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茂连忙赶到前面,在王大雷的指引下,用望远镜进行观察,透过茂密的树丛、茅草,隐约看到在前方山坡的小径上,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一个人,而且在喊着什么,声音在山谷中隐约回荡着。随着来人的靠近,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原来是:“红军,红军,你们在哪里啊?救命啊,救命啊!”
这还了得,招过来敌人怎么办!叶子茂刚要发话,只见有两个身影将那人扑倒,喊声也戛然而止。
“是咱们的人。”趴伏在一旁的王大雷说。
那人正是秦有根,为了救儿子已经不顾一切了。叶子茂认识他,在占山为王时,曾在他家住过;参加红军后,也曾在他家住过。而且,他的儿子秦福生在站岗放哨时发现敌情,并及时通知给了部队,等于是救过叶子茂一命。
秦有根见到叶子茂,“扑通”一声跪倒,哭喊道:“叶师长,救命啊,他们杀了萍儿和她娘不算,还要把福生点了天灯啊,真是丧尽天良啊!”
叶子茂情急之下,抓着他的双臂一边晃动,一边威胁道:“老秦,闭嘴,否则我就不管了。”
秦有根连忙紧紧地闭住嘴,胆怯并急切地眼巴巴望着叶子茂,鼻涕眼泪糊满了皱巴巴的苍老的脸。由于双唇紧闭,呼吸又急促,因此“吭哧吭哧”的似乎当即就要晕倒。
叶子茂鼻子一酸,已经来不及掉下眼泪,连忙说:“老秦,我问你什么,你点头摇头就行,别耽误时间,好不好?”他见秦有根连连点头,才开始问,“是不是还乡团来了?”
“嗯。”
“是不是福生被他们抓住了?”
“嗯。”
“福生是不是还活着?”
“嗯。”
“是不是被吊在村口的大树上示众?”
“嗯。”
“除了还乡团,是不是还有白狗子?”
秦有根连连摇头。
“你看清楚了吗?”
秦有根又连连点头。
叶子茂一愣,伸手向王大雷要过水壶,递给秦有根说:“老秦,你先喝点水,别着急,咱们有的是办法。”
秦有根感激且信任地连连点头,然后举起水壶,仰头“咕嘟嘟”喝起来。
沈志杰趁机将叶子茂拉到一旁,低声说:“你不要冲动,以免影响了咱们的任务。”他见对方不吭声,又说,“这里属于敌我交错地带,还乡团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独立行动,这肯定是一个陷阱。”
叶子茂斜视着正向这边赶来的夏骏,低声说:“如果说是陷阱的话,那也太明显了吧,至少要在明面上安排一个班的正规军做样子啊。”
沈志杰见他仍不死心,便严厉地说道:“无论怎样,都不能影响了咱们的任务,否则别怪我执行战场纪律。”
叶子茂似乎根本就没听见,而是暗中朝夏骏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说:“你先去应付一下,我再好好想想。”
沈志杰愤愤道:“真是屡教不改!”虽然这样骂,但仍朝着夏骏迎过去。
叶子茂转身在秦有根的旁边蹲下,又问:“这次来的还乡团有多少人?”
秦有根已经稍微平静了一些,擦了把脸,说:“约莫有二三百人。”
“你认得他们带头的吗?”
“认得,就是烧成灰我也能认得!”
“是谁?”
“还能有谁,就是彭大绝户的儿子彭明春。”
叶子茂知道“彭大绝户”是当地的一个土豪,因为民愤极大,已经被苏维埃政府宣判处决了,他的儿子前来报复也是意料之中,便继续问:“福生是怎么被他们抓住的?”
秦有根懊恼地说:“红军大部队走了后,为了防着还乡团和白狗子,村里的男人们就轮流到山口守望。昨天晚上,轮到我和福生。到后半夜,福生心疼我,就让我先去窝棚里睡一会儿。没过多久,就听到路口那边好像有动静,我试着喊了福生一下,结果没有回声,我觉得八成是出事了,就悄悄爬出窝棚想去看看怎么了,还没到走到一半,就听到窝棚那边有响动,当下我就吓傻了,这肯定是还乡团摸上来了。给村子里报警的火枪在福生那里,我知道拿不到了,走山路肯定也不行了,最后翻了两道山梁回去报信,远远就看到村子已经起了大火。”还没说完,他已经“呜呜”地大哭起来。
叶子茂不由愣怔起来,因为他对秦福生那山猴子一般的机警和灵活很了解,就算是山豹也不会轻易靠近并捉住他,何况夜幕对秦福生这样的潜伏者更有利,更何况对方不仅抓住了他,甚至都没让他发出喊声,就算是经验老道的猎户也绝对做不到这一点,除非……想到这里,叶子茂不由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