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基衡
“小鬼,你为什么画这个?”“老师让画的。”我不信,我相信中国所有做父母的都不会相信。
定居澳洲不久,儿子也来到了悉尼。他喜欢这里的优美环境,却又害怕与金发碧眼的小洋人交流,原因很简单,既有长相上的差异,又有语言上的障碍。一天放学回家,他拿出一张画给我看。他说:“爸爸,你看,这个人像不像我?”天哪,吓我一大跳,这哪是人,分明是鬼,说得确切点,这是一堆白骨。“小鬼,你为什么画这个?”“老师让画的。”我不信,我相信中国所有做父母的都不会相信。孩子的坚持诱发我要去学校看个明白。
第二天一大早,我赶到了学校,踏进我儿子上课的教室,这算什么呀!墙上四壁挂满了白骨图,数了一下共有19幅,班上共18个学生,加上老师19人。“爸爸,你看,这张是我。”儿子指着墙角边的几乎与他个头差不多大的一张画对我说。画上还注着我儿子的英文名——Allenye。
这19张画仔细看都不同,属印刷体,都像是医学院教学用的尸体解剖图。为什么要孩子欣赏这些呢?老师进来了,已有白发的班主任告诉我说,这是她上“勇敢课”的教具。她解释说,澳洲的小学很重视基本行为训练,与中国教育相比,这种训练建立在主动出击上,像攻势足球一般,不仅仅满足于灌输或让孩子背诵“×要×不要”,而是让他们从小去体会或实践。
很奇怪,小时候,孩子闹,家长就吓唬:狼来了,老虎来了,或鬼来了,胆小的孩子立即被镇住。很遗憾,我没有机会在澳洲做个调查,看看那些与墙上同名同姓的“鬼”抚摸、拥抱过的当地孩子到底有多少人不怕鬼。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有一天晚上电影散场后,我与儿子在往家赶的路上,我问他,天这么黑,怕不怕鬼?他很有学究气地告诉我,没有鬼,人死了只留下尸骨。
老师请来社会工作者为学生讲如何在紧急情况下救护自己,躲避生命危险。消防队员问学生如看见着火怎么办?当地出生的孩子,包括当地出生的亚裔孩子的回答几乎与指导者一致——丢弃所有的东西,撤离灾区,有条件的赶紧报告家长或当地消防队。我们中国去的孩子此时可威风了,已会讲几句英文的“黑头发”提出了挑战:“我们老师说的,抢救国家财产要紧,”“我们向黄继光、董存瑞学习。”这下子热闹了,有人问黄继光、董存瑞是谁?谁都有道理,我们从小崇尚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英雄气概,而西方强调的是人的生命最重要。这是由勇敢引发出的联想,恐怕一下子很难断定答案。
不知怎的,教室里挂的那些图一直引起我的思索。不见得要去学人家尸骨挂满教室的做法,但多一点行为上的实践对孩子今后的身心健康一定大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