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宝说:“还能怎么办,待会儿到了会场附近,你俩先等着,我去找叶队长核实一下再说。”
两人一唱一和地把吴成国搞得百般无奈,只得尽量把帽檐拉低,跟着他们一起向会场走去。叶子茂探头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会心地一笑。
然而,会场那边却出事了。
原本大会进行得很顺利,沈志杰在讲话后,按照流程让那个叫郭振山的长工上台控诉。
郭振山也就20岁左右的年纪,贴头皮的短发,小眼睛,厚嘴唇,个不高,中等身材,常年的日下劳作令他浑身黝黑,虽然肌肉并不明显,但能看出来劲头十足,一眼就知道是个涉世不深的愣头青。他张口是“格老子”,闭口是“龟儿”,讲的都是他如何挨打受骂,以及看到谁谁和谁谁受欺压的事。
之前,沈志杰虽然也在尽量深入浅出地进行宣讲,不过毕竟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因此只能从宏观形势、大政方针、阶级理念、翻身道理等角度来讲,加之方言口音上的问题,所以当地百姓只能听个一知半解,更多的是对他能够如此绘声绘色地侃侃而谈所生出的敬重。
至于郭振山,因为他的方言口音、习惯用语以及引述的事情都是当地百姓所熟悉的,所以很快就引发了切身的共鸣,有时会随之发出会意的轻笑,有时则随之黯然唏嘘。
这,也是为什么这样的大会一定要安排“受苦人控诉”的主要原因。
然而,就是在这一环节上,发生了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突发事件。
在郭振山控诉完后,按照沈志杰的计划,随后就是分发粮食和浮财,以便部队及时出发。可是,准备跟着郭振山一同参加红军的那几名长工忍不住了,一股脑地冲到台前,七嘴八舌地控诉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有某个感同身受的群众听到某处不觉解气,便压着嗓子起哄般地点名某长工再说一遍。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有更多的群众参与进来,纷纷点名某人讲述自己想听的那段。
沈志杰见场面虽然热烈,但有失控的可能,随即出面摆手制止,并让那几名长工先去粮垛那里,准备分发粮食给群众。
就在这时,有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我有话要说!”
沈志杰扭头看去,竟然是豆子的姐姐阿凤。
昨晚,阿凤曾拒绝了沈志杰让她上台的想法,主要是因为不明白“控诉”到底是什么,只知道是要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话,所以就胆怯且羞怯地回绝了。
此时,她亲眼看到了这一场面,就自然而然地认为,原来“控诉”就是把心中的怨气乃至仇恨都发泄出来。
阿凤快步走上前,两眼冒着怒火,盯着把头垂得更低的姚金银和管家。尤其那个管家,不仅动不动就打骂她,而且欺凌侮辱了她。因此,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她用颤抖的手指点他们,由于气愤而声嘶力竭地吼着:“你,你,你们也有今天!”
随后,阿凤学着郭振山的样子,挽起袖子、拉起裤脚乃至撩起后背的衣服,亮给台下的群众看,又说,“父老乡亲们,你们给评评理,他们也是娘老子养的,怎么就干出畜牲都不如的事情!”
台下的群众看到她身上那一道道新旧伤痕,不由唏嘘不已,有人甚至喊道:“对,就是畜牲不如,我也挨过他们的打。”
有人又喊道:“请长官做主,我家的林地就是被姚家无缘无故抢走的!”
紧接着就是呼喊声四起:“还有我……”
见状,沈志杰欣喜之余又有些担忧,所以再次上前摆手让台下的群众安静,却忽略了已经因气火攻心而浑身发抖的阿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