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炎每天的生活倒也简单,看书、看报纸,偶尔写写东西,其实这些工作在别人看来都是养老的前奏,可陈炎不这么想,既然活着,就要学习,既要学习,那就要多看书,当然这种话没必要讲出来。
陈炎的另外一项工作是偷偷进行的,那就是看文件,陈炎对朱书记主政南州后的文件进行过研究,初步得出了这样几个结论:
1.朱仲在布局自己的权力格局,主要通过人事调动完成
2.朱仲喜欢做实事,敢冲敢闯的人
3.朱仲文化程度高,尤其是喜欢历史,喜欢看书,善于汲取古代政治智慧
关于自己的这几项结论,陈炎和老大爷探讨过,就在老大爷的屋子里。
那天晚上,天下着大雨···
“陈炎,这么晚了,还过来?”老大爷看着浑身湿透的陈炎。
陈炎看着时钟,都九点多了,自己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老大爷休息。陈炎把伞撑起来,放在门口,关了门,浑身湿透了。
“嗯,大爷,这段时间也没来看您,您最近身体可好?”
“呵呵,我身体硬朗着呢,来,给你毛巾”,说着就递给陈炎一块干毛巾。
陈炎接过毛巾,擦了擦身上,又将外套晾在晾衣杆上,这才坐下来。
“说吧,最近有什么收获?”老大爷仰卧在自己的摇椅上,一摇一摇地,摇椅用得久了,发出“子嘎子嘎”的声音,不管外面风雨大作,屋里依旧如春天般的感觉。
“大爷,这段时间,我对朱书记主政南州后的文件、报纸看过很多,除了一些看不到的材料,能看到的材料都看过了,就现有的材料来说,我总结了这么几点,您看对不对?”
老大爷依旧自在地摇来摇去,“说来听听”。
外面的大雨倾盆而泄,雨点打在房檐上,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啪地砸在阳台。
陈炎按照自己的思路讲:
“一.朱书记进行了人事调整,初步地形成了自己的权力格局,大体稳住了南州的官场,虽然只换了两处一把手,但是大部分都是听招呼的;二.朱书记喜欢做实事,敢冲敢闯的人,这可能是他对我刀下留情的一个原因;三..朱书记喜欢看历史,对于古代人治国安邦的智慧,尤其注意吸纳”。
陈炎一气呵成,一句话都没有停顿。心想,自己这几个研究成果应该是很有含金量的。
老大爷没有任何异常,依旧摇着摇椅,“子嘎子嘎”地声音一刻不停,屋外的大雨依旧不停歇,一静一动,对比的很明显。
两分钟过去了,竟没有任何动态,“难道这几点成果,没有一点水平吗?”陈炎很忐忑。
突然,老大爷站了起来,摇椅由于惯性一下子倾倒在侧。
陈炎被吓得一哆嗦。
“陈炎,你总结得不错,不过,有一点,你没有看出来。”
陈炎没有去扶起摇椅,而是站了起来,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看着老大爷,“有一点没看出来?究竟是什么?”
“是朱仲的执政思路,你刚刚说的是具体执政举措,属于战术侧面,而背后的战略意图,你一直没有发觉”。
“举措?对,这些都是操作层面的事情,可是,任何一个人到了一个地方,都会布局自己的势力,使着这个地区的利益走向有利于自”。
“对,没错,你说的都对。可是,你说的是事情的共性,没有讲出个性,要知道,共性寓于个性之中,共性大家都有,唯有个性才是区分个体差异的根本属性。一个人到了新环境,无一例外地都会布局,不管是人还是物;而任何人都喜欢做实事的人,区别只在表现得明显与否而已;至于第三条,官场中人,都注重对古典智慧地汲取,只是由于个人水平不同,所以汲取的智慧就不同,水平也就参差不齐。对于朱仲,他的悟性一般,但是够勤奋,多少也学到了一些东西。”
老大爷以一种老师教育学生的口吻对陈炎的结论进行评价,点评朱仲更是一口一个“朱仲”地叫着,从不叫朱书记,似乎朱仲没什么了不起,根本不像个堂堂的父母官,倒像个小学生似的。
“那,我没发现的那点究竟是什么?朱书记究竟有什么战略意图?”
老大爷就轻轻地说了两个字:
“削藩”。
陈炎瞪大了眼睛,“削藩?”“削谁的藩?”
老大爷沉默了,一句话也不说。
路上稀稀拉拉地有几个行人打着伞,快步行走,雨水淤积路面,很快形成了汪洋,行人的鞋都湿透了,阵风袭来,行人举步维艰。一个接孩子上辅导班的妈妈干脆放下了雨伞,穿上雨衣,把孩子放在背后,用雨衣遮起来,蹒跚地穿梭在暴雨之中···
老大爷没有解释“削藩”的意思,而是问了最近还有什么新闻没有?
陈炎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临川县整顿矿业初见成效,一些小的铁矿都关闭了,柏业县出了一个命案,家属一直到法院去闹,后来干脆就去政府门口,开始还被执勤人员拉走,后来,家属动员了一些亲戚,还弄了条幅,声势很大,柏业县委和县政府不好再用武力,只好由政法委书记出面安抚家属,家属得到了肯定答复,这才离去,此事弄得柏业县委很被动,然后····”。
“等会,你刚说什么?”
“柏业县出了一起命案,家属···”
“不是,不是这个,第一个”
“奥,是临川县整顿矿业有了初步效果,很多小矿都关闭了,这个事情在《南州日报》上占了一个版面,看来,临川县委又要出政绩了”。
老大爷站在窗前,看着来往的人群,陷入了沉思···
突然,一道狭长的闪电向低空砸来,漆黑的夜空瞬间被点亮。老大爷的面部被闪电照得发亮,眉头紧锁,黝黑的脸庞泛起了金光,那道犀利的眼神竟然充斥了无限的深意!
“看来,临川县要出事了”!
“啊,不会吧,临川县委刚出了政绩,怎么会出事?再说,县委书记章乃轶春风得意,市委对他肯定很器重”!
老大爷依旧不答话,今晚他从未接陈炎的话茬。
“章乃轶,命不久矣!”
电闪雷鸣,狂风怒号,雷声怒吼在天际!
雨滴猛砸在玻璃上,仿佛上天在惩罚这里的人民,整个城市的上空笼罩在黑暗的阴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