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在阳光的撩拨中无云从梦中醒转。想想昨日老道的临别,心里便不是滋味。这个老道亦师亦父,可谓是无云现在最亲的人。但离去不可避免,想及此慌忙跳下床榻,穿好衣物,想着送老道一程。只是……
来到屋厅,空荡荡一片,没有了人迹。只有桌上用茶杯压着一张纸条,整洁如新、雪白如毛。乌云心中想:“这可是纸啊!”思及所想,小心的移开了上面的茶盖,怕弄皱了一丝一毫。轻轻的将纸舒展在桌上,想看看老道写的啥。只是无云在打开之后猛然记起自己没学过识字。
但令人惊异的事却发生了,无云惊讶的发现自己竟能读懂上面的一个个方形的符号。心中一念一想,随即明了是老道在传自己功法时也将一些学识刻于脑中,这才能认得这些,否则这些怪异的符号可就难为无云了。
心头异常兴奋。哈哈!这下可捡了个大便宜。要说现在这个朝代,重文轻武,是以人人都以读书考士为一生的奋斗目标。企盼着有朝一日金榜题名,荣耀故里。只是学文究字都乃花钱之物,纸、墨、笔、砚,一样不可缺,一样不可少。而穷苦人家有这闲钱也多半是留着补贴家用,改善伙食之类,又有谁愿意花这吃不到、穿不了的东西上呢?
无云无父无母,生活全靠着邻里接济,有的吃就不错了。虽然也十分羡慕那些在私塾上课的子弟,但也仅仅是羡慕了,对于进入这种地方学习的念头也曾有过,但却马上被残酷的现实所掩盖。
而今现在骤然学会了识字,对于无云来说是除了学仙问道之外最扬眉吐气的一事了,从今往后这乡邻近里还不会对他有加赞赏?
兀自看着这纸臆想了颇久,无云才回过神仔细查看老道留下这纸张是想要告诉些什么。
读罢全文,无云不禁一阵狂汗。其中所云无非是对老道自己多加称赞,如何帮助无云修仙之类。只在末尾结语之时才写下重点:
吾此去甚久,恐汝单薄难以独自修炼。方今天下,正道以净天宗、禅定寺、九华门以领袖,魔道以厉杀门、血灵宗、万毒堂为瞻。而除此之外,云游散仙者亦有,现今吾抽身不及,汝当入世历练一番,如遇名师器重,当尽心尽力而为之。思汝纯幼无知,现遗百两银子以做露宿之用。且托老友王重光于青阳照看,是以可先至此为缘。
哦!原来老道还给我留了钱的啊,思及此处便兴匆匆的从桌上抓起一个布袋,打开一开明晃晃的刺着眼。哇!这是真的银子,看这数目怕不止一百多两把。无云今天接连被一桩桩喜事冲击,嘴都快咧笑的合不拢了。
伸手擦了一下快要流出的口水,用绳头将这钱袋捆了个大结实,小心翼翼的放在右侧的布袋之上,打算以后就钱不离身了。
等到做完这些,日头已然爬上中天,就这昨夜剩下的一些个饭食草草填了肚子,边收拾了行装打算明天一早也离开这生活了多年的家,顺着老道的指示出外游历一番。
这个下午,无云可是忙的抽不出一点空。用木板将窗户一个个钉封起来,美其名曰怕遭贼,只是这穷乡僻壤纵然有贼,也是径直走过不看一眼罢了。也是无云少年心性,万事总要做个十全十美,否则睡个觉也不踏实。
一天的劳碌,晚间便异常兴奋的在床上翻滚着无法入眠。只因这是无云第一次要见识外面的世界,有太多的新鲜物品没有见过,有太多的人情世故没有经历过,是以兴奋中夹杂着紧张与不安。就这般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抵不住绵绵的困意,睡倒过去。
第二日上三竿,在隔壁邻里的雄厚的鸡鸣声中无云醒转过来。方才想起从今天起便要出远历练,对于这地方也有了许多的不舍、留恋。但定所无居,只要心在,何处都是熟悉的那个家。
从屋外门前用钉子钉好了这并不坚实的木门之后,抖了抖轻便的行装,无云便向着此行的第一站,老道的旧友王重光之处寻去。
青阳城,地处东南青州与东海佐洲交汇之地,又是三江集聚,是以交通、贸易、政治、经济等俱是对此影响颇深。日久天长的,那方圆十里的小城郭越发繁荣,至今已是这九州之上数一数二的大城。而这城中的王家却又是最具显赫之门第。南北贸易无不与其有着极深的联系,而当朝丞相亦是这王家当前家主王重光的忘年之交,是此这王家家大业大,朝中又有当世权贵撑腰,哪一方面都是吃的通的。只是不知这道空老头是如何与这巨商扯上旧友之情,反正少年张无云却对此一无所知,满腔期盼的向着这出发了。
……
青阳城的南门此时人声嘈杂,过往商驿鱼贯出入,慢慢的货物在瘦小的驴背上格外醒目,那颤动着移动的驴蹄,一下一下机械的抬升又落下。但这周围之人对此却是不闻不问。可叹这人类之心坚固如是,凡有利皆图,凡无利皆弃耳。
在这混杂的人群中,无云也在被不断地挤挤撞撞中进入了这闻世的城郭。
初一进城,街边小摊林林总总,各种千奇百怪的小物件紧紧吸引着无云的目光。如果不是浩浩的人流将他挤向前行,怕是在这站上许久也不会有反应的。
对于这周遭事物,无云只能感叹从前的孤寡之闻。但看日头已近偏西,也无暇留恋那些南北杂货、奇珍异宝,只想赶紧寻个客栈,休息便是。
就这样张望着向前走去,便见远处一宽大的木质招牌上漆“闻仙阁”三字,看去醒目异常,况门面宽大,装饰华美,料想也是这城中当数得上的一座栈店了。无云初来咋到,对这些异常敏感,心想住这也是一桩美事。略微掂量掂量了一下身侧的钱袋,盘算了一番,想着这颇多钱财用去一些又何尝不可,只到是后面节俭一点便可。
这番想过,也就心安理顺,进了去。
在一番的周折之后,无云选了其间最便宜的客房歇息。但就算是这最简易的客房,却也比无云所见过的任何屋室要来的精致、奢华。红漆雕木、兰花艾草、珠帘锦缎无一不是无云见所未见之实物。看的无云眼冒金光,恨不得窃走几块才可安心。
到得晚间,随意寻了出饭馆填食胃腹。只因那“闻仙阁”均是山珍海馐之类,贵比寻常。想得今日已大费钱财来住此店,如若在不加节省,日后可就只有夜宿道边了。无奈,看着那诱人的佳肴不能享食,心中那是无比的抑郁啊。
安抚了饥饿的肚肠,无云也自闲逛起来。于湖堤柳下,看清人成双成对,爱慕私生。让这未经情事的小子也心有感触,暗自祝福。不经意间来到热闹的街市之上,看着人们欢呼雀跃的行走于街,有些诧异。一问才知,原是今日正好是那“谷食节”,全城欢庆,通宵达旦。
这让无云格外兴奋。这么多人一起过节,可该是好玩了!
花灯舞袖,盛装彩球。星辰的光洁在明丽的灯下黯然失色,漆黑的夜空染成了喜庆的红色。不知是这月照着街市,还是这街市映着月。欢乐的乐曲久久不散,嬉闹的人群久久不离。受此感染,无云一扫先前对于钱的郁闷,投入这纷纷扬扬的喧闹,品味着难能可见的盛景。他不知道,以后的这些在他看来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蒿草一丛罢了。
有明就有暗,有善就有恶。在青阳城的暗处,灯饰无法企及的地方,正聚集着一群人,一群作恶之徒。
为首的是一满脸疤痕的浓眉大汉,凌乱的头发几丛矗立几丛随意的搭散在头的两侧,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膜状物质,看去令人作呕。身边围绕着七八个人,卑躬屈首的似在聆听着什么,却又似在接受什么命令一般。
“听着,今天这气氛正好是干绑劫强财的好机会,一会给我手脚麻利点,看我手势行动。”那大汉粗声说道。
“是!”一众手下压低了声音附和。
摆摆手,装作随意游玩的样子带头走出了那阴暗的小巷,向着闹市的人群中挤去。
街旁之人观这为首之人满脸匪容,只是谋财害命之徒,也都识趣的乖乖让道不敢不敬。
这大汉看此情形,内里颇为得意,对后面的人道:“都叫你们收敛点了,你说你长得丑不要紧,出来吓唬人可是不好的。”说完对后面手下一瞪眼。
那些个手下虽明知老大这是在暗地为这情形高兴,单为了不搏这面子也只得装作虚心受教的样子恭敬的道:“是!”
看手下们一副知趣配合的样子,嘴角一咧,竟是放声大笑起来。昂头向前方走去。这拥挤的人群如潮水般散开,皆在避嫌。
就这样,别个人恐得费个好大劲才能向前挪动,这大汉一行人却是轻松异常,真乃一奇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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