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天地下起鹅毛大雪,林阳疑惑的抬起头,四周一片白芒,大地银装素裹,南家人不见了,秋家人也不见了,沿林城也消失在视野中。
“阿公。”一声稚嫩的叫声在林阳身后响起,很熟悉,但也很陌生,林阳回过头。
在他身前站着一个小女孩,矮个子,面黄肌瘦,头发因长期的食不饱足变得蜡黄且稀少,在大雪天里,女孩穿的稀少,只有一件单薄的布衣,并且布衣上还有不少破洞和补丁,许是没地发补了吧,也可能没有多余的布吧。
血越下越大,小女孩踩在雪地上,积雪埋过了膝盖,小女孩走过的地方会留下深深的脚印,不过很快,脚印又会被无情的填满。
如此严酷的天气女孩还独自一人,身后背着一个大背篼,里面有着两颗冻死的青菜。
女孩嘴里不断地呢喃着“阿公,阿公。”可是这里除了林阳,哪里有他的阿公。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女孩,林阳觉得很面熟,似乎自己在哪见过,可自己怎会见过,何况不管这个,这里是哪?记得小丫头说要给自己讲故事来着。
搞不清楚情况,林阳看着走进的小女孩,伸手就想拦住,至少先找个人问问,可是女孩如同幽灵,亦他如幽魂,小女孩直接穿过了他的手掌,嘴里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林阳震惊了,收回手握了握,又看看已在身侧的小女孩,试着在小女孩身前晃了晃,可是小女孩似乎看不见他,而他的手也再次从小女孩的身体里穿了过去,犹如空气。
“是林阳哥哥吗。”熟悉的话语传入耳帘,身旁的小女孩停了下来,对着林阳甜甜一笑,那笑容,林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是蓉儿?”林阳大喜。
小女孩微微一笑,眼里露出浓浓的温柔:“林阳哥哥你听我说,你现在看到的,并不是真的,不过是我第一世的记忆。”
林阳:“回忆?”
蓉儿:“在很久以前,世上有尊石佛,佛法无边,渡世间一切苦厄,功德无量,可是他却每天忧愁相伴,他望着脚下的生灵,时而发怒,时而欣喜异常,而在大佛之下,有一株小小的野花,野花再普通,可每日与大佛相伴,她也不再普通,她变得有灵,而她有灵之后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看着大佛发愁,好奇之下,她就问大佛在看什么,大佛不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慢慢的,那朵不起眼的小野花在大佛的帮助下幻化成了一个女孩子,而女孩子还是会每天问大佛在看什么,而大佛也还是不语,于是女孩搬家到大佛的耳边,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着大佛,问他看往何处,问他何处可看。“
顿了一顿,秋月蓉所化的小女孩继续道:”直到有一天,大佛不再对那女孩沉默,而是笑了,并交给女孩一个重任,他说他迷念世间种种,是为一尊痴佛,而因为某种束缚,他无法脱身,他把女孩送往凡世,让女孩替他看,替他听。“
”而那个野花幻化的女孩,就是我。“说到这,秋月蓉所化的瘦弱女子变得苦涩,脸庞上有很明显的泪滴流下,不过实在过于寒冷,泪滴还未落下便化作冰珠挂在脸上。
”而这,是我在世间度过的第一世。“说完,”秋月蓉“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是眼里一片迷茫,呆呆的甩了甩脑袋,回头看着背篼里的青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又重新开始涉足,对于一旁的林阳不管不顾。
”蓉儿?“林阳微微皱眉,想去牵小女孩的手,却一如既往的直接穿过。
现在林阳算明白了,所谓的故事,并不是说的,而是。。要自己看。自己就像一个旁观者,无法触动这个世界,一切都只能安静的看着。
抬脚落下,就连雪地上都未曾有他的足迹残留。
明白这一点,林阳束手而立,凝望雪地上步履蹒跚的柔弱身影,想着那是蓉儿,心里就一阵心痛。
既然蓉儿要自己看,自己就要看的清清楚楚,林阳大步跟着前面的身影追去。
保持着同样的速度,林阳安安静静的与小女孩并肩而行。
”阿公,阿公、“同样的话语依旧不断传出,女孩嘴里的阿公,应该是一个对于她很重要的吧,不然何故如此念叨,想来感情极为深厚。
因为有积雪,女孩走的并不容易,小腿冻的已然发青僵硬,就连步子都显得困难重重,大雪纷飞,时而有雪风呼啸,在天地间带起阵阵呜呜~之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面慢慢的出现了一座破烂的道观,道观前有一层层雪白的台阶,台阶两旁是两道石壁,石壁上有着冻死的青苔,一串串挂满冰晶的攀山藤垂掉下来,若是忽略这酷寒,也是不错的风景。
而道观不大,台阶上去之后有着一间主观,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看来以前的道长很是小气,就差地砖没有撬走了,要是林阳知道本来是打算地砖也撬走的,不过因为实在难折腾才罢休的会怎么想。
虽空荡了些,不过怎么也是个住处,比着大雪为棉要好着数倍。
主观后有着破烂的小院,一左一右两间住房,背后是一块巨大无比的青石,院中有着一颗枯树,光是看那枯死的树根,几乎盘踞了整个小院的土地。
”吱呀!“女孩打开左边的房间门,房门不堪重负的发出难听的吱呀声,惊醒了老人。
”是风猞回来了吗?“房里简单的放着一张床铺,其他一无所有,一览无余,连张木凳也没有。
原来蓉儿的第一世叫风猞啊!凝望女孩的侧脸,林阳想到。
”阿公,今日我去的山腰,发现还有未被雪埋的青叶,今天我们吃好的呢。“风猞看着床上的老人,把苦涩深深藏在心底,给予老人开心的笑容,而青叶,也就是所说的青菜。
林阳看去,风猞嘴里的阿公是个糟老头子,一样瘦的不成样,甚至可以说是皮包骨头,且脸色苍白,显然是有恙在身,不过这么冷的天,能活着都算奇迹了,那还管是否有病否。
阿公也还以笑容,仿佛自己不是迟暮的老人,而是个健壮的青年,没有什么恶疾缠身,不知何时,风猞把裤腿放了下来,遮挡住冻的已变紫的小腿,强忍着脚上的疼痛去扶起阿公。
林阳明白,踏在雪里,光腿永远比有着裤脚好,因为再寒冷身体的温度也不可能低于大雪,若是有裤脚,雪就会融化,再成冰,远比光脚痛苦。
阿公眼角微微一颤,假装没有看到,在风猞还未走近,就坚强着要自己爬起来,两人的想法都一样,不想让对方担心,不过阿公的身体实在病的厉害,除了身体的颤抖外,他也只能还以微笑了,而这颤抖,却是他用尽全力挣扎的结果。
“阿公我来扶你吧。”风猞怕自己的手太冰冷着阿公,放在嘴边用力的吹两下,相互揉搓着,可是当她把手伸进被窝的时候发现,阿公的身体远比自己的手冷,甚至。比外面的冰雪还能。
“阿。。阿公?”风猞身子一震,恐慌的看着自己的阿公。
“阿公没事,就是。。就是有点累。”阿公微微一笑,可这笑容却显得那么牵强。
两行清泪从眼角溢出,林阳流泪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不也是这样,那时候的他和爷爷相依为命,可如今,爷爷不知道在哪,修真险恶,修士自私,自己的爷爷可好。
林阳很想帮助风猞,可是他做不到,这是小丫头的记忆,他只是个看客,仅此而已。
外面的雪依旧下着,狂风呼啸,而屋里的三人都沉默着,阿公被风猞扶起,林阳看的出来,阿公已奄奄一息,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让他坚持下去,生命之火虽暗淡无光,却始终没有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