欧朋奇的房间时,突然被里面的景像给吸引住了。
这个小无赖真是的,虽说是夜晚,可是却并不把灯关上,窗户也大开着,站到窗前就可看到他只穿着一条深蓝色的沙滩裤躺在榻上。四肢大大的撑开,两眼紧闭,略厚的嘴唇倔强地抿着,仿佛在睡梦中和谁生气呢!
"这个家伙!我为什么要看他?"海冷笑一声,转了身要走。
"你!"突然欧朋奇的声音传来,"你就不能改改你的脾气吗?你就不能迁就一下别人吗?"
海吓了一跳,忙又回了头看,只见欧朋奇已坐了起来,两眼直直地望着地面,嘴里又喃喃地道:"改吧。改吧。如果你再不改变自己,他们就真的不要你了。微笑,来!"说到这里,突然跳起来,对着桌子上的一面镜子献出雪贝一样的牙齿微笑起来。
那笑比哭还难看。海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可是她飞快地捂住嘴,轻轻地跑开。
海在厨房里找了半天,只有一些剩下的凉米饭。海鲜也许让母亲和欧氏父子都吃掉了,连带着腥味的海草都没有了。海失望的抽动着鼻子,转了身刚要走,突然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金黄色的保温桶。
为什么又是金黄色呢?里面会是什么呢?
海走过去,慢慢旋开桶盖,突然一股清新的香味扑鼻而来。借着金黄色的电灯光望去,只见里面有一片片翠绿的青菜--噢!还有海最爱的豆蔻!海顿时口水津津,拿起旁边的筷子一挑,洁白的米线一下子弹性四足地跳起来。
海在月光别墅的时候从来都不吃米线,可是不知怎么的,突然看到这个"豆蔻米线"--暂且叫这个名字吧--顿时觉得胃口大开。她急不可待的弄起米线来,向口里一放,轻轻一嚼。哇!好劲道!好鲜美!从来没有的感觉!原来米线也是这么好吃的。又捧起保温桶喝了一口汤,不咸不淡,不热不凉,香而不腻,鲜美可口。
呼呼呼,海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拿起筷子一阵风云残卷,不过几分钟,一桶豆蔻米线顿时空空如也。
"咯!"放下手中汤也被喝的干干净净的保温桶,海竟然很不淑女的打了一个嗝。而随着这个嗝,突然仿佛一道闪电般把海照个彻底。可是等海的眼睛完全能恢复看到眼前的一切时,唯有清爽的月色打进小窗。海茫然的揉揉眼,转了身走出厨房,走过朋奇的房间时,忍不住扭头看去,只见他正蜷了躯壳像只小懒猫一样睡得香甜。
金黄色的台灯发出金黄色的光。朋奇这个小无赖的身上发出金属一样的光彩。他的脸安静而平和,全然没有了醒着时的霸气和痦气。不知怎么的,海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呆呆地看着他,竟然有达一分多钟。
"嗯。"小无赖突然轻哼一声。海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严重失态,像被发现了埋葬在心里千年的秘密,没了命地跑掉。
海回到房间,躲在榻上,突然间胸口一阵纠结绵绵,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像开了莲花的池子,满满的清香。看看窗外,星光点点,月光朦胧,耳边是阵阵涛声,海的心一时从来没有的柔柔。她舒服地吐口气,闭上眼睛便香甜的睡去了。
早上,海被涛声吵响的时候,发现朝阳已经把整个大海打成一片绯红。从来没有的黑甜一觉让海感觉精心充沛。她伸了一下懒腰,突然就听窗外有人喊道:"快点起来!再不走船就要没了!"
能有这样洪亮霸气的声音的还会有谁!海扭了头,见她的大表哥朋奇穿了一件比较亮丽的衣服站在窗前。那是一件印有龙的黄色的上衣,下面则是一件天蓝色的印有海豚的沙滩裤头,脚下踏一双纯白色的人字托,手中夹一只燃着的烟,两只眼睛看向房间里的海。
海只怪母亲太粗心,睡觉也不拉上榻帘。忙用毛巾被裹住躯壳,跳下榻拉上窗帘,然后穿好衣服出去。朋奇从嘴里拨出烟,吐个烟圈道:"我说莫大姑娘,你难道就穿着这八十年代的老古董去逛街?"
这小子竟然找这一点来挖苦自己,看你穿得那个样子,我都懒的理你!海用白眼翻了一下朋奇,刚要说话,就见海边--母亲和舅舅已同乘一条小船向海里驶去。
自从母亲来了,一刻也没有离开舅舅。他们真的是一对好兄妹。舅舅对妈妈至少比这个大表哥对他的小表妹好多了。
"喂!大姑娘!快走吧!我可不想摇着小船穿风破浪顶着被鲨鱼吞掉的危险带你去大岛。"海正看时,突然就听耳边朋奇说道。不是至少!是真的好太多太多了!
海心中对那个大岛充满了好奇。好奇心压过了对朋奇的讨厌,于是便跟着朋奇向前走去。朋奇也不说话,沿着海岸向西而去。海像只小狗一样默默的跟在后面。
很奇怪,为什么他的右手总是放在身前,不随着左手一样没约束的舞动?
嗨!算了!本来这就是一个奇怪的男孩子,这个地方也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而自己在这里呆了两天仿佛也变得奇怪起来,一直后知后觉被一雯称为木头人的自己突然间也变得灵动敏感起来。
跟着大表哥默默的走了有近十分钟,海只顾看向朋奇的背影,竟然忘了欣赏沿海的景色。其实漫蜜岛海岸还是非常美丽的。如果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心情一定爽快地要命。
嗯,怎么又有这样的想法呢?海自己也忍不住的笑了。
呆一辈子……
"喂!撞什么撞!"耳边突然传来朋奇的叫声。海抬起头,见自己正面对面的立在朋奇的面前。大表哥咂动着嘴,一双邪气十足的眼睛盯着她,仿佛她是一盘美味的海鲜。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只顾走,竟然撞到了朋奇的身上。
海把自己冷傲的眼睛对飑过去,却突然间发现了朋奇的左手之上缠着厚厚的一层粗布。噢!那粗布--
"啊哈哈哈!"看到那可笑的布,海再也无法假装矜持,大声的狂笑起来。那是个什么东西哟!海突然想起武打电影中男大侠受了伤,小侠女便从自己的粗布衣服上扯下一块来替他心痛地包扎。我的天呀!这也太搞笑了吧!
"你--"朋奇看看海,又看看自己手上的粗布,古铜色的脸上突然一红,咬咬牙,猛地一扯。嗤啦一声!朋奇的脸随着响声抽搐了一下。是他把左手上包扎的粗布硬硬地扯了下来。瞬间,鲜红的血柱从左手中指上汩汩的流出来。
海一下子怔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笑会带来这样的结果。看着那流着鲜红的血的手,她一阵内疚,左右看看,只看到掉到地上的布。那布已经被沙子和海水弄的非常脏。情急之下,海突然条件反射,"嗤拉"一声从连衣裙肩带处扯下一块布来,逮住朋奇的手就缠了起来。
朋奇怔了一下,仿佛想向后躲,可是还是乖乖地站在那里。他一双原来气愤的眼睛慢慢的熄灭了利火,黑色的瞳仁里闪动出从来没有的温柔来。
半天,笨拙的海终于帮他绑好了流血的手指。
海吐口气,抬起头来,突然看到朋奇温柔的黑眸。好亮、好深、好温柔。海滑到嘴边的话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低下头,看到自己因为扯扯过多而显得有些有暴露的肩部,忙伸了手挡住。
一时之间,整个沙滩之上只有海浪声声。两人尴尬地沉默,让渐渐开来的客船汽笛声越发的响亮。
"噢!船来了!走吧!"朋奇咳嗽一声,转了身面向大海。
海也忙抬头望去,只见一艘高大的像是小楼的船渐渐的靠岸来。
在沿着梯子向船上爬的时候,海从来还不知道上船要用梯子的。海有恐高症,爬起来腿有些发软。还好,有大表哥朋奇跟在后面。他不说话,可是却能感觉他在默默的地照顾着她。如果--如果海一小心掉下去,也许他会先摔下去当海的气垫。
终于战战兢兢的爬上船去。朋奇主动的走在前面。船上已经有好多人,大多都是海边渔民打扮。他们三三两两抽着烟,说着一些听不懂的方言。还有一些打扮的比较明亮的女孩子,皮肤都像弹涂鱼一样黑。
"哟!小霸王!这女伢子是谁?"海正跟着大表哥要走进船厅的时候,突然就听到有人笑喊道。
小霸王?呵呵,这个名字对他倒真是合适。
"你个老不死的!这个你是大姑!快叫大姑!"大表哥瞪了那个问话的老头子一眼,拉了海在众人的大笑中便走了进去。
海忍不住地要笑,跟着朋奇坐到靠窗的座位上面。朋奇坐在她的旁边,显得有些不安。他一会儿看看包扎的像根黄瓜的手指,一会挠挠头,一会又抓抓胳膊。
海感觉到了,于是想了半天终于找出一个话题:"嗯,为什么没有人来向我们收钱?这船是不花钱的吗?"
"不会有人收钱的。"朋奇的声音突然像变了一个人。那个暴力狠绝的小无赖突然不见了。他的声音没有了那么多的恶狠狠,原来是这样的磁性十足。嗯,磁性之中夹杂着还未消失的童音。他多大了?应该比自己大,要不然怎么会是自己的表哥。
"为什么呢?"海心中真的好奇。
"因为没有人敢收我的钱。"朋奇的声音突然又多了一份的霸气。
海觉得自己大概和他说的太多了。于是她把眼睛转向窗外。挑一个这样靠窗的位置,如果是故意的,大表哥还真的算是用心。只是从小小的船窗里向外望去,只看到不大的一片海。小小的,还泛着白沫的单调。
海第一次坐船,看向窗外久了,不由得一阵倦意渐渐袭上身来--
2
表哥在前面爽朗的笑着奔跑。他光着脚,带起海边金色的沙子。他回过头来,突然把手放在嘴边喊:"海!快点!我们就要到达梦岛了!快呀!"
海想要奔跑,追上朋奇,可是却两脚动也不能动。海吃惊地低了头,发现自己的双脚竟然深深的被埋在沙子里面。
"啊啊!"海害怕的大叫起来,两手乱抓。
"喂!怎么了?想毁我容呀?"耳边响起表哥的声音。海惊惶失措的抬起头,看到了表哥古桐色的脸。
"快救我!我被沙子埋住了!"海一下子扑到表哥的怀里,大声喊道。
"哈哈哈!"突然耳边传来许多人的笑声。海定定神,突然感觉不对劲。再仔细瞧瞧!天呀!自己不是在船上吗?天呀!原来刚刚不过是一个梦!等等!天呀!自己还抱着--
"啊!"海又大叫一声,猛的推开了怀里的朋奇,想要站起来跑,可是脚下一软,一头栽到地上。
"哈哈哈!"船客们更加的暴笑起来。
海一张白白的脸变成了大红萝卜。她四肢俯地的爬在地上,想动一下都难。没办法,只好忍受那些无聊的人们的嘲笑。
"做你的表哥真是不幸。"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接着整个躯壳便被腾空提起,然后一个温厚的背托着她一步步的向厅口走去。
海的鼻子之间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像是月光别墅里那棵千年老槐树的花香,又像是母亲闺房里花瓶里的白荷香。海竟然有些莫名的陶醉。她把头深深的含在表哥的背上,假装自己害羞。
"好了啦!不要老是赖在我的身上。"突然表哥的声音传来。海抬起头来,发现已来到一所海边的小城。这个城市和海想像中的不同。她总以为大岛不过和漫蜜岛一样,不过是海滩之上立起几座竹屋。大岛上的房屋风格走欧洲路线,整个看上去都好洋气。干净宽敞的街道上走着穿着时髦的女孩子。她们也染着各种色彩的头发,穿着各种非主流的衣服,脚指甲上染着血红或是靛蓝的色彩。她们穿着开放,只是皮肤都像弹涂鱼一样的黑。
海一边跟着朋奇走着,心中一片充满了好奇。也许自己十八年来太封闭了,总是待在那个深山里的月光别墅,每天只是上学,回家,吃饭。生活单纯洁白的像一张白纸。真是不出来走走看看,不知道世界原来这样的绚丽。
"喂,进来。"海正看的高兴的时候,突然就听大表哥叫自己。她回了头看,见朋奇正站在一家服装店前,手里扯着一件裙子,眯着眼笑道:"这件衣服,我赔给你!"
那是一条蓝色的带着横条纹的连衣裙。单从色彩上海就已经很讨厌,更何况那个样式是那样的让人不舒服。她皱皱眉道:"我不喜欢。"
"呵呵,我觉得你这个很适合你嘛。"朋奇脸上有些尴尬,笑笑,把那裙子扔掉又扯起一件金黄色的裙子道:"这个你一定喜欢了!"
"我可不想当马戏团的小丑!"海看了嚷道,"算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不要再给我推荐了!"
朋奇挠挠头道:"怪了。你不是最喜欢这两种颜色吗?一抹金黄,一片蔚蓝,我张开翅膀,在海面上飞翔……"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忙捂住口。
海突然感觉到这个句子好熟悉,可是一时想不起是从哪儿看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正尽力的想着,突然就听有人喊道:"奇哥,好久不见了你了!"
海抬头望去,见一群穿得非常嘻哈的男孩子骑着哈雷摩托三三两两的来到朋奇的面前,一个个脸上挂着笑,好像小狗见到了主人一般。朋奇看看他们,又看看海,突然背过身去对着那群男孩挤眉弄眼。
男孩们面面相觑,不得其解。朋奇咬牙低声道:"快走!就说认错人了!快!快离开这里!"那群男孩子更加惊奇,可是还是非常的听朋奇的话,一个个机械地开动摩托,然后表演痕迹很重地互相嚷道:"嗨!认错人了!走了!"一声唿哨,一群人开着哈雷轰隆而去。
"嘿嘿嘿嘿!这群小子眼神真不好。"朋奇回过头来冲海傻笑。
海轻轻一笑,没说什么,转了身慢慢的走在街上。大岛真正是一个气候适宜、风轻云淡的好地方。正值盛夏,却感觉不到盛夏的闷热。从大海里跑来的风,带着淡淡的海味儿跑遍每个街头。凉爽而舒适。
海漫不经心的走着。她想如果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多好。吹着风,想着淡淡的心事,一生就在这云淡风轻中走过。
朋奇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海的身后。
大朵大朵的云彩从海上升起来,飘到了大岛尖尖的建筑房顶。"当当"不知哪里传来阵阵的钟声,悠扬的像是从古世纪传来。
这样慢慢的行着,海感觉到从没有的惬意。最后,宽大的街道突然到了尽头,一座红色的高大建筑出现在海的面前。和大岛大多的建筑不同,这座建筑走的是教、庙风格。从外表上看很像是印度佛堂,可是仔细看去又像是西房教堂。整个金碧辉煌,高大雄伟。
"我们回去吧!我带你去吃冰粥。"海正在猜测这里会住着什么奇怪的人时,突然听到身后朋奇小声说道。
海并没有回头,只是抬脸看那闪着金光的房顶。
"我们走吧……"朋奇又在后面说。
海正要问里面住在什么人,突然"吱呀"一声,那高大建筑的门慢慢的打开了。先是出来一群穿着同样的衣服的女孩子,接着就见一个打扮的非常妖娆的女孩子从里面跑出来。看到海,那女孩子突然大叫一声:"呀!你怎么……?"突然又看到海身后的朋奇,睁大眼睛喊道:"啊!你!你们是一块来的?!"
海听声音难听又熟悉,定晴望去,哈哈,不是弹涂鱼是谁?只是她今天穿的非常的奇怪,整个看上去像是一条乌贼鱼。
以后不叫她弹涂鱼了,叫她乌贼鱼。
朋奇笑着从海的身后走出来,道:"我带着表妹来这里玩一下嘛。"
"哟,表哥表妹的。好亲热呀!哟,衣服都扯破了,你们算什么表兄妹!"弹涂鱼酸酸的嚷道。
海不愿意理她,转了身要走。朋奇却一下子逮住她的手。海顿时脸热心跳,想要挣开却没有成功。
"曼丽,这都到你家门口了,你总不能不让我们进去喝杯茶吧。"朋奇看着弹涂鱼笑道。噢!原来,弹涂鱼叫曼丽。为什么不叫鳗鱼呢?
"我有心请你们,就怕有人不给面子哟!"曼丽撇着嘴道。
"呵呵,表妹,你不会不给俺老婆面子吧?再怎么说,也是你大嫂呀!"朋奇拍拍海的手掌笑道。
不知怎么的,听到那一句大嫂,海的心突然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她猛得一下挣脱朋奇的手大声道:"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
3
在没有进入曼丽家之前,海一直认为世界最大的家便是月光别墅。可是刚刚踏进曼丽家的大门,海立刻便被震撼住了。
从宫殿一样的大门走进去,迎面便是一片洁白的桥。走上洁白的像是玉石砌成的桥,向下望去,层层绿波之上盛开着粉红色的睡莲。有几只叫不上名的鲜艳的鸟儿成双成对的划开阵阵清波向远处游去--
远处--
是的,曼丽的家好大好远,简直像个小小的城市。走过桥,便是一条用七彩的石子铺就的小路,抬头向前望去,一座黄金闪亮的圆形小楼深隐在高大的树木之中。
"嗯哼。"身边的曼丽发出高傲的大叫。她抬起尖尖的脸儿,用手挽住朋奇的手轻笑道:"宝贝,我让五婶给你做最爱吃的佛跳墙。"说着,用细长的眼睛看了一眼海。
佛跳墙?她家五婶好厉害……
凤姨最高级的菜便是回锅肉,如果她听到会不会羞愧到自杀?
海后悔自己刚刚专注而又有些羡慕的眼睛。她开始变得沉默,低了头跟在两人的后面。不知过了多久,脚下彩色的小石子突然不见了,海抬起头来,看到自己正站在那金光闪闪的圆形楼前。
阳光灿烂,金光让海有些睁不开眼。那些贴在楼壁上的金色的东西不知是石子还是什么东西,反正看上去极其奢华。
"表妹,跟上。"正迷迷糊糊时,海的耳边传来朋奇的声音。海忙定定神跟着两人走近楼去。刚进入楼口,便是一座雕花玲珑的电梯。海踏进去的时候,发现曼丽和朋奇正面贴面的站在一起。曼丽的眼里闪出娇媚的光,咬着嘴唇望着朋奇。
朋奇的黑色眸子里是招牌式的邪邪的眼神。他伸了一根手指,轻轻点着曼丽的嘴唇。
海再次为自己的不能自控而气恼。她扭了头,通过玲珑的铁窗向外望去,突然看到在东边的一个碧蓝的池子里,有一个人正在拼命的挣扎。他试图想要爬上来,可是身上却像被什么逮住一样,刚勉强爬到池边,突然又张大了嘴,似乎惨叫一声,向后一仰--
海正要再看,可是突然眼前一闪,定睛一看,原来电梯已经停了下来。因为看到了似乎不应该看到的一切,海的心碰碰上直跳。她忙去搜寻朋奇,可是却发现自己一下子竟然迷了路。
说起来好笑,自己竟然在房间里迷了路。可是真是如此。电梯停下之后,海突然发现不见了朋奇和曼丽,而面前也突然变出了很多小房子。一个一个各不相同,还有不同的去往各处的路。那些路是一个个走廊,下面都铺着印花考究的中东地毯。
他们去了哪里?而自己又要到哪里去?
海站在电梯口有一分钟,突然叹口气。算了,反正不想看到他们,还不如回去算了。想到这里,海便走回电梯里去。还好,上面的指示按钮非常的简单,一个是"上",一个是"下"。海便按下了那个"下"的按钮。
随着电梯缓缓而下的时候,海不想看向那个可怕的游泳池。可是却又忍不住的去看。咦?怪了。在灿烂的阳光下,那亮亮的一池水突然变的安静平和,那个刚刚还在挣扎的人仿佛也从来没有在那个池子里出现过。难道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海还没有把这些想清楚的时候,电梯已经停了下来。她走出楼口,仿佛有一股极强的吸引力吸着她,虽然自己心中恐惧的要命,可是两脚却还是不由自主向东边走去。
走过一片阴气森森的小树林,再跨过一片盛开着叫不上名字的血红的花的毯,那片闪亮碧绿的水池突然出现在眼前。从外表上看,它就是一个游泳池。清水碧波,阳光打在底部折成一道道金色的丝线。可是--
可是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海的好奇心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失越来越严重。她咬咬牙向前跨了一步,整个池子一下子全部出现在面前。还好,里面并没有什么让她大叫的东西。比如说刚刚那个好像幻觉一样的挣扎的男人--
可是还是感觉不太对劲!
海慢慢的蹲下来,仔细地向池中望去,突然她脸色一变,嘴里喃喃地道:"这些鱼儿是什么呢?"
池子里面好多圆圆的小鱼儿。它们有手指般大小,成群接队,身上闪着天蓝色的光芒,在池子的底部游来游去,如果不离近看,还真不看不清楚。
"为什么这里面要养这些鱼呢?这么漂亮的不是要养到水族箱里吗?"海心中越发的好奇,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逮住一条上来仔细看看。
"喂!不要!不要--"仿佛被风带来一个远古的声音。遥远而模糊。
好像是朋奇的声音……
海收回手慢慢回过去去,突然一张恐怖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张脸本是一个张很熟悉的脸,只是因为她眼中的凶光让她整个面部变的狰狞。是曼丽!她就站在海的背后,嘴角挂着阴沉的笑,献出的虎牙仿佛变成魔鬼的獠牙,两只眼睛本来就细长,凶光让那双眼仿佛成了两把细而尖利的刀。
"想和这些小宝贝亲热吗?"曼丽看着有些呆住的海,突然冷冷的一笑阴阴地道。
"你说什么?"海慢慢的站起来,看着曼丽说道。
"我不想给你废话!莫鸣海!我告诉你!"曼丽一下子逮住海的衣服,大声喊道:"不要把我当成呆瓜!你们那点破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母亲本来就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你们什么表兄妹!骗那些呆瓜去吧!好了!我不想再给你废话!去死吧!"越说越激动,说到"去死吧"三个字,突然大喊一声猛的把海向池子里推去。
海只感觉自己像片树叶一样向后飞去。学着无赖再学着无赖--海并没有喊叫,她只是沉默的像根木头一样掉到了水里。
然后--
然后便是一阵扑腾。海虽然叫海,可是却是一个十足的旱鸭子。求生的念头突然让她清醒,带着鱼腥味的水咕咕的向她的嘴里,鼻子里,耳朵里灌去。咚咚!嘴里已喝进去几大口水--
"呵呵!莫鸣海!去死吧!凡是和我于曼丽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就让那些鱼儿慢慢的把你啃成一堆白骨!朋奇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了!看谁还敢和我争!"曼丽在池边拍手大笑。
海又喝进去好几口水,还好,鼻子里只进了少许的水。可是不妙的是--自己正慢慢的向池底沉去。海睁大惊慌的眼睛,透过蓝宝石一样的池水,看到那成群的彩色小鱼像箭头一样向她冲来。
它们目光犀利,微露尖牙,眼神中充满吞噬的念头!
"天呀!食人鱼!"海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