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国庆节,我揣着身上仅有的100元钱回家看望父亲。他躺在椅子上传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咳嗽声,每一次的咳嗽我都感觉到这15平米的房子在颤抖。
墙壁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屋檐水顺着墙壁勾勒出一条穷人专属的风景。
我把家里掏了个空,带上仅有的几百元钱把父亲硬生生的扯进了医院。做完检查才发现原来做家庭的救世主光有骨气是不够的,你得负担起医疗账单上的数目。
“你父亲的病已经拖了很多年了,再这样下去很危险。”医生很平静的说着,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他变得麻木,面无表情。
“医生,要治好的话需要多少钱?”
“因人而异吧,不过你父亲的病比较严重,先准备5千吧。”
几年后的区区五千对我来说是杯水车薪,可是这点钱却要了父亲的命。
父亲让医生开了最便宜的药,驼着背离开了医院。
那时我在想,如果一个人连命都快没了,还顾及尊严干什么。况且我的命是父亲给的,我是属于这个家庭的。
我再次来到徐老头家,向他要钱。
既然是要钱,那就得产生交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那双青筋暴突的双手的再熟悉不过了,他的身体不比以前硬朗,房间里依然有股刺鼻的霉味,除了年龄变了,其他依旧正常。
“你看你,还是得回来找我要钱,你们家只能靠我。”徐老头露出发臭的牙齿得意的笑着。
我没有说话,心中一片茫然。
透过朦胧的蚊帐,我好像看到班上那些同学天真的笑脸,看到陈玫抱着一堆零食走在通往宿舍的那条路上...那种世界与我永远保持着一种透明的距离。
我就是这样怀上了徐老头的孩子。
我的心里苦笑着。
当我找不到疯狂发泄的出口时,通常有两种选择,一是性的放纵,只有大把的金钱才能给我稳稳的安全感。二是自虐,把心中无言的伤口化成有形的痛苦,让这些伤痛血流如注,腐烂生蛆。
寂静在同学的鼾声中越撒越大,这座城市永远没有月光,我躺在生硬的床板上双手贴着肚子,试着感受肚子里的生命。令人寒颤的是我连拿掉他的钱都没有。父亲东拼西凑给我交了学费已经捉襟见肘了,我得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拿掉他的钱。
由于不敢去正规医院,怕被同学知道,我来到了一家私人诊所,医生给我检查后让我做人流手术,费用需要500元左右。天,我上哪去找这么多钱。路过校门口的时候突然呆在那儿,看着同学们兴高采烈地向食堂走去,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怪物。
可怪物也有资格活在这世上,不是吗?在陈玫的帮助下我来到一家宾馆里做服务员,每天下课后就去宾馆里打扫卫生,一个月有400块钱。在这里我看到了形形色色的路人,各式各样的生活,以及那双永远有“需求”的眼睛。
“需求”这个东西对我来说犹如救世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它的存在,不知道会有多少个人根本无法生存。我大可以利用这些“需求”征服一个个令人垂涎的生活方式。当身体无缘无故被捅了一个窟窿后,你要么选择继续躺着,被泥土掩盖。要么站起来继续被捅,这取决于你想生还是想灭。
很显然,我必须生活下去,我哪有死去的资格。在这个世界上,谁不是在想尽办法让自己活着,糟糕地活着,快活地活着,怎么着都得让自己喘着气。
对于那双神色怪异的眼睛我是再熟悉不过了。一天晚上11点快下班时,我拿着客房的棉被枕头准备去洗衣房,忽然察觉到后面有人看着我。这种阴森的凉意跟一年前一模一样,果不其然,他是这家宾馆的老板,大概有40多岁。他的脸色暗淡,双眼无神,或许是很久没有释放过,或许是经常释放,松垮的身体透支了他在40岁时应有的雄风。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盯上我的,难道这种特殊的气味真的能闻到吗。
他很惊讶我没有大吼大叫,而是顺从他的姿势给了他一次完美的体验。洁白的床单上夹杂着无数人的汗味,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上面酣畅淋漓。这天晚上我没有回宿舍,对我来说那是一个圣洁的地方,我要洗得干干净净才有资格回去。
“给我多少钱?”,我拿出他的烟点上。
“这又不是买卖,你还要钱?”他抖了抖手指上的烟灰。
“这当然是买卖,你不会以为我爱上你了吧”。
“那也不是不可能,我有钱,你可以选择我做你的靠山”。
“谢了,大哥,我不需要,我不是这样的人”。
“哈哈...我说小妹啊,你迟早会回来找我的”。
“我回来找你,那你的老婆怎么办,你怎么跟周姐交代”。
我被他口中所谓的“靠山”狠狠诱惑了一把,挡不住的自卑让我觉得身边有一个老男人肯照顾我,那也是件不错的事,可是他有老婆,我永远不会这样来破坏别人的家庭。
我标榜自己的圣洁,可贵的品行,我高傲地宣称自己不做第三者,这种扭曲的笑话只有在华舞汇才能笑得那么酣畅淋漓。
他甩下100块钱提上裤子摔门而去。
第二天一早终于看到了太阳,走在金色的阳光下很难睁开眼睛,仿佛很久没有出门了。花了1元钱在地摊小贩那里买了副墨镜挂在眼前,我可以随意窥探任何一个路人看我的表情,瞬间走在街上都没有畏首畏尾的感觉了。
当某个液体汇成一股暖流悄悄脱离你的身体,你却不知道那是你的亲人,如果多年后我知道自己会永远失去这个亲人,我一定会给他一丝温存。
说到这个孩子,我在这个城市有一个很难忘,很纯洁的姑娘,小琪。
她的纯洁体现在她的经历里。
她没有出台前,曾经为了一个男人怀了孕。那个男人负不起这个责,得知小琪有了身孕后立马躲回了老家,小琪没有去找他。她独自一人躺在白色的手术台上,任由冰凉的仪器戳进自己的身体,眼睁睁看着身体里的孩子汇成一股暖流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她完全可以杀进男人老家,叫他赔损失费,但她没有。被男人玩出了肚子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她,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会想尽办法把那个男人挖出来玩个半死。
小琪曾经说:“不管这个世界多么混乱,我总会找到家的。”。
我没有去医院做手术,害怕被同学发现。在一家诊所买了一包打胎药,找了个人少的厕所蹲了一下午,可一直不见反应。到了晚上时肚子一阵剧痛,我感觉他要走了,马上起身去厕所,一股红色的暖流顺着双腿流下来,染红了洁白的地板。
此时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我知道他已经离去了,给我留下无尽的解脱。离开我的人太多了,我已经感觉不到离别的伤悲。生命中有些选择是必然的,你不干掉他,他就会吃掉你。
他正在慢慢离开的我的时候,陈玫突然敲响了厕所的门。我的思绪猛地一下被她的声音吓跑,眼看着血液一滴地往下掉,我有点手足无措害怕吓到她。我打开了厕所的门一把将她拉进来,告诉自己正在处理麻烦。她看到我的样子目瞪口呆,惊在那儿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