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君悦是被一阵钟声吵醒的,钟声来自前庭方向。
一下,两下,三下……
他眉头紧皱,心跳漏了几拍。猛地冲下床来,跑到走廊外面,面对着钟声响起的方向凝望。
“公子。”
桂花也被这钟声吵醒了,冲出房间来。看到他家主子已经立在了廊下,忙跑过来。
君悦出手,制止他说话,神情凝重的听着寒冷的空气中传来的沉闷钟声。
五下,六下……不紧不慢,节奏一致。
“咚,咚,咚。”
…十五…十六…十七。
然后,钟声停了。
君悦神色凝重的转头,看了桂花一眼,问:“数了吗?多少下?”
桂花怔悚惊骇,开口道:“十七下。”
那就没有错了,他数的也是十七下。
宫中有两处钟鼓楼,一处是在永昌殿一侧,平时也会有钟声,但一般只有两下。是为了提醒候在殿外的朝臣,皇帝临朝,众臣可以进入朝堂上早朝了。
还有一处是在朝和殿,是北齐皇室专门举行皇室登基、大婚、册封、命将、出征、祭祀、朝拜等仪式庆典活动之地。
君悦虽然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但因为有这副身体的记忆,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制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的。
但今天是初一,整个朝堂休沐到正月十六,永昌殿的钟声是不会响的,而且一响就是十七下。
所以,钟声来自朝和殿。
东泽大陆虽然已经分崩,但各国在礼法上大多是延用之前定国的礼法,大同小异。比如,早上的两声钟声,是上朝。除此外,宫中有喜事丧事,也都会敲钟。
妃嫔薨,是不需要敲钟的;中宫薨,钟声敲响十九下;太后薨,是二十一下;皇帝驾崩,是二十七下。
而十七下,是皇子薨的象征。
也就是说,这皇宫,刚才有一位皇子,薨了。
薨了,死了。
君悦和桂花两人相视一眼,他们这才进宫,就碰到了这么一桩事,也不知是好是坏,也不知是哪位皇子逝?
御膳房送来的膳食没有一点荤腥,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正是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君悦看了桂花一眼,桂花会意的出去看。应该是送饭的小太监到了。
没一会,桂花提了个食盒回来。
“公子,刚才的钟声是为二皇子敲的。听说大前夜里,有人刺杀皇上,当时二皇子也在,替皇上挡了一刀,刀上喂了毒。二皇子撑到今天早上,毒发身亡。”
君悦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你说大前天晚上?”
“正是。公子,那晚……”后面的话,桂花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
大前晚,可不就是他救了那第三者的那晚。
那晚,他也受伤。
闯宫刺杀,岂可全身而退。
原来那晚,官兵们要搜的,是刺客。
君悦背脊冒了一身冷汗,他是刺客,他见过他。那么如果他被抓了,会不会把他供出来?他可不想躺枪啊!
再者,他既然是刺杀齐帝,那么他的身份又是什么?哪国的人?
西蜀?东吴?还是别的国?
“记住了,那晚的事,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君悦郑重道。
“奴才明白。”桂花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然懂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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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客居。
戚永辉环顾着三楼的乙字号房,跟来的随从里里外外的翻了一遍,一个细微的角落都不放过。
门口站着老板一家,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官爷大年初一的跑到这来看什么。
搜查的侍卫一个个回报,都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丙字号房的人也回来禀报,也说没发现任何东西。
戚永辉转过头来,问店老板:“腊月二十九那晚,他一直都住在这吗?”
老板回:“那小公子白天的时候出去了,晚上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店里,直到大人您接走了。因为是过年,所以他走了之后,这房间也再没人住进来。”
“那晚他一直都在?”
“是,一直都在。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半夜的时候有官爷来搜查,后来我还上去看过他,一直都在。”
戚永辉松了口气,如此看来,那刺客应该就不是他了。
可他到底,是怎么一路畅通无阻的到恒阳城的呢?
这么多道关卡,竟没人拦下?
走出乙字号房的时候,戚永辉的视线落在对面的甲字号房。
他看着门板上的“甲”字,又看了看背后的“乙”字,若有所思。
“这个房间,以前住的是什么人?”
一般店家安排住客,都是按照排好了标记引客人入住的。
像集客居的上房甲乙丙丁,如果第一个客人要求入住上房,店家首先会引他去甲字号房。第二个客人才引入乙字号房,依次类推。
而君悦和他的随从入住乙字号和丙字号房,说明在他们来之前,甲字号房已经有人入住。
老板道:“他是先于那位小公子三天入住的,给的是十天的房费。后来也没退房,但人却不见了。我想着他可能会回来,所以也没有收拾他的东西。”
戚永辉吩咐:“把门打开。”
老板不敢有异议,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身后的人跟了进去,又是“噼噼啪啪”一顿横扫。
可惜,注定了什么也没发现。房间里干净得就像没有人住过的痕迹,连一件衣服一根头发都没有,棉被也叠得整整齐齐。
戚永辉不知该忧还是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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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苑的书房,这里琴棋书画都有,笔墨纸砚也有,并不因为主人的故去而消失,大概也是因为无人来收拾的缘故。
君悦跪坐在案桌后,右手执笔,在白色的纸张上画来画去。
桂花端着茶壶进来的时候,看到他手上的东西时先是一怔,再看他画出来的东西后更是一惊。
“公子,你这,这也行?!”
君悦头未抬,继续手里唰唰画过。“怎么,不像吗?”
她觉得很像啊!
“不是。”桂花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手边。“像,像极了。可是公子,这笔?”
君悦回过神来,看着右手中的东西一笑。“这眉笔应该是以前的主人留下来的,没想到还能用。”
他是会毛笔字,可是如果用毛笔来画画,就有点为难他了。幸好这里以前的女主人有平日里梳妆用的眉笔,正好可以代替。
白色的纸上,是一张素描画,画的正是那夜他们救的第三者。
“公子,你说那人究竟是什么人啊?”
君悦放下笔,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简单。我有一种预感,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桂花担心道:“公子,那他会不会把我们说出来?”
“不知道。不过如果我是他,我不会供出对方,而是直接……”
君悦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吓!”桂花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捂住自己的细颈。“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我们怕他将咱俩供出来,同样的,他也怕咱俩会把他卖了。所以,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杀人灭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他不是杀手,不是为钱而活。这一点君悦很肯定。
杀手做事干脆利落,最怕惹麻烦,也怕更多的人见到他的脸。
那个第三者如果是杀手,那晚会直接杀了搜捕的官兵,然后逃走。而不会这么麻烦的利用他来脱身,更不会让他看到他的脸。
他刺杀齐帝应该是为了某种目的,或者是为了他背后的主子。
只可惜,阴差阳错的杀了皇子。
但不管是为了什么,杀死皇子不是小罪,容不得半点可能引起事情暴露的因素存在。所以他会选择杀人灭口。
君悦有点庆幸,幸好那个第三者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不然真是个大麻烦。